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故事 > 父母給我買生日禮物身亡,奶奶罵我災星,大婚時我收到她特殊嫁妝

父母給我買生日禮物身亡,奶奶罵我災星,大婚時我收到她特殊嫁妝

父母給我買生日禮物身亡,奶奶罵我災星,大婚時我收到她特殊嫁妝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西風其涼 | 禁止轉載

1

那是個有些陰沉沉的天氣,空氣中懸浮的水汽淺淺凝在玻璃窗上。我一個人坐在回鄉大巴上,靠窗的位置,凝望著窗子外頭,從喧囂的城市駛進寧靜的鄉村,一路顛簸,頭腦中回想起了什麼,亦或是掙扎著想要忘掉什麼,其實都已不重要了。

啟程之前,我先生,準確地說是未婚未,他說要陪我一起來,我拒絕了,也許有些事情我想要一個人獨自做一個了斷,也或許我不想將那段令我從夢中我無數次驚醒的往事帶入我新的生活。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十年了,我還恨著她嗎?

下車的時候,天已經下起了稀疏的小雨,天灰濛濛的,小徑、田埂上都隱約籠了幾縷濕漉漉的氣息。

再踏上這片土地時,後腦勺時隔十年的劇痛再次如洪流般襲來,莫名的惶恐與不安將我的心臟攫緊。

視線之中,那一幢小屋仍堅強地守在那片磽(qiāo)薄的田埂上,它的屋頂上空似乎幽幽糾纏著十年前的思緒,凝成一朵碩大的烏雲,籠罩在我童年的記憶里。

趙嬸候在門前,遠遠看到我了,招了招手,朝我笑了一笑。

她又嘆了口氣,「她已經走了。」

我知道她說的是誰,可我心頭只微微顫了顫,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觸動或說是傷心。

尷尬中我扯了扯嘴角,「我去看看她。」

陰濕的屋子裡,黑暗匍匐在屋外慘淡的陽光里,而她就躺在那張熟悉的床上。

不曾有過的平靜。

2

她對我的厭惡,似乎在我出生那天,就已經發芽生根。

三個月後父母帶我回鄉,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我,卻只是冷冷掃了眼。

「聽說了,是個丫頭。」

那時的我並不能理解老一輩人對性別的偏見,卻懵懂懂懂覺得我每次親昵地喚作「婆婆」的那個人好像並不太喜歡我,不過,一切好在我一直隨打工的父母在城鎮里生活,與她的見面少之又少。

直到十歲生日那天,命運的洪流總是趁人不備之時席捲而來,父母乘車挑選完生日禮物後在回家的路上車禍身亡。

已經記不得,當時只有十歲的我是如何的悲傷與絕望,當生命的靠山雙雙坍塌時,該是怎樣無助與迷茫。彷彿記憶中只有沒完沒了的哭泣,沒完沒了的淚水淹沒我童年的所有美好——而那一切都發生在我十歲生日那天。

我和只有五歲的弟弟搬到她鄉下的家中。

如今我還清晰地記得,那天我和弟弟從車上下來,遠遠地就看見候在路旁的她,花白的頭髮在微風裡參差凌亂,暗黃色的皮膚上溝壑縱橫,隱約兩點微光瑩瑩閃閃像是淚痕。

她斜著眼掃了我一瞬,嘴角微微撇著,然後徑自走過我身旁抱起了弟弟小寶,些許費力地將他舉起來,眼神瞬間變得溫和,「我家小寶,真是惹人愛!」她又騰出一隻手輕輕撫著他的頭。

