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我有一個有故事，你猜呀

【無題】

李商隱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

以"無題"為詩題，是李商隱的創造。回想自己年輕時學寫詩，想不到好的題目，也曾冠之以《無題》。現在想來，李商隱的「無題」那麼隱晦，而自己的「無題」真是十分赤裸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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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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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們說過，古人的名、字、號，都是有關聯的。「商隱」應該來自「商山四皓」的典故。商山四皓是秦始皇時的四位博士官，後來隱居於商山。劉邦曾請他們出山為官，但被拒絕了。劉邦立長子劉盈為太子，後見劉盈天生懦弱，才華平庸，有廢長立幼之意。劉盈的母親呂后聞聽，派人去商山聘請「四皓」陪伴在太子左右。劉邦見四個鬍鬚雪白、衣冠奇特的大賢輔佐太子，便打消了廢太子的念頭。

秦時隱士，漢代逸民。藏於商山，因義而出。李商隱，字義山，知識點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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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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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李商隱的詩，一個字，美！兩個字，你猜？

有些事物你說不出它美在何處，說不出美的具體，但就是覺得它美，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吧。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所見者是何人呢？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相思的對象又是誰？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此情此景？當時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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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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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時期的元好問評價李商隱的詩：

望帝春心托杜鵑，佳人錦瑟怨華年。

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

意思就是：李商隱的詩啊，讀起來太難懂了，不單是因為典故很多，更是因為他詩歌想表達的思想很難把握，他把自己的真實情感和意圖藏得太深了。從古到今，研究他詩集的注家非常之多，解釋也是紛紜複雜。在我看來，凡是涉及解說李商隱詩歌內在含義的基本都是瞎猜。

這位元先生，我喜歡你的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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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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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這首《無題·昨夜星辰昨夜風》來講：

昨夜星光燦爛、春風醉人，在畫樓西畔、桂堂東側，我們宴飲作樂。

席間和她初相識，身上無彩鳳的雙翼飛到一處，內心卻像靈犀一樣相通。

隔著座位玩送鉤，對飲春酒多溫暖，分開小組行射覆，蠟燭紅光分外艷。

可嘆呵，聽到五更鼓應該上朝點卯了；策馬趕到蘭台像隨風飄轉的蓬蒿。

畫樓、桂堂，多麼華美的宴會場所啊；

送鉤、射覆，一個是「擊鼓傳花」的鼻祖，一個是「我來描述你來猜」的濫觴。兩個都是宴席上的酒令遊戲，需要多人參與；

聽鼓應官去，這分明是玩了個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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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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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它是言情詩，可又難知李商隱屬情者為佳人還是摯友？

你說它托意君臣之難遇，可又不像屈原香草美人縹緲。

李商隱所述應該是他親身經歷無疑了。星、風、樓、堂應該實有所見，身、心、暖、紅也定實有所指。道是「無題」，實卻「有情」，只是不便說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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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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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隱這人政治上確實有點擰巴，恩師令狐楚、舊友令狐綯是「牛黨」的重要成員；而老丈人王茂元屬於「李黨」。在晚唐政局長達40年的「牛李黨爭」中，李商隱從二十七歲與王氏結婚到四十七歲病死，整整二十年漫長歲月，都處於朋黨傾軋中，職位低卑、宦途失意。他沒有選擇任何一方，卻被雙方裁判出局。可若說政治立場的不堅定，就是他詩詞遮遮掩掩、纏綿悱惻的理由，顯然不充分。

恐怕李商隱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的迷茫、混沌、如花似霧、不喜不悲、若有若無、亦近亦遠、且空且實，凡此種種隱曲、敏感、多情的背後，流淌著的是鮮明而又不為人知的軟弱。那波瀾不驚的憂思之間，實卻翻騰著一顆躁動不安的心。說得太清楚，就沒有這塊壘潛氣了，心病也就痊癒了。他不想痊癒，我們也才有幸見到這批艷而不淫、情而不痴的「無題詩」。

【閑處卻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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