重讀與思考——《第四種國家的出路》
窗外風雪再大
也有我陪伴著你
全文字數：5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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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景超先生的《第四種國家的出路》首次以人口密度和職業作為劃分國家類型的兩個維度。他認為中國是屬於人口密度大，且從事農業的人口比例較大的第四種國家類型。他提出了 「發展工業以救濟農業」，從而救全中國的國家發展道路。文章對《第四種國家的出路》一書的主要內容做了簡要闡述，並進行了一些思考。
關鍵詞
人口密度 農村 工業化
前言
《第四種國家的出路》這本書我曾讀過兩遍，第一次讀是在兩年前，之前只聽說毛主席在會見尚比亞共和國總統時針對 20 世紀 70 年代變幻莫測的國際形勢提出了三個世界的劃分理論，以號召各國聯合起來反對霸權主義。
毛主席說：「我看美國、蘇聯是第一世界。中間派，日本、歐洲、加拿大是第二世界。咱們是第三世界，第三世界人口很多。亞洲除了日本都是第三世界，整個非洲都是第三世界，拉丁美洲是第三世界。」
那麼這個第四種國家又是什麼呢？是對毛主席當年論斷又做的一個一個補充嗎？於是饒有興趣的買來讀，想看看到底什麼是第四種國家。當把書買來後才發現自己原本猜測的絕對錯誤。
《第四種國家的出路》這本書再 1936 年就已出版，而其作者吳景超先生也在 1968 年就已去世。於是就懷著更大的好奇陷入了何為第四種國家以及其出路在哪的探尋中。我們要想真正深刻的了解一個人的作品，就必須 「知人論世」，將對這個人的作品的理解與其人生經歷與時代背景結合起來。
吳景超
中國第一代社會學家
農村工業化理論倡導者
長期執教於人民大學經濟學系
吳景超先生生於 1901 年，字北海，安徽徽州人，是我國第一代的社會學家。
1915 年考入清華學校，1923 年赴美留學，入明尼蘇達大學，主修社會學。後加入芝加哥大學繼續學習，師從美國著名社會學家帕克、伯吉斯等，並獲得碩士、博士學位。
1928 年回國，任教於南京金陵大學社會學教授兼系主任，講授社會學原理及都市社會學等課程。1931 年在清華大學社會學系擔任教授，並開展城市經濟調查。1935 年後任職於國民政府部門。1947 年返回清華大學任教。
1953 年後長期執教於中國人民大學經濟系。1957 年被劃分為右派分子，後經歷磨難於 1968 年去世。吳景超老先生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學術事業，並做出了巨大貢獻。
吳景超先生所處的時代正是中華民族有史以來面臨最大危機的時代，內憂外患，戰亂連綿，人民群眾的生活十分艱難，尤其是占我國最大多數人口的生活在農村地區的農民更是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農村，城市，國家的未來出路在哪，一切都是未知。學界內也對這一問題進行了激烈的論戰。其中，一派以梁漱溟和晏陽初為代表，將中國社會的出路置於農村自身的改善和發展上，強調鄉村建設和鄉村教育，通過改變農村社會來實現中國社會的改善。另一派則以吳景超，喬啟明為代表，他們把問題的出路致力於城市的發展，強調社會經濟因素分析，通過城市化和工業化，轉移農村人口，提高農業技術，實現農村的發展，進而實現整個國家的繁榮富強。吳景超先生的《第四種國家的出路》正是在這樣一種大的背景下寫出來的。
何為 「第四種國家」？
第一類國家
人少地少
第二類國家
人少地多
第三類國家
人多地多
第四類國家
人多地少
吳景超先生開篇即給出了他對四種國家的劃分，其劃分是以國家地區內的人口密度和職業類型這兩大要素為標準。其中職業類型主要根據是否從事農業的生產勞動來進行劃分。第一種國家是人口密度高，但是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口佔總人口的比例低，比如說英國、德國；第二種是人口密度低，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口比例也低，比如美國、澳大利亞、紐西蘭；第三種國家是人口密度低、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口比例反而比較高，這以蘇俄為代表。第四種國家則是人口眾多，人口密度大，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口佔比例很高，比如中國、印度及東歐國家。
顯然，第四種國家是十分落後的國家，與其他三種國家相比其各方面都不佔據優勢，人口眾多，且大多數是農民，農業作為國家經濟的主要支撐是立國之本，經濟十分落後, 人民的生活水平十分低下。中國作為第四種國家是一個十分鮮明的寫照。
