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與社會》:用本書針炙莫言小說與王菲《歲月》會有意外發現
文/葛維屏
《童年與社會》一書的作者是美國心理學家愛利克·埃里克森。之前,我讀過同樣由世界圖書出版公司出版的該作者所著的《遊戲與理智》《洞見與責任》,對埃里克森的學術思想有一點簡單的了解。
而這本《童年與社會》比作者的前兩本書在篇幅上更加厚重,內容上更加翔實,結構上也更為系統。
閱讀埃里克森,我們有必要對作者的學術定位,有一點基本了解,這樣才能知道,作者孜孜以求在他的著述中上,表述了一種什麼樣的心理學主旨,也才能明白,他的研究特徵究竟是什麼。
埃里克森所著的《遊戲與理智》一書的後記中,引用了前國際精神分析協會主席羅伯特·沃勒斯坦的話:「除弗洛伊德之外,恐怕沒有一位心理學家比埃里克森對其所處的時代產生的影響更為深刻。」可見愛利克·埃里克森在心理學界的影響之大,同時也可以看出,埃里克森的心理研究,是師承了弗洛伊德的一脈宗派。
但愛利克·埃里克森並沒有完全承接弗的衣缽,把弗洛伊德明顯的遭人詬病的心理學論斷也原封不斷地接受下來。埃里克森最突出的貢獻,是拓寬了精神分析理論的範圍,他將精神分析與社會學結合起來,而沒有沿襲弗洛伊德「泛性論」的理論體系,可以說,他拓寬了精神分析引用的廣度,將這一純粹用於醫學治療的心理學體系,擴展到廣泛的社會學研究領域。
這一論述,在《童年與社會》一書中,也得到了鮮明的體現。
埃里克森在書中,始終重視人的社會維度。作者認為,人分成生理的部分,心理的部分,但自我的身份也不是心理的部分,而是「產生自組織的第三要素——社會。人從出生到死亡,都從屬於與地理和歷史相關的各種群體,比如家庭、階級、社區和民族。因此,一個人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個有機體、一個自我和某個社會中的一員,他與這三個組織過程密不可分。」(P15)
可以看出,埃里克森在研究一個人的時候,並沒有僅僅局限於心理學這一唯一的維度,而是把人放置在三個維度交織的空間里進行透視的。這三個維度,就是上面作者所說的:生理、心理與社會。
這可以看成是作者貫穿在《童年與社會》一書中的總的研究策略與方策。
在明確了三個維度之後,作者作了總結性發言:「我們討論的是三個變化過程:軀體的變化過程、自我的變化過程和社會的變化過程。在科學史上,這三個過程分別從屬於三門不同的學科——生物學、心理學和社會學,這三門學科分別研究的是有機體、個體心理和社會現象。」(P16)
而埃里克森的重大貢獻,就是試圖將這科學史上分屬於三個研究領域的方面捏合起來,以考察這三個維度的每一個支脈在心理學為觀照的領域裡的巨大影響。
正如作者進一步細化的那樣:「軀體緊張、個體焦慮和群體恐慌僅僅是我們用不同方法探測到的人類焦慮的不同方面。」(P16)
也就是說生理、心理及社會三個方面,落腳到人類身上的時候,帶來的心理上的疾患主要表面在作者所總結的那三個,這就是:軀體緊張、個體焦慮和群體恐慌。
這也是作者在《童年與社會》中所加以探討的出發點的最重要的源頭。
我們可以看到,《童年與社會》的大量分析,恰恰是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維度,就是社會的維度,甚至書中將近有一半的篇幅,被社會考察的內容佔據了。這包括美國的兩個印第安部落的實際考察,美國、德國、蘇聯的三個個人案例,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德國列舉的人物是希特勒,而蘇聯個案中選擇分析的是高爾基的童年。
尤其是對高爾基的《童年》,我們作為深受俄蘇文化影響的中國人來說,可以說是耳熟能詳,自以為對高爾基的每一個磨難的細節與指向,都有深刻的印象,有自己的解讀方式,但是,當這一切,用心理學的理論去洞察的時候,還是讓我們感到玄妙的另外含義。
因此,《童年與社會》這本書里,有意識地用心理學的基本原理,去燭照人生與社會的秘密,同時,也用社會中的各種集體無意識現象,去剖析其中的心理學動因。
愛利克·埃里克森把弗洛伊德看成是影響了人類歷史進程的一個重要人物。但我們也應該看到,作為一個有所繼承並發展了自己思想的心理學家,愛利克·埃里克森修正了弗洛伊德理論上已經被證明看起來都難以讓人覺得合理的部分。
