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勁質樸 超逸沉著——沙孟海先生的篆刻藝術
「藝苑清賞」專題之一。
「藝苑清賞」是上海童衍方先生在「新民晚報」的專欄名字。
今經先生授權，「金石其心」重新配圖，陸續推出。
月前，在寧波天一閣舉辦的「石鼓墨影」展覽期間，有幸欣賞了天一閣博物館所藏的沙孟海先生所刻佳印一方，文曰「聾蟲」。此印三面邊款，首面以隸書刻曰：「寥陽翁，苦重聽。缶若曰，有同病。缶既逝，轉以贈。」另二面文曰：「侍缶丈談，缶丈謂聾蟲二字不易篆，顧令試刻，既成未及奉教，而丈病尋捐館舍。匠石既逝，臣質死矣，題此以志吾痛。丁卯十一月，文若。」此印即昌碩先生逝世之月所作，以寄哀痛。而寥陽翁即寧波收藏大家、大律師朱贊卿也。
沙孟海刻「聾蟲」印面及邊款。（天一閣博物館藏）
「聾蟲」朱文長方印為青田石，印面縱2.5厘米，橫1.3厘米，作上下排列，蒼勁質樸，超逸沉著。布局倚左虛右，貴能不以平廢奇，不以奇廢平，不失於怪，不流於板。上下左右，輕重互映，穩重而靈動。用刀則犀利挺勁，方中寓圓，拙中寓巧，十分耐看。時為1927年，沙先生28歲。
「聾蟲」印蛻及邊款墨拓。
沙孟海（1900—1992），小名文翰，易名文若，以字行，別署石荒、沙村、孟公等，所居曰決明館、蘭沙館、若榴花屋等。浙江鄞縣人。沙先生為西泠印社第四任社長，其既為書法、篆刻巨匠，也為一代學術泰斗。先生學識淵博，於古典文學、文字學、金石學及藝術教育皆有卓越成就。先生弱冠即以才藝鳴於時，其篆刻不拘一家之法，遠取古璽、秦漢印及陳秋堂、吳讓之、趙叔孺，轉益多師，皆得各家神理。近師趙叔孺、吳昌碩，而尤得遒勁古樸之趣。
沙孟海先生像。
吳昌碩先生於1925年閱沙孟海印蛻後題曰：「浙人不學趙撝叔，偏師獨出殊英雄。文何陋習一蕩滌，不似之似傳讓翁。我思投筆一鏖戰，笳鼓不競還藏鋒。文若先生正之，乙丑四月，老缶讀竟書。」給予其篆刻極高評價。沙先生素重學術，1930年《東方雜誌》所刊《印學概論》與《近三百年的書學》，系統周密、論析精闢，深為藝壇所重。
吳昌碩題字。
沙孟海先生治印嚴謹，所存無多，自集1923年至1964年之作81方成譜，名《蘭沙館印式》。選汰甚嚴，謂自存觀省，非以問世。此印譜1983年由上海書畫出版社出版。
《蘭沙館印式》封面
《蘭沙館印式》封底版權
撰文之際，細讀《蘭沙館印式》，見譜中另有「聾蟲」朱文長方印一方，結字取法金文，顧盼有致，頗具裝飾性，用刀則爽利鏗鏘，古趣盈然。款曰：「缶廬老人病重聽，嘗課餘刻聾蟲二字，既試為之未呈改，老人遽中風謝世。今余亦有斯疾，再刻此二字自用，垂老無成真聾蟲耳！壬寅十一月，孟海。」時年沙先生63歲矣。「聾蟲」二印，雖相隔35年之遙，而款中卻不忘恩師，可見師恩永存，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同聲自相應，同心自相知，沙孟海先生的崇師之德令後輩敬佩！
註：此文發表於2018.02.24「新民晚報」之「國家藝術雜誌」。發表時僅刊登「聾蟲」印蛻及邊款。
《蘭沙館印式》中「聾蟲」印蛻及邊款墨拓。
1989年5月，沙孟海先生為《童衍方印存》題字。
1989年9月，《童衍方印存》由上海書店出版社出版。
沙孟海先生題字重新排版時，「為」字誤排。
作者簡介：
童衍方
號晏方，一九四六年二月生於上海，浙江寧海人。
師從著名書畫篆刻家來楚生、唐雲二位先生。
工書法篆刻，亦擅寫意花鳥，精鑒賞，好收藏。
先後出版《童衍方印存》、《童衍方書法篆刻集》、《篆刻刀法常識》、《古瓦器拓本十二種》、《趙之謙銘志集存》、《中國畫家作品真偽——趙之謙》、《寶甓齋集磚銘》、《吳昌碩集彝器款識》、《金石之韻》、《三老碑匯考》、《藝苑清賞》、《海派代表書法家系列作品集——吳昌碩》、《海派代表書法家系列作品集——來楚生》、《金石永年》、《來楚生書畫篆刻》、《曼生遺韻》、《錢胡印范》、《朱痕積萃》、《清代金石家書畫集粹》、《吉金留影》、《金石齊壽》、《晏方匾額百品》、《金罍野逸》、《童門之誼 金石永年》、《石鼓墨影》等。
現為國家一級美術師、上海中國畫院畫師、西泠印社副社長、上海書法家協會副主席兼篆刻委員會主任、海上印社副社長、上海文史研究館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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