這裡主要突出兩個問題，一是人口眾多，人多則利寡，從而導致貧困。第二是在職業類型角度，大多數的人口都聚集在農業生產上，過量的勞動力沒有被充分的解放出來以填充入其他產出更高的職業中，比如工業、商業等，由此整個國家沒有充分開源生財。因此，吳景超認為若要改善第四種國家的現狀，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就必須要改良人口密度和職業分工。
吳景超還認為影響一個國家的人民生活程度的因素主要有：
第一是國家的資源。中國自然資源比較豐富，但是開採量少，沒有充分的將自然資源使用以創造成財富。同時，一個國家的資源總量是很難改變的，只能尋求與其它因素上以求改善。
第二個因素則是生產技術。中國在技術上是落後的，尤其是在農業生產中依然是採用千年來不變的畜力、人力，機械化使用幾乎很少，單家單戶的耕種方式以及人口眾多導致的人均耕地面積有限也使得高技術的機械化耕種方式難以推廣。再加上農民生活本來就很貧困，更無力去支付機械化設備的購買和學習使用費用。在工業方面，由於生產技術的落後，沒有充分的力量吸收大量在農村的勞動力以實現人口的轉移及職業的轉向，大量的人口依舊停留在農村從事農業生產勞動，總體的在農業和工業上的生產效率低下形成了中國貧困落後的根源。
第三個影響因素是人口數量。龐大的人口數量阻礙了中國的現代化，即以機械的生產方式代替人力的筋肉的生產方式；人口過多是形成中國人民貧困的主要原因，同時也給醫療衛生事業帶來了沉重的負擔。
第四個影響因素是分配方式。其主要包括收入的分配不公和社會階層地位的分配不公。社會中的大多數農民收入水平低且缺乏發展資金來接受教育提高自己的技能以提高收入水平。同時社會財富佔有者和社會貧民形成極端的社會兩極分化，且在這種社會地位的差異間缺乏有效的流通機制，底層群眾向上流通的障礙極大因而一直處於貧困的狀態中。
第四種國家的出路在哪？
中國作為第四種國家的現實出路何在？吳景超先生根據以上對第四種國家的特徵給出了四個方面的辦法：
第一，針對我國資源運用的現狀，應利用我國資源豐富、地大物博這一天然優勢，充分的開採資源，比如土地資源，礦產資源等。吳景超通過對美國農產的調查然後中國農戶進行對比，認為導致中美兩國農民生活水平差異的原因主要在於土地耕種面積上的差別。不論是在單個農場的面積上還是在農場的平均面積上美國都要高於中國。因此，吳景超認為擴大中國農場的面積是提高農民生活水平的關鍵。[1] 經過調查發現開墾荒地是擴大農場面積的有效辦法，但是由於中國的地理因素，中國農場擴大面積有限。這就需要大力發展農業以外的其他事業，比如工業、商業、礦業、交通運輸業等，從而吸收大量的農村剩餘人口到別的實業中去。從這兩方面來講，我們都需要大力開採資源以實現各行業等共同發展進步。
第二，提高生產技術，使用機械。在四種國家類型中，我國是機械化的使用水平比較低的，這也導致了在各方面的生產效率水平的落後。通過提高機械化的使用水平提高效率，增加產出，由此可以提高人們的生活水平。尤其是在提到的農業之外的各種實業方面要實現技術的提高與改善，城市進步發展壯大了，從而才能吸收大量農村人口，緩解農村人口過多的生活壓力，帶動農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第三，對人口進行控制。當時我國號稱是 「四萬萬」 人口。吳景超認為 4 億多的人口無疑是太多了。人口多不是什麼好事，「人口多，這是不幸的境遇。」[2] 這麼多的人口是沒有用的，在中國生產力水平落後的情況下，這不僅使得人均耕地面積減少，人民生活水平難以提高，生存壓力大，而且大量廉價的人力存在還阻礙了廣泛的機械化的使用。儘管大量的人口可以帶來巨大的消費，但是中國是典型的第四種國家，占人口總數最大多數的農民生活貧困，其所帶來的消費量是遠遠低於為供給這麼多人口的社會的負擔量的。因此，龐大的人口數量是造成中國諸多問題和阻礙社會發展的一個重要原因。吳景超認為，其根本解決辦法就是節制人口，控制人口數量。由於中國傳統強調多子多福，兒孫滿堂的觀念，節制生育的觀念在社會中並不被人們所接受。對此，吳景超提出了相應的解決辦法，首先，由各地基層衛生機關積極宣傳節育知識，改變人民群眾的社會觀念。其次在輿論成熟之後，由政府在各地設立婦嬰保健所，義務的供給各種人民以節育的藥品和物件等。
第四，改善分配方式。中國作為第四種國家的典型特徵就是人口多，且農民多，以農立國。廣大農民與占社會少數的上層相比財富差距懸殊，這是收入上的分配不均；由於資金的不足，底層成員難以在自身發展上進行投入以實現社會地位的上升，這是社會地位的階層分配不公平。吳景超認為實現社會公平並不是指平均主義，而是在能力的基礎上承認分配的差異。為了不使這種差距過大，吳景超特彆強調政府在其中發揮的作用。政府應注重公共分配，通過開徵所得稅和遺產稅的手段減小差距；同時發揮政府的社會公共服務功能，給社會底層群眾以一定的保障。吳景超還提到公平的社會並不一定以消滅社會階級的存在才能實現，任何社會中都是存在階級的。通過給任何有能力的人以社會地位上升的機會和空間，使得有能力有天賦的社會各階層的成員能夠有序流動而不受社會機制的阻礙。同時，對於社會上存在著嚴重的兩級分化，吳景超強調要壯大中產階級的力量，中產階級是社會穩定的保障也是社會公平的體現。
