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的中毒性
新春快樂!
夏生總感覺和大家好久不見了。
其實是因為春節讓人放鬆下來。說來慚愧,自己是好久沒有動筆了。
恰巧最近也喝過幾場,也要重新提筆寫字了。
今天又是收到了一位陌生朋友的來稿。
矚目作者這裡,是林貫一先生。
本文又是小說形式,真的讓人佩服。夏生是寫不出的。
如標題所言,這篇小說講的是酒精的中毒性。
主人公和大家一樣,醉酒之後方知戒酒。
「戒酒吧。」是句金玉良言。
GOOD NIGHT BABE
AND
KEEP DRINKING
事後煙。夏先生的2017年度樂隊。
不知道,事後酒,醉不醉人呢。
1
模糊中他還記得昨天晚上似乎闖進了別人的房間。
「我的頭怎麼這麼痛……」
他自言自語,眼前一片漆黑,他伸手去探自己的手機,企圖獲得一點光明。側過頭,臉上的被子滑落胸口,他似乎看見了透過一絲光的窗帘,他的手抓住了一片空虛。
「我的眼鏡呢……」
他不是第一次喝醉了。
2
「喝醉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他在網上搜索答案,三年前,他第一次對這個話題感到了興趣。
他聽過許多和酒有關的話題,見過很多喝醉酒失態的人,也曾裝模做樣地聞過所謂酒的香味,然而他的舌頭卻從沒有沾過這種有趣的飲料。
曾經去過德國的他,在露天的廣場上見識著人們用一紮扎啤酒,妄想讓自己在虛幻中獲得一絲年長者口中的快樂。電視里放著女足世界盃的直播,結束的哨音已經結束,德國隊距離冠軍更進一步,周圍的人不管是本地人還是外國人,似乎都沒有那場比賽輸掉的一方球迷,都在舉杯慶祝。他臉上掛著和旁人一樣的笑容,嘗試著吞下了一口咸澀的啤酒。
一口吞下的感覺他早就忘記了,唯一記得的是媚俗的笑過後他裝作喝醉也沒有獲得多少愉悅,卻還要將同行醉人搬回床上的無奈。
他不認為喝醉了是快樂的,反之他認為酒是苦的,生活也是苦的
他排斥酒。
三年後,他在日本的夏夜。聽說這裡的啤酒很好喝,清酒的味道也別具一格。
「去喝一杯嗎?」
他很少聽到這種問題,就算聽到也只會說:「我不會喝酒。」人們認為他是個乏味的人。
一個短髮的高個子如是問道,但沒有看向他的意思,他自己也明白,這些話不是問向他的,同行好友最多只是投以問詢的目光。
他對好友點點頭,一反常態。
「那我去吃點東西吧,正好餓了。」
3
「我的眼鏡呢……」
他在床沿的縫隙里費力的摸到了自己的手機,已經是早上5點了。他的眼前漸漸清晰,這是哪裡?不是自己熟悉的被子,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床,更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間。
「我在哪兒……」
他又回到了第一個問題:
「我的頭為什麼這麼痛……」
……
他沉浸在周圍的一片陌生的歡笑聲中,一樣的,從柏林跨越重洋來到京都。面對鄰座不斷給自己續滿的酒杯,從一開始的抗拒,到淺嘗幾杯覺得不錯,直到變成最後的來者不拒。又一杯下肚,他感覺不到燙好的清酒穿過喉嚨時酒精帶來的激烈刺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清香和綿柔。紅色侵入了他的臉,他意識到,這是漸漸喝醉的感覺,意識逐漸模糊,但感官卻被無限的放大了。
「喝醉酒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他在網上留下了答案
「有點舒服」
從此,他喜歡上清酒的甜,更喜歡上微微喝醉之後的輕飄。
他讀詩,胡亂讀詩,以為自己變成了古人,以為自己理解了詩中的含義
他爛醉,倒頭就睡,錯過了第二天的早班,以為自己活的瀟洒沒有憂慮
他對酒,開始多了興趣。
或者說,只是對醉的感覺充滿了嚮往。
4
他艱難地翻身下床,被自己打開的燈刺痛了雙眼。
還沒有清醒過來,他的反應依舊遲緩,狠命揉過額頭之後似乎過了很久才發現床下有兩件熟悉的衣服,眼鏡也落在了不遠處的桌腳。
腳底傳來一陣刺痛,他意識到空氣里混著一股酒的甜味和淡淡的血腥氣。
他失去了昨晚所有的記憶。
也許腫脹的雙眼可以給他一點信息。
還有畫著紅線的右腿,和地上一小攤血跡。
……
兩個月前一個稀鬆平常的下午,他麻利的鎖上自家公寓的門,轉進電梯,手裡的車鑰匙轉來轉去,心情似乎很不錯。
一步跨上自己純白的賓士C級車,隨手把在電梯里就已經設置好的導航的手機插在支架上,空調吹出涼風,就算已經過了立秋,這座城市也依舊十分炎熱。
