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滄，一路繁花

最新 02-26

大美臨滄，恆溫之都。

這句話一路聽得我耳朵起繭，小龔定時播報，他是臨滄人。我裹著長袍棉襖問他：臨滄真不下雪？他眯眼說：你問我哥。我無奈，我從零下十四度的冰天雪地來，嚴寒凍住我的想像，我想不出常年二十五度的天空是如何花開錦繡一派繁華。

我身上還是冷，像一冬積雪未化。車裡春意融融人，人人出口成章，我懷疑是漸行漸遠的路上，人都沒有帶盔甲。凌霄花一瀉千里時，大家都笑得開了花，此花彼花盛開，我的心頓時暖得化了。

一架凌霄，它突兀的出現在我的眼裡像盛世人生，這裡是楚雄。周冰請吃湯鍋羊肉，金色燦爛的凌霄花如炮仗給我更多喜悅，食色性也，我好色勝於酒肉。我又喜歡上沿途的粉色羊蹄甲，這一路的話題，我們從花開始，談花和人，花和政績，花和人生。

車在疾馳，從保山繞道，恍惚間覺得我是赤腳奔向臨滄。人生果植株像番茄，彼此疏離又碩果累累，一片又一片田裡肆意生長，它們和我一樣的赤腳自由。甘蔗林密不透風，它們站成帷帳，對，像青紗帳。我嘖嘖讚歎，追究古法榨糖在熬制後期用甘蔗攪動糖稀，以蘸飴糖捏成喜獸祈禱上蒼，這種純樸率真的日子過一天都是造化。小龔聳肩表示沒聽過，我瞬間回落低谷，像理想破滅。哥哥還是安慰：等會三角梅一路花開，買一捆甘蔗。此語風馬牛不相及卻也真誠滿滿，我釋然。

終於看到花開荼蘼，這是一路盛開的三角梅，百里千里綿延，高高低低起伏，錯錯落落交織，轟轟烈烈盛開！我興奮，突然大喊，若不如此，我無以表達欣喜。三角梅，我見過太多，我養的兩盆在暖氣房裡就精緻的開了兩朵。眼下，車子八十邁賓士，三角梅花帶如影隨形，這是專屬它的一條路。你若有過夢，夢裡有過花如紅雲，那你就能想像出我眼前是如何一派繁華。我果斷地說：不虛此行。沒有人認同，都說我太幼稚，一切美好才剛剛開始。飲水思源，我讚美種植三角梅的郭橐駝們，小龔補充一段政史，讓我哭笑不得，卻依然慶幸，為官一方水流的政績，造福百姓鐵打的衙門。往事已久遠，鮮花依然嫵媚盛開，這也是功德一件。

蘆葦飄蕩風蕭蕭，卻無寒意。下車吃木瓜雞，濃郁酸香吃得酣暢淋漓，收賬的老太太精明又現實，來往的客人都記住了她，她很快數錢，忘掉任何一位過客。多麼難得的人生心態。

很快很快就要到臨滄，我們疲憊又欣慰，旅途從來都是艱辛，但若有美景相隨，亦可心無憾，能志同道合談笑風生，便是運氣。大美臨滄，恆溫之都定時播報，我的棉襖已除，換上棉布的旗袍，人也從嚴冬進入春天。

油菜花田伴著一座座白色小房子出現，零零星星，一塊，一片，一望無際。我笑著搖頭：天吶，不要對我太好，這一路，我已經擁有太多美好。出遊，是個未知數。有時候，千辛萬苦求解只得無解；而今天，隨心所欲行走，七拐八繞行在山間，卻一個又一個花如錦緞，這是老天爺賞的眼福。油菜花黃泛起苦苦的香，我兒時在菜花地里捉蜜蜂度過的日子一一顯現，這個世界真的太奇妙，預備著好幾個春天要追著季候風去看一片菜花黃終未成行，誰料今日它不言不語就出現在眼前。臨滄，隨時都給我驚喜的地方，相信就有奇蹟，我再次相信這句話。