農村問題是中國的主要問題
《第四種國家的出路》講的主要就是那個年代中國的出路，而當時的中國是一個以農業為主的國家，其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就是農業，但中國的農業發展水平很落後，所以中國當時的問題的解決在吳景超先生看來最主要就是解決中國的農村問題，只有這樣才能支持起國家現代化的建設。他提出了 「發展都市以救濟農村」 的觀點。吳景超先生在考察美國及丹麥等國的農業發展模式後，對中國農村的發展提出了其建設性的建議。
首先，在考察了美國的農場後，吳景超先生認為我們必須要擴大農場面積，擴大的方法與途徑就是開墾荒地，這是提高農民生活水平的關鍵之點。再者，由於中國的地理條件的限制，可開墾的荒地有限，因此還要大力發展農業以外的其他實業，吸收農村人口，這樣人均的農場面積就大了。同時，還要使農民節制生育。
其次，使農民的身份得到轉變。這裡的轉變不是指上面講到的使農民投入到其他職業當中去，而是指改變農村的現有土地分配結構。
在這一點上，吳景超先生考察了丹麥政府的做法。當時在中國的農村還有地主鄉紳階級的存在，大部分農民並沒有自己的土地，而是以 「佃農」 的身份在耕種土地，其農耕所獲大部分交了 「租子」，到自己手上的收入很少，在非災荒年份也僅夠維持基本的生計；再加上各種地方的惡霸、高利貸者等，小農生活苦不堪言。
因此，政府要幫助佃農或半自耕農從地主手裡獲得土地，變成自耕農，使農民自己有空間去擺脫貧困。同時，政府要整理田賦，理清財源。現有的田賦制度不僅未能擴大政府的財政收入，而且還使農民的負擔加重。吳景超認為應對全國未上報的隱瞞土地進行重新測量，並改善徵收方法，如此以維護社會公平。
縱觀世界經驗，近代都市化的主要原因是農業的改良、工業的革命、商業的發展。因此，吳景超提出，中國農村乃至全中國的出路就在於 「發展都市以救濟農村」。都市的發展主要包含四個方面：第一，興辦工業，使我國國過高的農村人口比例得以改善；第二，發展交通，擴大商品的市場及流通；第三，要擴充金融機構，吸納資金來發展事業，並放款於農民，減輕農民的民間利息負擔。第四，中國的領袖要有 「都市意識」。而不是一味的沉迷於 「農業立國」，而應重視 「工業立國」。通過發展工業以救農業，從而救中國。
思考
吳景超先生所著的這本《第四種國家的出路》是對中國的現實國情以及出路何在的精闢分析。
我們知道這本書出版於 1936 年，而當時中國的社會主義運動正開展的如火如荼，走資本主義道路還是走社會主義道路是中國當時的兩種選擇。無疑，吳景超先生是贊成走資本主義道路的，認為階級的存在與分配的差距的存在是必然的，私有財產應當合法等等，並且認為社會主義道路有實現的可能而無實現的必然，共產主義所描述的按需分配，各取所需只是一種烏托邦。走工業化的資本主義道路才是現實的救國道路。儘管從今天的現實來看，吳景超先生在政治上的思想是錯誤的，但是我們並不能因此就否認吳景超先生的學術貢獻。
吳景超先生是一位學者，是一位憂國憂民、愛國圖強的知識分子，他的思想觀點的出發點都是以民族利益國家利益作為指向。他的大部分觀點在現在看來仍舊十分具有前瞻性與現實性的意義。
從我們今天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發展進程來看，我國農村的發展以及工業化的發展路徑很多地方都是和吳景超先生當年的觀點是相符的。
比如，在對農村的改革方面，提高機械化的使用水平，發展農業以外的產業，解放了大量農村剩餘勞動力使他們進城務工，一方面提高了農民收入與生活水平；另一方面也迎合了城鎮化發展所需要大量勞動力的需求。在控制人口數量方面，前些年實行的計劃生育。城市化發展過程中，大力發展交通、金融、服務業等。這些發展政策都和吳景超先生的觀點不謀而合。
在對吳景超先生的救國觀點進行批判性思考的同時，我們今天更應該去學習吳景超先生的精神，在國家貧弱的時代，其對國家，對人民的情懷都是值得我們當代的學術研究者所應學習的。
參考文獻
1. 在中西比較中借鑒：20 世紀 30 年代吳景超農村發展思想. 張樹軍. 廣東社會科學, 2014 年第 1 期.
2. 生育控制與第四種國家的出路. 鄒千江. 西北人口, 2014 年第 2 期第 35 卷.
3. 第四種國家的出路 [M]. 吳景超. 北京：商務印書館, 2010.
4. 重讀《第四種國家的出路》. 陳樹德. 社會, 1996 年 8 月.
作者
師清童（上海師範大學哲學與法政學院 2017 級社會學研究生）
編輯：李君白（同上）
圖片來源：維基共享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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