小寶只是滿眼疑惑地看向我,我本想提醒,「小寶,叫婆婆。」

可最終只是低下頭,什麼也沒說。

如果說正常人家的孩子亡故了父母至少會傷心上好些日子,那我卻連傷心的時間與精力都被剝奪。

就如初來到這個陌生的環境——茅土屋、谷堆、叢生的雜草,拋卻高樓大廈喧囂繁華的城市,一切都那樣陌生,而一切又那麼生硬地拋給我去接受,去適應。

而最接受不了的,便是那些曾經碰也不曾碰過的苦活。

她將幾乎所有的家務活都一股腦扔給我,連同扔給我的還有一條爛成斷絮的麻布。

「不想幹活?難道讓你這小丫頭片子在我老太婆家裡白吃白喝?要我來養你不成!」

我是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的珍珠,力氣小、身體差,根本無法適應這些重活累活,自然做不好,頻頻出錯。挑水時水酒了遍地,拌菜時做得太咸,煮飯沒能煮熟,都免不了一陣唾沫橫發飛的唾罵,有時會被她把一隻耳朵揪起,將整個身體都幾乎拎起來懸到空中,我疼得「哇哇」直叫。

曾幾何時,脆弱的幼耳撕裂般的疼痛剎那蔓延至心頭。

記得有日洗全家人的衣服,那是我第一次嘗試洗衣服,面對碩大的盆子和搓衣板我有片刻的茫然,但望了一眼不遠處監視著我的她,只好伸出手,有些生澀地學著電視里別人用搓衣板洗衣的樣子,緩緩地僵硬地把衣服在板上上下揉起來。

她仰了仰頭看了眼我,立馬擰起拳頭,大步踱過來,兩隻手抓起我的手使勁和著衣服在搓衣板上蹂躪起來。凸凹不平的紋路像是化為了十幾道鋒利的尖針刺痛著我細嫩的小手,我咬著牙任憑她揉搓著,眼角不知何時已擠出了冰涼的淚花。

「真沒用,不知道洗衣服要用力啊!用力呀!」她更用力了些,骨頭蹭在搓衣板上發出尖銳的「喀喀」的聲響。「臭丫頭,你還敢哭!好啊,你哭啊!這麼嬌滴滴地幹不了活兒,看你還怎的嫁出去!我可告訴你,休想在我老太婆這兒拿什麼嫁妝,還有,你要是嫁不出去啊,可別一輩子死賴在我這兒!」

手指漸漸疼得麻木,也就不那麼痛了,只是心裡一陣一陣地生疼,好像永遠填不好的傷口,一分一秒都在悄悄滴著血。

她終於放過我幾乎快要廢掉的手,是在附近的趙嬸來她家送東西之後,她滿面笑容地迎出去,只扔下我留在原地,任憑刺骨的疼痛腐蝕掉堅強的內心。

「老嬸子,我聽說你孫子孫女來了,特意送點自家種的土豆來,小孩子啊都喜歡吃土豆哩!」

「哎喲,趙妹子,可真是麻煩了,難得你有這份心,進來坐坐。」

「不用不用,就想順道看看倆孩子,以後也好照應著……咦,那可就是你家孫女!」

餘光里,只見那人微笑著走近我,卻被她趕忙一攔。

「趙妹子,千萬離她遠些,這臭丫頭,掃把星,剋死我兒子現在又轉來克我,我這把老骨頭散了倒也不要緊,只可憐了我兒子,那麼有出息,怎麼就……」她說著聽得出其間咬牙切齒的憤怒與哽咽。我只覺得滾燙的熱淚無休止地在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打著轉,彷彿下一秒就要如決堤的洪水,噴涌而出。

我一腳踢開木凳,只聽得它倒在身後碰出「哐當」的聲音。我捂著眼向屋裡逃,好像心裡有一隻發狂的小獸即將衝破我的軀殼爆發出來。

「這丫頭片子,竟然敢撒脾氣!看我如何收拾她!」

「老嬸子,有話好好說,這事也怪不了孩子——」

「怎麼不怪她?要不是她,我兒會落得這個下場嗎,這掃把星就該死,為什麼那會子死的就不是她——」

她號啕的哭聲掩於重門之外。

而我蹲在角落,湮沒於死水般的黑暗裡,把頭埋進膝蓋中央,暗自哭泣。

3

不知經歷了多久,從委屈到麻木,從憤怒到隱忍,從絕望到堅韌,再到後來聽到她無數次向同鄉的人用「掃把星」「剋死我兒」「臭丫頭片子」「怎麼不去死」這樣的字眼時,我已經能做到如殭屍一樣的麻木,殭屍一樣的從容,不再理會。

