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母親 兔兒燈 好吃好耍 大團聚

劉新民 文/圖

過年了。60多歲的我，總要想起小時候過年的點點滴滴。那時，在我們這些娃娃們的心中早就高興啦！因為過年總會有好多好吃的，隨便吃！又有新衣穿，還可以守歲。更高興的是父親母親都天天在家，哥哥姐姐也會回來，全家大團聚!這樣喜慶的日子會持續一個月左右。

有錢沒錢 剃頭過年

過年前一個月開始，母親就早早地安排了大家的衛生大掃除，洗被單、毯子，擦玻璃、掃灰塵、擦裙扳……許多家庭里，上有老人下有一群兒女，那父母親就更要早做準備，家裡的老人和孩子，都需要做一身新衣。實在辦不到的，老人的新衣是一定不能少的。緊接著是個人清潔，大家都愛說「有錢沒錢，剃頭過年」。這是最起碼的。

臘肉、香腸之類的腊味，也要早早提前準備。記得每年做臘肉，母親總會把我們幾個女孩子叫到身邊，一邊做一邊教：「一斤肉不能少於一兩鹽，炒鹽時要把花椒放進去一起炒，灶里的火不能太大。肉的每個地方都要仔細的抹鹽……抹了鹽後，肉要放進盆子里，放平，放好，三天後翻一翻，再蓋上另一隻盆子。一周後就可以取出來晾曬了。」

初一早晨吃湯圓

象徵新年甜甜蜜蜜團團圓圓

臘月二十一過，準備工作就更多了。我們大院只有一家人有石磨子，每逢這時，那家人就會將石磨子抬出來，安放在院子中間，誰家要推湯圓粉子就可以開始推了。在推粉子之前，先要提前一二天將糯米泡好。推粉子時，石磨架子下放著一隻大盆子或大鍋接著磨好的帶水的糯米漿。推粉子時，可以一個人，也可以兩個人。如果一個人推，會辛苦一些。石磨子不輕，右手推，左手還時不時地添加糯米和水,若是兩個人推就輕鬆多了,一人推一人加料，推一陣子還可以換著推，有說有笑，自然輕鬆愉快!

用石磨子推糯米漿，雖然有些辛苦，但那時的我們都喜歡推。一年僅僅這一次，而且推磨時看著白生生的糯米漿，從上下兩層石磨子的中間流出來，心中好是興奮!

糯米漿推好後，拿出家中已備好的一條白布大口袋，將盆子里磨出的糯米漿全部倒進大口袋裡，口子用繩子紮緊，將口袋掛起來，讓它滴水。一般第二天後水滴的差不多了，大人們會想辦法再加一把力，將剩餘的水全部擠出來。這時會抬出兩根長條凳，將布口袋順著放在長凳上，再在上面壓兩根扁擔。扁擔兩頭分別綁緊在下面的木長凳上。這樣一天後，水基本上出來完了。

取出糯米粉子時，它們己結成一團，用手輕輕分開，將它們分成一小坨一小坨的用簸箕曬起來，這就可以待用了。

這樣的湯圓粉子是家家初一清早必須吃的。粉子裡面包著各式各樣的心子,一般是甜的,是用黑芝麻、花生、豬油加一點蜜餞做成。也有的用玫瑰花瓣做成的玫瑰醬，加上豬油、輔料合成，實在好香。當然也有人做成鹹味的,一股是放進肉沫，吃起來另有一番味道。後來賴湯圓出名了，也有人自家就不做了，直接買「賴湯圓」心子的。

初一早晨吃湯圓，這是很久很久以來的傳統，象徵著來年甜甜蜜蜜、團團圓圓、圓圓滿滿。初一過後剩餘的湯圓粉子，要特別注意晒乾成粉裝袋後保存。否則幾天下來，它會發紅，就發酵了，吃起來發酸，便再也不能用了。

年夜飯從年三十 一直吃到初幾頭

三十晚上的年夜飯，也是特殊得很。在那物質缺乏、貧困的年代，這「團圓飯」顯得闊氣很多。畢竟是一年的最後一餐，是全家團聚的一餐，也是辭舊迎新的一餐。前幾天母親會吩咐我們陸續備下一些蔬菜和各種調料。這「團年飯「的菜譜也會提早鄭重其事的擬定。還記得父親不會做菜，但他每年擬菜譜，第一個點的菜一定是「豆豉熬臘肉」。這是我們家在那個年代不變的「團年飯「的首位。他總是要求「臘肉要熬得起燈盞窩「。母親的重頭戲則是臘肉、香腸和紅蘿蔔、白蘿蔔、菜腦殼三下鍋的一大份菜。除了臘肉香腸，便是鍋里的一大鍋湯菜，足夠我們從年三十,一直吃到初幾頭。

還有一些其他的炒菜、蒸菜、涼拌菜…團年飯桌上至少八九樣菜，在那樣的年代可以說是夠奢華、夠豐富的。小小的我們，平日里節衣儉食，在這一天會放開大吃一通。好笑的是，記得那些年頭，我們幾個小的，幾乎年年都會吃得打「火咽嗝」（即吃的太多不消化，打臭嗝）甚至四哥還曾說過「教你們念消齋經就對啰!」可見那時我們是何等的頑愚與可愛，是何等的放肆與快樂。

