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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家的第四天:賣佛珠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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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家的第四天:賣佛珠的小女孩

陳冬冬

那時候,我在上海。

我的一位遠在山東的朋友,他在道觀皈依,首先過上清修的生活。他建議我去廟裡做義工。

覺勵的聯繫方式便是他給我的,說是廟裡的一位師父。

我對寺廟一無所知,當時猶豫。過了蠻長一段時間,我最終決定去到廟裡。

主動聯繫覺勵,就等於聯繫廟裡。跟覺勵打交道,就像在跟寺廟打交道。我一直叫覺勵師父。

也以為覺勵是個長了花白鬍子的光頭和尚,一位莊嚴慈祥的師父。微信里打字從來小心翼翼。

覺勵在手機微信那頭,字裡行間思路清晰,並不讓人發覺有什麼異樣。包括耐心了解我的個人情況,提醒慎重考慮,照顧父母感受云云,既沉穩又周全。

直到不止一次,又問到她廟裡的飲食情況。我對這個比較在意,怕吃不好。

關於廟裡的齋飯,她對我強調了不止一次,讓我放心,而且每次都那麼確切。看我反覆問到,可能她覺得有必要重點說說,於是發了語音。

我才知道覺勵竟然是個小姑娘。

覺勵的聲音算不上甜美,但絕對一聽就是一個小姑娘的聲音,語氣里透著乖巧伶俐。

然後打電話,我說實在很尷尬。

她說她知道我,很久以前就認識我。我在網上罵過她。曾經,我們在同一家刊物發表過文章。她說到了她用過的筆名。

覺勵起先進到寺廟,也是在做義工。然後,參加了寺廟裡的短期出家班,等於剃度出家了三個月時間,馬上還俗了。

因為喜歡寺廟裡的生活,繼續留在廟裡做義工。所以,我如果過來的話,跟她是一樣的。千萬不能再叫師父了。

我第一次到廟裡,乘車趕往武漢的當口,覺勵剛好回家了,不在廟裡。

我到了廟裡之後的第二天傍晚,覺勵從家裡趕回了廟子。

她說帶了幾盒周黑鴨,問我吃不吃。我說都有啥?她說,豆乾、腐竹、海帶。

我說昨天我過來的時候帶了160塊錢的呢,她說你帶了啥?我說,鴨頭、鴨脖、鎖骨。

她就一臉無語的表情,跟我說,大哥,這裡是寺廟,以後少帶那種東西進來。

我說,好吧。昨天的我也沒吃著,都被他們吃了。

覺勵一邊在網路辦協助同事整理新聞稿、拍攝寺廟法會的照片(有法會的時候),一邊在接著圖書的出版合同,同時還在經營自己的珠串生意。

她本人個子小小的,穿衣風格既不花哨也不土氣,頭頂上系了一個高高的衝天辮,是個永遠不會穿裙子的小姑娘。

所以經常我們看到的她的形象,最重要的兩種形象,要麼頂著衝天辮、背著相機在法會的人群里穿來竄去,要麼頂著衝天辮、守著珠串小攤兒,像個灰姑娘。

在我出家之前,作為朋友而存在,時不時去他們的辦公室坐坐。

她有時候去市區,依舊帶吃的素食回來。她的那個辦公桌上,有書、有筆、有玩偶,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

當然也少不了,有菩提、有瑪瑙、有綠松石、有水晶等等,裝在盒子里的、袋子里的各種成品、半成品的珠串。

如果我看上一個什麼東西,覺得蠻好玩的,她就奪過來打量一下,也許是在估價吧。然後再跟我說,這個不能給你,或者拿去玩吧,送你了。

在我出家之後,突然發現變得大不一樣了。得知我要出家,她特意送了一個金剛菩提給我。

然後,見了我都先鞠躬,說師父好。低頭,眼睛看別處。玩笑也不能開了,如果還像以前一樣開句玩笑,她就會說,你能不能有個師父的樣子?

有一次,我去他們的辦公室,覺勵問我,你是不是跟那個XXX走到一起了?

我說,什麼意思?我倆啥關係也沒有。

覺勵說,你就說,你倆是不是走到一起了?

我說,你看XXX的風格氣質,壓根不是我的菜,所以我是正人君子。

覺勵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說,一塊兒走路嗎?

覺勵說,對,在長廊里,一邊走還一邊有說有笑,是不是?

我說,那應該是有的吧,本來認識那麼久了,說幾句話怎麼了。

覺勵說,你是師父,你知道不?

我說,那又怎麼了?

覺勵說,就算不是師父,在寺廟裡,男女並行一塊兒走,一邊走還一邊有說有笑,也是不好的,你知道不?

我說,那我倆現在還孤男寡女,還獨處一室呢。

覺勵說,對,你要跟廟裡的女居士們保持距離,以後沒什麼事,我這裡你也得少來。小心當家師父打你。

我說,我們是哥們兒。在我心裡你是最可愛的男孩子。

覺勵說,滾,你能不能有個師父的樣子?

覺勵接了一份工作,要去上海寫劇本了。我們在大殿前的廣場上走著,我說,我來了,你又走了。

她說,你過來又不是找我的。在這邊還算習慣不?

我說,還算習慣。

覺勵說,我看你倒還挺如魚得水的。當家師父對你那麼好。

我答應她,幫她把寄過來的珠串,送到大殿佛堂上供奉,拿給師父開光。

有一天,接到覺勵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她特別生氣,要氣哭了的樣子。

問清楚怎麼回事。

覺勵走的時候,向知客師父請了假。而且跟她同住的有一位女生,受她託付,幫忙照料行李。

但是那位女生不靠譜兒,走了沒有另外託付給別人。

管理義工的負責人,帶義工把那間房子清理了。

於是,她的那些東西被翻動和拿走的亂七八糟。她說,寺廟成了她的傷心地,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了。

我只好向師父反映情況,親自前往居士樓去找。

居士樓那些年輕年老的居士,跟覺勵相處的都還蠻好。我眼睜睜看著,沒花多大力氣,一樣一樣的東西物歸原主,擺在眼前。拍照給她看。

過了一段時間,她就又回來了。依舊笑逐顏開。見了我,依舊行禮,躲開。

- END -

編輯:江心語

圖片: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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