也許歲月漸漸磨平了我的稜角,但我卻執著地希冀著命運的改變,以至於不知自何時,悟出了熬過這些年離開這個地方,離開她的硬道理。

只是,宿命總是在趁人不備之時,開起了最壞的玩笑,正如我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平靜地消逝過去,儘管是煎熬,倒也算平靜。

可是,我還錯了。

那是個格外冷的冬天,不常下雪的地方竟也零零星星飄著幾片鵝毛般的飛雪。

乾燥酷寒的水汽於耳畔發出「嗟啦」的聲響,彷彿稍稍動下,寒汽就會在皮膚上凝成幾個冰花子。

我正一個人待在廚房洗碗,嘩啦嘩啦的流水聲像一連串砸下來的冰珠子。

儘管有水聲的嘈雜,但還是聽得清楚,大門口是鄰家的趙嬸來了,好像還領了個陌生的男人。

隱約中聽到那男人提起「上學」二字,我的心竟不由自主地慌亂跳了幾下,趕忙擰小了水龍頭,側著耳朵偷聽起來。

原來那男人是縣城裡派來的老師,說我十三歲早已到了該上學的年紀,國家實行義務教育,學費全免,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我的學業耽擱不得了。

驀然之間,我早已荒無的心頓時躥出了明媚的火星,在我心中愈燒愈烈,我多麼羨慕可以背著書包上學堂的孩子,我多麼希望可以通過學習實現夢想。而我也知道,或許讀書是我改變命運的唯一出路。

我斂聲屏氣,等待著奢望著那個我所希望的答覆,雖然得到的答案並不在意料之外。

果然,她一拍桌子站起來,斬釘截鐵地答道:「想都別想,哪有女孩子家上學的說法,絕對不成!」

趙嬸趕忙上來勸道:「老嬸子,先別衝動做決定。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姑娘上學是常有的事兒,指不定以後出息了她好報答您那!」

「不成不成,那臭丫頭能有什麼能耐,準是白讀書的種。再說她不在誰在家做事情!難道還要我這把老骨頭來養活她!」

「老嬸子再考慮考慮再說,孩子在屋裡聽到怕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就是要她聽到,早些死了這條心!」

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或許是因為迫於改變命運的執念,使得我不假思索地衝出去。

我第一次雙膝跪於她面前,第一次懇求著:

「婆婆,求求你——讓我上學,求求你——」

「休想,你這丫頭片子成天想著上學,那些有什麼用?你要是讀書去了,家裡事誰做,上哪吃飯去?我看你就是沒餓過肚子,不曉得有飯吃才是硬理。」

「求求你——」我蹭上前抱住她的腿,地面冰涼的溫度透過單薄的衣衫刺痛皮膚。

她一腿把我踢開,「別做夢了,絕對不可能!」

我剎那間站起來,瞪著眼望著她,呲著嘴角,發出陣陣尖銳的喘息。

她一巴掌扇過來,「反了你了!」

五指的紅印如殷紅的鮮血烙印在我的臉頰上,如無數毒針灌朧了肌皮。

我迎著刺骨的風,清寒的雪,奔出家門,一陣陣冰刀子在我的皮膚上刻下傷痕,但都不如那一巴掌來得透徹,來得絕望。

我緊閉著眼,混亂的步子不知逃向何處,只是想離那個地獄般的地方遠一點,再遠一點,遠遠地卻仍能聽到她叫喊著。

「好啊,你走啊!你要是敢回來我便打斷你的腿!」

一切的聲響都隱沒在那場紛擾的大雪之中。一切都拋於腦海之外,我多麼想,一切都不再與我有關。

我只想逃,可是我究竟要逃向何處,我又有何處可逃,我早已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一切。