「桔子燈」和「兔兒燈」

一出場 過年氣氛達到高潮

團圓飯後，我們心裡盼著、望著天快黑下來！迫不及待地拿出前幾日早已做好的「桔子燈」和「兔兒燈」，點亮裡面的蠟燭。頓時，那「桔子燈」變得通紅通紅，「兔兒燈」通身變得亮亮的，身上的圖案也特別可愛，大家都牽著，小心地拉著遊走，一群孩子跟著、說說笑笑、蹦蹦跳跳的，不知有多快活。

「桔子燈」好做，選一個大一點的紅桔，小心揭開一個頂，將裡面的桔瓣一點點地掏出來，只剩下一個完整的桔殼。在它下面，墊一個大的鈕扣，在鈕扣的四個孔上分別繫上四根線。從四個方向拉起來。在距紅桔一尺多的地方打個結，再做上手提的把。將一小節蠟，安放在桔子中間，想法與下面固定好，這樣「桔子燈」就做好了！

「兔兒燈」要複雜多了，需要有大人或哥哥姐姐幫助才行。首先需要一個長條形的木板，作為底座。另需要在前方和後方各安上二個木頭做的輪子，而且要想法使它能轉動。用篾條編成兔子的身體和頭部，都連接在這個底座上。篾條編的造型需要各兩個，最後才將兔子的頭部和尾部連接起來。從上面看下去，頭部和背部都是空的，最後在篾條的外麵糊上白紙，最後畫上「兔子」的眼睛、耳朵，以及肚子上花紋。這下漂亮的「兔兒燈」便做好了。從兔子的背上伸手進去，要固定好兩節小蠟燭，一切齊備，就只等到時候拉出去亮相啦！

這「兔兒燈」和「桔子燈」一出場，凡是有燈的小朋友都會亮出來，過年的氣氛這時達到了高潮，大家提著桔子燈的，拉著兔子燈的、跟著走的、說著、唱著、跳著，心裡別說有多高興啦！

老遠望去，「桔子燈」紅紅的，一閃一閃。如果多就更好看，「兔兒燈」在地上走著，身體亮亮的，好可愛！好神奇！好快活！

直到那一小節蠟燭燃完了，大家也跑累了，這才小心地收拾東西，明日再玩。

守歲

我們幾姊妹開始玩「彈胡豆」的遊戲

這一夜,父母親不會催促我們睡覺.繼後我們還會鬧著要「守歲」（即從舊的一年結束,一直迎來新的一年新的一天）。但實際上午夜一過就犯困了, 眼皮直打架，但就是不睡。記得那時大人們會開玩笑地說「快點拿「廂廂棍來撐起」（即：用棍子把眼皮撐開。）

之後我們幾姊妹開始玩「彈胡豆」的遊戲。這遊戲可以多人參加，胡豆則由大家相湊而成。眾人用石頭、剪子、布來決定遊戲順序。首先一大把胡豆撒在桌上，「彈胡豆」者必須先選擇一顆胡豆做打子（取時不能碰到其他胡豆）。在這顆胡豆和你將要準備打的一顆胡豆之間，用手指劃一條線，再彈這顆打子去碰那個胡豆。在劃線和碰胡豆的過程中，也不能碰到任何一顆胡豆，否則就輸了。

如果你全辦到了，算你贏了一顆胡豆，接下來繼續，這樣看來撒胡豆有些講究。如果你撒的太開，劃線容易，彈起來就不容易了。如果撒的太密，你根本無法劃線，也很容易動到其他胡豆。這遊戲好玩，我們會玩上幾個鐘頭。

下半夜睏倦襲來，我們會到處走一走，到院子里跑兩圈，又精神起來。除了胡豆，父母親還準備有紅苕片、炒瓜子、干豌豆之類的吃食，足夠我們混到天亮。

母親的故事多

謎語多 玩笑多 方言也多

之後的幾天，喜氣洋洋。鄰居、親戚互相拜年賀歲。從初一開始，父母親總外出給單位的同事、朋友拜年，也會帶上我們。我們還會上門給一些老輩子、叔叔阿姨拜年。初三這天基本上不再外出了，有時有同學來玩玩，有時則自己在家玩。初七，父親還會帶我們去草堂遊玩。母親平日里很忙，也只有在開年後的這幾日，她才可以清閑一下，坐下來和我們說說話。我們會圍著母親聽她道來……母親的故事多，謎語多，玩笑多，方言也多。

有段笑話聽母親說過：「我從來不說顛倒話，走出門來人咬狗，撿個狗來打石頭，陰溝踩到足裡頭，眼睛掉在沙沙頭，先生我來後生哥，急壞媽媽我打啰，我從嬸嬸門前過，嬸嬸還在坐搖窩。」哈哈，其實滿篇都是顛倒話，還說：「從來不說顛倒話」！

母親還教過我們一個很有詩意的謎語：「長上街，去卜卦，問蒼天人在誰家?恨玉人全無一點直心話，欲罷不能罷，吾把口來啞，論交情一點不差；怨只怨皂莢下，不白冤家；要分離只得把刀兒放下；至此奴身無力，只得把手兒撒，細思後方知，心與口都是假。"表面上看起來是一位哀怨極深的婦人對情感無奈的傾訴，卻不知句句是謎語，巧妙得很!你猜到了嗎?

母親甚愛唱歌，她那特殊的女中音歌喉，就是晚年久病在床，我們也還能聽到她優雅的歌聲。那歌聲深深的留在我記憶中，帶我回憶起兒時的懵懂與清純，夢想與天真……

寫到此時，一段兒時的集體舞旋律在心中響起，雖然簡單但它樸實、自然、平和，眾人一起圍著、唱著、跳著、樂著，彷彿有說不出的快樂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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