弗洛伊德對心理病因向童年遭遇的性創傷回溯,愛利克·埃里克森也認為是弗洛伊德首開先河,指出:「在對人類進行歷史維度的研究時,學者們幾乎未考慮對童年時期進行評估」( 《洞見與責任》P28),而從弗洛伊德提出他的開天闢地又駭人聽聞的兒童「性心理創傷」之後,心理學中開始「流行一時的對童年期負面因素的關注,好像它們是人類命運的最終決定因素一樣。」愛利克·埃里克森最終總結道:「鑒於此,我們或許可將弗洛伊德視為人類意識中自愈與平衡的先驅。」(《洞見與責任》P29)
我們可以看出,埃里克森雖然對弗洛伊德的理論有所揚棄,但是在基本思路上,仍然是接洽了弗洛伊德的衣缽。比如他把人的發展按年齡分成八個階段,基本沒有逃出弗洛伊德的框架。而弗洛伊德最讓人詬病的就是把兒童的排泄看成是性慾的一種表現,在本書中,埃里克森在他的臨床實踐中,還是作了某種繼承。
看看書中對弗洛伊德的評點:弗洛伊德「迫使自己做出這樣的結論,即圍繞軀體各孔洞的悲劇和喜劇的本質就是性慾。」(P40)
兒童是沒有性慾的,但在弗洛伊德看來,這種能量能夠通過其它的孔洞的形式表現出來,書中寫道:「力比多,即性慾,是指每個人身上除了生殖器之外,各個軀體區域在童年時期所具有的性能量。」下面這個話很關鍵,可以把握到弗洛伊德的精髓,也是埃里克森接受自弗洛伊德的一個基本理論:「這種能量能通過特殊的快感加強生命機能,比如進食、有規律地排便和四肢協調地活動。」(P42)
這樣,從肛門所具有的兩種狀態,即「保留和排出模式的交替運作」(P61),衍生出人類的社交形式就是「放開和抓住」(P62),這樣便構成了弗洛伊德理論的核心構件。如果在這一環節中,出現阻塞,便會產生壓抑,導致心理問題。書中認為:弗洛伊德「把個體的深切失望——源於多種強加在他身上的危機和性壓抑——看作精神病理學的主要根源。」(P258)
對弗洛伊德的這些理論也是爭議最多的,我們作為一名普通讀者,也無法驗證。但我們從我們中國人熟知的一些文學作品中,倒是能夠通過旁敲側擊的角度,看到弗洛伊德理論的潛在影響。
比如在莫言的小說中,「排泄」始終是作者刻意表達的一種與壓抑相抗衡的現象。莫言的小說里的總體基調是壓抑的,如《透明的紅蘿蔔》中的性壓抑,《紅高粱》中的現代生存遠不如祖輩社會來得自由曠達,一句話,莫言的作品只有在想像中才是自由的,釋放的,不再是壓抑的。所以莫言在小說里,才把排泄作為表達他內心釋放的一個構件,這是否是弗洛伊德壓抑理論的一次運用?還是莫言天作之合地證明了弗洛伊德理論的普適性?
如莫言在《紅蝗》中寫道:「總有一天,我要編導一部真正的戲劇,在這部劇里,夢幻與現實、科學與童話、上帝與魔鬼、愛情與賣淫、高貴與卑賤、美女與大便、過去與現在、金獎牌與避孕套……互相摻和、緊密團結、環環相連,構成一個完整的世界。」
注意,莫言在這裡是將美女與大便放在一起的,而前者代表性慾,大便則是弗洛伊德理論體系里的童年性慾的一種排泄表現,都是孔洞里的產物。從莫言提供的物證里,是否證明著弗洛伊德理論有其潛在的合理性呢?又由此能夠觀察到埃里克森這本書里,能夠提供給我們一點有益的啟發呢?
還值得注意的是,埃里克森在書中通過「遊戲與心理」的關係,揭示出男人與女人的追求象徵的取向不同。比如書中寫到,「男孩喜歡裝飾高的建築,而女孩喜歡裝飾大門。」(P85)。這個意象很耐人尋味。想想今年春晚上王菲、那英演唱的《歲月》,裡面出現的兩個意象,一個是「燈」,一個是「門」,而這個「燈」是男人的象徵,「門」則典型的是女人的象徵,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可以知曉埃里克森的心理學理論,很容易且通透地解釋了《歲月》背後的或是有意或是無意地對心理學原理的高度吻合性。
當然,最後還要說明一句,埃里克森的心理學著作,我已經讀了三本,但相比而言,埃里克森的著作是較為難懂的,關鍵是作者用一種我們無法把握的邏輯性,組織全篇,且語詞的跳躍性,讓我們難以把握住作者心中跳脫的思想本質,但是心理學的書難讀,是一個共性的現象,正反映出心理學著作值得我們仔細地探究與摸索。而埃里克森這本書中能夠讓我們找到對中國現實的對應,正反映出它的內容並不是一種故紙堆里老學究的囈語,而帶著對現實的鮮活的指導意義與針對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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