就算兩怎麼逃,我也逃不過宿命。

三天三夜,我在大雪紛飛里整整待了三天三夜,今年的大雪絮絮不止,凜冽的寒風不經意間就會扼住誰的咽喉,止住誰的脈搏。

我再一次用「麻木」這個詞形容自己,不管是身體還是心臟都已經被這世間的嚴寒包裹上一層堅冰,漸漸失去心跳,失去知覺。而我連心中殘存的希望與燭火也被無情地抺滅乾淨。

就正如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活著還是死去,是縹緲的靈魂還是空虛的軀殼,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漫天的大雪紛飛不止,不知從天河之中何處而來,又將落往何地,也許就這樣下去,大雪將我埋藏在一片冰雪的天地里,萬物都歸於岑寂,即使到最後,也沒有人在乎我活著或是死去。

三天三夜,我倒在蒼茫的雪地里,天上的星辰明滅不清。

她終究還是沒來找我。

4

我醒來的時候,抬眼見到的是土木製的灰色天花板,空氣中氤氳著一抺炭火味道,裊裊縈繞著鼻息,我微微咳了幾聲,發現身體已經漸漸回暖,終於有了溫度。

我全身都好像被掏空,只剩下一縷漂渺的思緒久久回蕩在空虛的軀殼裡,沒了力氣。

這是哪裡?難道我又回來了嗎?

一陣腳步聲愈來愈近,是我的咳嗽聲引來的。

我定了定神,看到的卻是鄰家的趙嬸。

「好丫頭,你總算是醒了。」

她驚喜地上前來,理了理搭在我身上的被子,輕輕將我扶了起來喂我喝葯,即使是毫無血緣關係的人也如此關心我,可是她呢?

我心裡一陣酸澀。

「傻孩子,不就是上學嗎,好好商量就是,哪用得著大雪天跑出去,又受凍又挨餓的,多划不來?要不是我找著你啊,只怕你早就沒命哩,回去好好道個歉認個錯也就沒事了,這幾天啊,老嬸子也是擔心你得很呢?」

漸漸地,我的氣力開始迴轉過來,也能下床活動了。一直是趙嬸照顧著我,讓我想起了父母還在的時候,他們對我如寶貝一般無無微不至的呵護。

那天,趙嬸笑著說替我做了件衣服,好穿得漂漂這這地回家去,我知道這是請我離開的意思了。我已經在這裡待了三五天,也確實不好再麻煩趙嬸。

她輕輕撫著我的手說:「咱們換好新衣服,今天就送你回家。」

我的眸光顫了顫,手也不由自主地縮了一縮。

「別怕,老嬸子當時只是氣壞了,才說要打斷你的腿那種話,她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莫再計較這些了。」

那天我穿著花花綠綠的新衣服跟著趙嬸回到了那個無數次惡夢開始的地方。大門緊閉著,煙囪上裊裊冒了一絲輕煙,散在風中,無聲無息。

小寶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從後院躥了出來,一見到我便開心起來,一邊沖我擺著鬼臉,一面回頭沖裡屋嚷著,「婆婆,婆婆,姐姐回來了!」

沉重的土門「咯吱」一聲被推開,她慢慢從門口踏出來,僵著一張臉,眼窩深陷著,恍若一塊冷得人心寒的石頭,瞳孔里有我看不透的神色。

我低下頭,躲到趙嬸後。

她只是沉著一張臉,沒有那日的氣焰衝天,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抱著小寶往裡屋走去。

趙嬸說得沒錯,她的確沒有打斷我的腿。

只是從那日起,我被關進了樓頂的屋子裡,只剩一扇窗偶爾透著明滅的微光。而其餘的除了黑暗什麼也沒有。

她說要讓我嘗嘗餓肚子的滋味,要讓我知道讀書遠比不上填飽肚子的重要。

竟又是三天三夜,我粒米未進,我想,她這是下定主意要將我餓死在這裡了,不過無所謂,我一點也不覺得餓,只是單單的覺得自己的脾臟漸漸疲軟了下來,整個人漸漸被掏空,黑暗中冰冷而又有力的手正將我拽向美好的死亡,那裡有我的父親、母親,有我的童年,有我的家,沒有無盡的黑暗與絕望。

