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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蓮云:一封家書 訴說國讎家恨離別情

1937年至1945年,北平淪陷在日本殖民統治者手中整整8年。刺眼的軍刀和太陽旗,這座淪陷的都市,在承受怎樣的屈辱?跨越8年的情思,當年,姐弟之間的一封家書,訴說著怎樣的內心感受呢?

姐:

現在仗打完了。報上載,說北平已經有我們的機關去辦公了,已經是八年了,我離開家是八年,北平淪陷也是八年,以前寫信什麼話也不能說,以後可以隨便說了。你這幾年在日本鬼子的地方生活一定苦得很,我可惜不在國內,不然一定回一次北平來看你,讓我詳細地寫一點吧。

我離家便去長沙上了半年課,便去昆明,是步行的,不過仍是很安適。在昆明從五月念到八月便算畢業了,便在清華農業研究所做事,一下便是六年。物質越過越苦,從離家之後便沒有做過一套新西裝,連襯衣都算得出買幾件。在去年八月便開始辦出國的手續,那時的確是苦到了家了,衣服差不多全是破舊的了。但是你知道我的破爛東西臨走時賣了多少錢(等於北平的打鼓的)?賣了七千元,你便可以知道物價是個什麼樣子。十月十九日動身,是乘飛機到印度,在印等船四十天才航海,又是三十多天,今年一月七日到美國的西部上岸,只有幾天便來學校上學了,一切都很好,請勿念。

我以前告訴過你,我和一位姓沈的小姐好,這次是和她一起來的,她是去另外一個學校,暑假時她便來這裡,以後便在一個學校念書了。再過些時候,我想結婚了,你說好不好?這幾年的日子是苦的,不過總算還好,熬了幾年,現在出來了。我在這裡大致還得三年(方可以念完),若是經濟可以有辦法,我預備念了博士再回去。我現在是同時在學系裡做事,每月有七十元,勉強夠用,以後反正走著看,總可以有辦法。美國的地方富,一切經營管理又得法,所以雖然打了幾年仗,仍是一點都不苦。早就聽說北平要吃豆餅,生活最後的一年更不知怎樣了。算來是有一年沒有接到你的消息了,我走時曾托好人替我把你信轉來,但是也沒見過,不知是不是你沒有寄?你近來的生活如何?我非常希望知道。

打完仗,別人一定可以有機會見到久別的人,但是我又在外國,不能來看你,你以後的計劃怎樣?仍舊在北平行醫,還是到南方去?姐,我實在想像不出你的近況是怎樣的,經濟如何?業務如何?精神如何?身體如何?朋友的來往如何?舅母等仍在北平否?安姐結婚未?新哥有信否?七叔處是否一直有信?你要詳詳細細告我的!若是可以一直寄美國,便一直寄(英文地址)。不然,便寄昆明大觀路二四四號沈階平(沈小姐的父親)轉或是昆明聯大生物學系黃浙先生(我的老同學)轉都可以。我再過三四個月便可以決定,也許可以匯給你些錢,不過用處一定不太大,因為東西一定貴極了。這信仍是請黃浙先生轉的,以後若可以,直接寄我,便直接寄給你。再談,祝好

弟弟上

北平宣外大街五十四號姜淑章先生

1937年7月29日,北平淪陷,從此進入日偽統治的8年黑夜。

在淪陷區,多數民眾生活在缺乏基本人權的困境中,隨時而來的殺戮、強姦、搶劫,政治上的「賤民」地位,城市居民大量失業,無法保證基本需求的糧食配給制度,即使由豆餅、樹皮、草根等54種東西製成的「混合面」也無法足量供給。1943年,北平有時日均死亡300人之多。日偽在農村實施保甲制度,農民隨時面臨著服役、攤派和被抓的危險。據調查,北平市民負擔的稅費項目分別有戶別捐、特務捐、雇夫費、傢具費、門牌捐、甲務費、聯鄉費、報紙費、木材磚費、地畝捐、大車捐、討伐費、契約附加捐、並團費等,更多的還有敵偽的敲詐,強迫「送禮、慰勞」的負擔。

日本殖民統治者濫發紙幣導致淪陷區物價飛漲,生活資源匱乏,人民生活苦不堪言,而日偽用回收的法幣到未淪陷區大量收購物資、外匯和金銀。他們還通過發行公債、強制儲蓄等手段搜刮北平民眾的大量資金,以支付軍費開支。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的母親姜淑章和舅舅姜淮章失去了聯繫,這一別就是40多年。這封泛黃的信是舅舅隨清華大學南遷留學美國後託人輾轉帶回來的。當時,抗戰剛剛勝利,北平剛擺脫日偽長達8年的黑暗統治。

外公、外婆過世較早,只有他們姐弟二人相互照應。七七事變前,舅舅在清華大學上學。七七事變後,他隨著清華大學南遷至湖南長沙,後又遷至雲南昆明;畢業後在清華大學的農研所工作,後赴美留學,攻讀博士學位,並留在美國明尼蘇達州立大學昆蟲系任教。我母親則在北平宣武門外開了一家小診所。因兵荒馬亂,她的診所經常遭到漢奸、特務的騷擾。當時的人們生活很苦,她看病出診經常收不回診費,再加上苛捐雜稅非常多,她只能勉強維持生活。

我母親在20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一直託人打聽我舅舅的消息,卻一直沒能聯繫上。隨著尼克松總統的訪華,中美堅冰打破了,我母親也終於等來了弟弟姜淮章要回國的消息。

1975年,我舅舅隨聯合國糧農組織訪華、講學。那時,我母親已身患重病,幾乎不能說話,從那時起,她每天坐在屋門口等待,直到她的弟弟出現在面前,姐弟二人相擁而泣。

當時,舅舅用我們自製的木輪車推著我母親,到位於菜市口的人民照相館,照了一張合影。不久,舅舅返回美國,我母親就倒下了,再也沒能起來,同年11月去世,但她了卻了一樁多年的夙願。

我舅舅在美國任教時,曾擔任國際玉米螟研究協作組主席長達14年,直至退休。

國際玉米螟協作組是由玉米螟專家和玉米育種專家組成的國際學術組織,成立於1969年,先後有美國、加拿大、法國、奧地利、西班牙、蘇聯以及中國等15個成員國組成。

舅舅擔任主席時,表示希望由中國當東道國主持一屆會議。他的提議,在第13屆會議上獲得一致通過,決定第14屆會議在中國召開。

舅舅雖然在美國任教,卻非常關心新中國的經濟發展。他多次隨學術團體訪華,到各地大學講學、辦展覽會,還出版過多部學術著作,為昆蟲學界作出了貢獻。

2005年3月,舅舅在美國紐約去世,享年90歲。

姜淑章,1941年攝于山西。

合影左為姜淮章,右為姜淑章。1975年8月12日攝於北京。

1937年7月,日軍牟田口部隊從廣安門進入北平。

原載於《中國檔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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