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考文化 | 喜愛唐詩宋詞、精研八大山人，這位自稱「文人」的美國人有何故事？

原標題：參考文化 | 喜愛唐詩宋詞、精研八大山人，這位自稱「文人」的美國人有何故事？

1979年，安明遠（斯蒂芬·阿利）作為首批美國留學生之一來到中國。2018年，68歲的安明遠，是美國國立亞洲藝術博物館的中國書畫專家。自少年時代起，他便與中國文化結下不解之緣。

自言天生是「文人」

斯蒂芬·阿利，或者史蒂芬·阿萊。阿萊（Allee）這個姓，如果是英國人，念成阿利；如果是法國人，念成阿萊。不過他好像並不在意姓氏的叫法。他的名片一面印著英文，一面印著中文。中文名雋雅清朗：安明遠。

他喜歡唐朝，唐朝有很多人姓安。他喜歡南朝文學大家鮑照，表字「明遠」。

▲美國國立亞洲藝術博物館中國書畫研究專家安明遠（記者徐劍梅攝）

安明遠用中文說，他天生是「文人」。

套用「老北京人」的說法，他把自己稱為地道的「老華盛頓特區人」。出生在書香世家，他的父親生前是喬治·華盛頓大學語言學教授，「家裡到處都是書」，詩集尤其多。

15歲時，他遇到一本譯詩集《李白詩選》，愛上了《長干行》。少年安明遠找到中文原詩，一個字一個字地尋找英文對應詞，再對照每個中文字的具體意思。他的中文基礎，「完全是靠自己學習，沒有找老師」。

原想在冰島教漢語

上大學時，安明遠選擇雙修中文和俄文。正巧，父親得到一個到冰島大學教書的機會。安明遠於是跟隨父親轉入冰島大學，足足念了三年古冰島語，還娶了一位冰島太太。

可即便古冰島語學得再好，任何一所冰島高校都不會請一位美國人教冰島語。

▲冰島（蓋帝圖像）

那一年正是1971年，76個國家投了贊成票，中國重返聯合國，這裡面就有冰島。這年年底，中冰建交，冰島在北京設立了派駐亞洲的第一家大使館。

時代的變遷如同大風，在每個人的生活里捲起漣漪，即使當事人渾然不覺。冰島大學在這一年開始尋覓中文教師。他想抓住這個機會，於是決定返回美國修完中文拿到本科學位，再回冰島教書。

1972年，他從冰島回到美國，繼續自己在喬治·華盛頓大學的學業。

▲冰島大學官網

「但是，當我拿到本科學位後，我發現我學的中文遠遠不夠，我想要繼續學下去。」安明遠回憶說，他沒有回冰島，而是轉入位於西雅圖的華盛頓大學繼續學習中文，專攻文言文。回美國數年後，他和冰島妻子離異。

在華結成千里姻緣

1979年，機遇再次降臨。這一年元旦，中美建交。在兩國政府安排下，首批八名美國留學生來到中國，安明遠就是其中之一。

他先被安排到北京語言大學，但很快，他便發現他想讀的是唐詩宋詞，不是現代漢語課本。學語言，要見人，要聊天說話。

於是他和另一名美國留學生結伴，花了整整兩個半月，從大同、太原、西安，到成都、昆明、長沙，一路遊歷，和中國人聊天，看見了唐詩宋詞里的中國，覺得心滿意足。

轉入南京大學繼續學習中文後，命運帶來新的意外。這一年，荷蘭也有六名留學生來到中國。其中一位來自阿姆斯特丹的姑娘，本是分配到南開大學，卻因辦事人員粗心，領到了一張開往南京的火車票，於是也進了南京大學，和安明遠成了同學，後來又成了情侶。

在中國的留學結束後，安明遠回到西雅圖的華盛頓大學，師從《昭明文選》英譯者、著名漢賦及六朝文學研究者康達維，拿到碩士學位。1988年，安明遠進入美國國立亞洲藝術博物館，即史密森學會的弗里爾美術館和薩克勒美術館，擔任中國藝術部主任傅申的助理，一干就是30年。

如今，安明遠是中國書畫收藏部主任、中國書畫策展人和研究專家，作為策展人或聯合策展人先後參與約30場展覽，包括當時廣受關注的「家族敘述：清代宮廷肖像」和「謎：八大山人的藝術特展」等。

了解文化先了解人

安明遠一直建議，對中國文化好奇的美國學生應當學習文言文，每晚睡前讀一首唐詩絕句。他說，每晚睡覺前，他都會讀中國古詩或書畫題跋。在中國詩、書、畫「三絕」中，他最鍾情的還是詩歌，曾翻譯過《蜀道難》。

畫家中，他最精研的是八大山人，認為八大山人畫作中的「美學抉擇與特質——主題與模式、筆墨的變化使用、形式與空間的互動」，與19世紀晚期至20世紀現代西方藝術家的視覺語彙相互呼應。

在中國書法研究上，他也有自己的看法，認為中國當代書法已與古代完全不同。現在的中國書法，主體常是一兩個字，而中國古代書法本身便如同一篇文賦，講法度，講氣象。

在翻譯之道上，安明遠信奉當年老師的說法：不著急，反覆念誦並在腦海里不斷重複，它的意思自然會慢慢出現。在理解的基礎上思考，直到形成中英文對譯的框架。他說，譯詩，最重要的不是把每個詞譯出來，而是把感覺譯出來。對同一首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和感受，翻譯也會不一樣。

他還認為，最好讓外國人來翻譯中國古典文學。一個人對母語感受的細微，是非母語的人難以分辨的。

68歲的安明遠日程排得滿滿：和上海博物館、浙江大學、故宮博物院都有合作，將舉辦一系列展覽；在中國印行弗里爾美術館和薩克勒美術館的中國藏畫；寫一本關於八大山人的中英對照專著等等。他相信，「藝術能夠打開人」。所謂了解文明、了解社會，歸根到底是了解人，懂得人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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