直到那日我梘(jiǎn)在角落的牆壁上,嗡嗡的幻覺中隱約傳來小寶的聲音,我努力拖起身子,一步一步挪到窗口,趴在窗台上往下望,只見小寶驚喜地揮動著手,靈靈的眼睛彷彿充滿了希望,我早已拋棄的希望。

「姐!我在廚房好不容易找到一碗飯,竟然還是熱的。婆婆上鎮上去了,你再堅持一會兒,我這就給你送上來!」

我們雙眼無力地牽拉著,小寶的身影在慘淡的目光里若隱基現,卻還像散發出一點一點溫暖的陽光。

我還沒來得及叫住他,他已經跑開了,不一會兒他就用瘦小的身子拉起一架竹梯子,費力地搭在牆角。

他一手執著碗,一手扶著竹梯小心翼翼地爬上來,額角已經滲出大顆大顆晶瑩的汗粒。

那架竹梯顫顫巍巍,毫無規律的晃動一瞬間糾緊我的胸口。

「小寶,不要!」

「小寶,小心——」

只聽「哐當」一聲,我的心連同那一聲巨響一同碎裂開來,下一秒滾燙的液體塞滿了我的眼眶,模糊的視線里,只有那一攤殷紅的血液淌淌成折翼的蝶的形狀,醒目得像一把尖刀毫無防備地刺向心頭。

「小寶——」

我的絕望化作嘶啞得幾近無聲的咆哮,回蕩在這個黑暗的空間。我拼盡全力晃動著窗口的圍桿,只想跳下去,與小寶一起葬身在溫和的柔光里,手拉著手一起以鮮血的形式拼湊成幸福的圖章。

我的呼喊在這荒遼的田野上,卑微得好似一粒沙子,不曾落地就已消散在刺骨的涼風之中,奏出絕望而迷惘的旋律。

5

我倦縮在牆角,雙手死死地抱住膝蓋,目光失了聚焦,只是一直盯向黑暗的深淵,彷彿那裡有我的弟弟小寶,有我一次一次被奪走的希望與美好。

我一陣一陣地顫抖,不是飢餓也不是害怕,而是如潮水般席捲而來的心寒,讓我想起那夜在雪地里絕望的嘶喊。

除了牙齒爭促顫抖及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我都聽不到了。

直到那扇老門發出嘶吼般的聲響時,她如一頭髮彪的母獸一般奪門而入,上前一把扯住我的衣領,乾裂的雙唇瑟瑟地顫動。

「小寶,你還我的小寶!」

她的眼中無數條殷紅的血絲炸裂開來,眸光狠狠地逼視著我,直讓人窒息一般的感受,她就如同被惡鬼附身的傀儡迸濺出逼人心魄的怒火。

我只是獃獃地望著她,熾熱的液體一點一點將眼前的事物浸染得模糊。

她聲音嘶啞地咆哮一聲,拎起我的衣襟直往另一個角落摔過去。我就象一粒卑微的石子「刷」地一聲,摩擦著冰冷的地面,直直甩了過去。

巨大的尖銳的疼痛剎那間在我的後腦勺處迸裂。

下一秒真正的無盡的黑暗鋪天蓋地般席捲而來。

只後來才知道,自己的後腦勺正好撞向木桌的一角,只差一點恐怕就沒命了。

而暈倒的那段時間,我就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中我想了很多很多。

父母在我生日那天死去,而弟弟小寶也為我而死。

讓我懷疑她說的是真的——

也許我真是個掃把星,剋死了父母,還剋死了弟弟。

那這次呢,死去的應該是我了吧。

這樣想著,我竟然有些許的寬慰。

只是當我醒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傳說中的天堂,還有幻想中的爸爸、媽媽、小寶,身後插著天使的羽翼迎接我的模樣。