木棉參天，樹樹高舉花朵，真如火紅的火炬。我默默不語，又想攀枝花，我愛的人在那裡，我就愛上了木棉花。攀枝花，又叫木棉花，我鄭重地科普，大家笑哈哈。我的世界於大家，只是個插曲，就像這一株株木棉，我們拍完照，它於我們也就成了回憶。無論如何，我還是把臨滄的木棉敬仰。這裡的春天用不著迎春花，它無冬夏。木棉只是開在初春的一棵樹，孕聚全身的氣力，開出又紅又大的花，花開得高高的把樹襯托成雲端里的美景，給路人一方仰望的天空。這樣的花樹，容易讓人排解憂傷，我手裡捧的花朵蓋過我的臉，它零落又不枯萎，它在壯烈的死去，我卻看到生存的力量。我抓拍它含苞的瞬間，彷彿少女朱唇緊閉，靜等一秒就會聽到好消息。這樣的樹，一棵接一棵，它們站立成一面牆，呼啦啦圍成一座城池，於是，王的威嚴無聲的蔓延。至於人說木棉花瓣可食，我當沒聽到。如此有尊嚴的花樹，食用已落了俗套，我寧願少一道美味，也不要打破一個夢想。

我到底喜歡哪一種花？都喜歡有些假，可我真的能看到一棵花樹的魂。一朵花，開的環境決定它開的模樣，就像人，活在溫柔鄉里和刀劍風霜里就是兩般人生。前者衣食無憂算不得真幸福，它永遠突破不了自我；後者萬般劫難，只要不死就是升華。我養的三角梅開不出臨滄路邊的模樣，它沒有那膽略脾性，它自然也體悟不到那盛世年華。木棉若沒有積聚忍耐，又何以裂變爆發出英雄般的光芒，活成樹中的英姿颯爽。我滔滔不絕灌輸給小龔我的花樹哲理，他懵懂又大悟，謙恭得像求學少年，哥哥笑得肚子疼：不忽悠人能死啊，見了花就是人來瘋。小龔彷彿夢醒，剛剛他被蠱惑，我得逞了。

我們又聊一個城市的脾氣。城市如人，也有脾性。小龔說臨滄沒脾性，隨遇而安的人都活得很好，溫飽不愁。哥哥說臨滄有茶有故事，有花有太陽，是居家過日子的好地方。能讓一個遊子想安家的地方，是該有多麼的溫情款款。我一路暢想。

穿過臨滄的老城區，轉了市中心，看了邊邊角角的安置房和小別墅。這座城市真的安靜又美。偶爾問路，哪怕他騎摩托已疾馳而過，也會掉頭轉身給你指指點點；哪怕語言交流的磕磕絆絆，純樸的臉上笑容始終不減。我們相約吃早餐，不是因為飢餓，只是想見識「小碗比大碗大，肉比粉多」的老店米粉。我們排長長的隊、吃細細的粉、加各色的肉、舀多多的血旺，一碗活色生香就是臨滄最美的生活。我拍行走的老人，玩耍的小孩，忙碌的店家，沒有人理會也沒有人躲避，這就是最好的生態群落。我吃美味的傣家飯，手捏勺舀筷子夾都沒有人介意；我喝正宗的普洱茶，洗盞更酌問很多題外話，大家包容都一一回答；我吃甘甜的西瓜，啃一路甘蔗，沒人看也沒人笑話，我像是在自己的家。我在樓下等車，玻璃內趴著一隻蚊子，它在和窗外的一隻蒼蠅對望，也許它們在說話。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兩個物種能帶給我感慨，可今天，我突然莫名地開心，這個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歸根結底是大家的。

臨滄到底有什麼？花花世界，一片祥和，聽著雄雞報曉起床，看著夕陽作而歸。瀾滄江邊是地利，民風淳樸是人和。它是等到了天時合宜嗎？是也不是。邊陲小鎮，太陽熾熱，皮膚黝黑的原住民是多得了太陽的照耀才如此心際明亮通透嗎？太陽的子民總是心存陽光，笑容燦爛的人運氣不差，老天會眷顧。他們依山傍水的活著，就像沿途的那些花，開地活潑潑，開出一片世外桃源，赤裸裸地傳達著生命的奔放和熱烈。

大美臨滄，我不是慕名而來，卻要念其名而歸去，我將開始一種久久地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