我看到的只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吊水瓶,白色的窗戶,白色的床。

我動了動,後腦勺傾刻間炸出撕裂般的疼痛。

後來舅舅來了,告訴了我我的情況,我連忙問小寶怎麼樣,他只是沉著臉搖搖頭,說小寶已經先走一步了。

我一瞬間癱倒在病床上。

6

從醫院回去後,一切都是老樣子,仍然有每天要打理的田,一捆一捆待砍的柴,唯一改變的,是從那天起,她再不與我說一句話,也不罵我,只是一個人攤在那把老竹椅上,無數次目光獃滯地盯著小寶的照片,眼神渙散開來,像是在思索著什麼,眼淚毫無知覺地砸下來,落到照片上,模糊了一片。

我從未見過她那樣的樣子,絕望而又無助,小寶是她的心頭肉,這次的打擊可想而知。

沒過幾天,舅舅來接我去城裡,我知道他是怕她報復於我。

我沒有拒絕。

離開她,不正是十幾年來一直期盼的嗎?我恨她,恨她從未疼惜過我,恨她在我的後腦勺深深烙印下差點奪走我生命的傷疤。

臨走時,我抱起僅有的幾件衣服,回頭望了一眼,只見陰慘的逆光里她一動不動地攤在那晃動的木椅上,就像一塊乾枯的朽木,失去了生命的溫度。

那是我十年前最後一次見她。

後來,我跟著舅舅舅母一家在城裡生活,雖然也算寄人籬下,舅舅重病去世後家裡的重擔也落到了我一個人的身上。不過這點小困難對於早已習慣吃苦的我倒也算不了什麼,再後來,我找到了滿意的工作,還有了愛我的未婚未,下個月我們就要舉行婚禮了。

十幾年了,我從未再回去過那個充滿惡夢與絕望的地方,再沒有去看過她,只是按時寄去一筆錢,我想這樣的方式最好不過,她恨我,我也恨她,那就更沒有見面的必要。至於我寄去的錢,用不用就隨她吧。

7

時光追溯到現在,屋外陰沉著天,下著淅瀝的小雨。

我靠著窗榻坐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頭髮已全白的她,同樣陰沉著臉,只是歲月似乎磨平了她所有的稜角與鋒芒,皺紋深深地陷下去,我一瞬間覺得她已經老了,但下一秒又想起她其實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好長時間了。

我不由自主地輕聲嘆息了一聲,疑惑著,難道我的恨也隨著她的死一起煙消雲散了嗎?

我正沉思著,趙嬸收了傘進來,說有些東西還要交代給我。

於是我站起來,回頭看了她一眼,這是我最後一次再見她了。

「這個,還有這個,都是老嬸子臨走前托我交代給你的。」

趙嬸遞給我了幾個紅本子,還有一張泛黃的宣紙,我打開看了看,原來是一個存摺,看記錄都是我寄給她的那些錢,她竟一分錢也沒有用。

「這……」

「你寄給老嬸子的錢啊,她可一點也捨不得用,硬說要留給你作嫁妝,哦,還有這個,你看看——」

她指了指那張單子,原來是房契和地契,真的是留給我作嫁妝的?

我的記憶一下子回到了十幾年前她曾說的,「臭丫頭,你還敢哭!好啊,你哭啊!這麼嬌滴滴地幹不了活兒,看你還怎的嫁出去!我可告訴你,休想在我老太婆這兒拿什麼嫁妝,還有,你要是嫁不出去啊,可別一輩子死賴我這兒!」

我拿著房契的手顫了顫,好似傷疤烙印在骨子裡,一切心痛如昨。

我不由自主地小聲道:「怎麼可能——她這樣恨我——」

「傻丫頭,你怎麼能這樣說呢?老嬸子哪有恨你的道理?你可不知道,你寄信說你要結婚的時候,她可高興了好幾天呢!」

我想起當初寄信給她邀請她參加婚禮,一是為了敬點禮節,二也是為了讓她知道當初她以為嫁不出去的我,現在也有人娶了。我在信中說,要是來的話就借電話聯繫我,只是後來再沒迴音,我以為她如此恨我,不來也是情理之中,於是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只是後來老嬸子偏不給你打電話,恐怕也是覺著愧對你吧,唉,丫頭,你也別怨她。老嬸子從前是對你刻薄了些,但是她這人心不壞。你想想,老嬸子那輩的女人,哪個不是從干農活吃苦過來的,況且還從沒聽說過女孩子讀書的理兒,她也是為你好。老嬸子啊,也就那麼過來的,吃的苦受的委屈只怕比你多得多哩!」

「唉,年經輕輕就死了丈夫,沒多久兒子、孫子也先後走了,你說這事落誰身上不怨不恨?老嬸子也是個可憐人哪!」

她確實是個可憐的人,這一點恐怕我比誰都清楚,而我不也是一樣嗎,年幼失去了父母,再後來又害死了弟弟,我又何嘗不是可憐的人呢?

只是,我馬上就要步入婚姻,開始新的生活,而她的一生還沒嘗過幸福的滋味就匆匆而逝了。

我和趙嬸一同走著,來到了車站,上車前她又嘆了口氣。

「丫頭,別再恨她了,說到底啊,這世上她就剩你一個親人了,定是希望你好好的,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

我點點頭,沉默地轉身上了車。

8

沒過幾天就是舉行婚禮的日子,到處是紅布紅花,一派喜慶與熱鬧,每當想到我將和丈夫共同踏入新的生活,我在激動之餘總會想到她,那個不知在何時以一場清冷的葬禮,消弭掉人生最後一抺痕迹的她。

我第一次為了她鼻子酸酸,心裡竟有些生疼。

終於,在一片歡余與喧聲之中,婚禮即將開始了。我卻出人意料地離開了婚禮現場,一路狂奔回附近的家中拿回了那張存摺和房契。

別的新娘都是牽著父親的手步入殿堂,而我的父親,舅舅都已經去了,那麼就由她來陪著我走完人生最重要的一程吧。

我緊緊地攥著那本紅摺子,穿著一襲夢幻的白紗一步一步走入婚姻的殿堂,我好像牽著她的手,她第一次那麼牽著我,那麼溫柔。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好像是在默默宣告我已經不恨她了嗎?

你知道嗎?我其實早就不恨你了。

我走到了終點,新郎盈著溫柔地笑,拉起我的手。

此時,我已經哭成了淚人。

我不知道妝是否花了,只聽見全場熱烈的掌聲轟然而起。

只可惜,這嫁妝太遲,如果能早些,再早些,你能親手將它交給我那該多好。

十年前——

陳舊的木桌上只擺了一碟青菜和一碗好幾天前的剩飯。

她獃獃地執起筷子,又將筷子放下了。

「臭丫頭,還不快來收拾碗筷!」

沒有人回應。

「臭——」

她的頭轉向廚房,只看見空落落的迴廊深處,陳舊的鍋碗瓢盆和幾張新結的蜘蛛網。原來她已經離開三天了。

她顫抖著輕嘆了口氣,從兜里緩緩摸出一張泛黃的照片,是六七年前拍的全家福。兒子媳婦都還好好的,小寶還是個小嬰孩被母親抱著。而臭丫頭站在最中間,笑起來是她記憶中不曾有過的燦爛與香甜。

她輕輕地撫摸著照片,只有冰冷的溫度與灰塵。

一滴眼淚落下來。

原來,這個家就這樣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丫頭——」(原題:《遲到的嫁妝》,作者:西風其涼。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每天讀點故事 的精彩文章:

父母離婚雙方都不管我,半夜離家出走男神找到我:以後我管你
愛上好友妻子我羞愧躲避,那天她悄悄對我說:我和他是假夫妻

TAG:每天讀點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