「可以接我一下嗎?」他的手機上閃過一條信息,是好友發來的,他們幾人約在市中心的一間小店聚會——他們住的互相不遠,時常一同出行。
「5分鐘接駕。」
他簡短的回復,然後發了一個ok的表情。
神清氣爽。
……
他出神地盯著天花板,腦子裡一片空白。
與以往不同,平時的他也喜歡盯著一個地方發獃,同時腦子不停的轉動,就算是無聊的事情也好、無意義的暢想也好……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任憑時間流逝。
「啪!」
他嚇了一跳,回身去看,原本斜堆在床頭柜上的書滑落一地,連帶著的還有碎掉的一個不知誰放在上面的玻璃杯,杯里的水流了一地、慢慢侵襲,讓書的一角變了扭曲的形狀。
他才發現地上還有許多細碎的玻璃碴子,於是急忙抬起自己的腳底,弄清楚了血腥氣從何而來。
他簡單處理了傷口,隨手居然從床底拽出一雙拖鞋。
「我昨晚做了什麼……」
5
「還有別的活動嗎?」
「要不去酒吧?正好還有幾個女孩問我在哪兒,乾脆到拐角的酒吧集合,看位置她們也不遠——你們不認識的,蠻漂亮,有興趣嗎?」
「可以啊,走嗎?」好友問道。
「走啊!」作為一個不再像以前那樣排斥酒的傢伙,他爽快的答應了。
街角的酒吧在這座城市還算著名,裡面昏暗的燈光和曖昧的空氣,以及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都讓他不由得想入非非。他們五人擠進了靠邊上的一張桌子,五個男人,似乎和這個場所格格不入。
直到好友所說的女孩到場,酒吧才終於有了酒吧的樣子。五個男人,卻只有三個女孩,他們對面而坐——他的對面,也坐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子。
骰子的聲音逐漸變得模糊,音樂聲似乎不那麼震耳了,可是他的眼睛卻變得更加明亮——對面的那位女孩子奪走了他幾乎所有的注意。
「你可真像她。」
他自言自語,想起了半年前離開的女友,一段27個月的感情終止,使他難以忘懷。從此他生了病,生了一種叫做看誰都像她的病。
他要來了她的微信,自顧自換了位置坐到了她的側邊——儘管對面而坐能最大滿足眼睛的需要,他還是選擇去更加接近這個女孩的氣息。
喝醉了酒的他,越發覺得身邊的這個人,就是那個和他失散的27個月前女友了。
「我可以吻你嗎?」
他流淚了。
……
紙簍附近散落著許多用過的紙巾,不,說是用過也不盡然——一些已乾的紙上留下了沾過水之後皺褶的痕迹和幾滴暗紅色的斑點,另一些則像是完好的抽紙被大力扯開後四處散落的碎紙片。
床前的電視柜上有一條半濕的毛巾,還有另一杯打翻的水,順著桌子的紋路滴了一地。
電視櫃邊上的一張椅子上,他看到了一沓疊好的一件外套,整齊的樣子和房間的混亂完全不搭,看上去十分突兀。
「有人來過吧……」
他這麼想,撿起了桌角的眼鏡,模糊的世界突然變得清晰了,允許他更仔細的觀察這個房間。
他花了點時間清理了一地的混亂,拾起了散落的書和其他物件,粗略的疊好了被子扔在床尾,拉開窗帘讓冬日的陽光遲些進入這個房間。
他環視了一圈,寒意驅使他抓起地上熟悉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後走進衛生間,打量著鏡子里這個熟悉的男人。
冷水驅散了他殘留的困意,二月的南方,冰冷滲進了他每一處關節,和每一條血管。
他翻出了手機。
6
嘴很乾,他醒了過來,已經是第二天,酸痛不已的胳膊提醒他自己不再夢境。
他感覺自己似乎不這麼暈了,坐起身來,床頭有半杯水,地上有張翻過去的紙片,右上角有一圈水漬幹掉的痕迹。他把紙撿起來,是好友昨天留下的,顯然又一次,他被送回了家。
手機的左上角閃著綠色的光,是新消息的提示燈。
「別發語音了!」
是他那位27個月的前女友留的言,一點四十五分,還加了一個感嘆號。
感嘆號多可愛,一個棒子一個點,頭重腳輕,跌跌撞撞就往別人懷裡扎。
他笑出了聲,他多希望這個感嘆號有這樣的意味,只可惜這個符號的背後,他聽見了她的一句:
「滾。」
車鑰匙躺在床頭柜上,好友的留言讓他明白昨晚自己如何安全到的家。
在朋友的眼中,他始終算是一個酒量偏好,而且酒品極佳的人。但是從留言的字裡行間他突然意識到昨晚的眼淚動搖了他們眼中的自己。在某種程度上,也動搖了自己眼中的自己。
朋友們笑他,不能和女孩喝酒,笑他一見到女孩就坐不住,不過也站不住,倒是挺能躺挺能趴的——光是趴下還不行,眼淚不能停,也算是一種將喝進去的酒排出體內的另一種方式,確實,他很少喝到一半離席。
他明白朋友們的笑聲,也明白他們或多或少理解自己昨晚的舉動,然最深的理由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給所有人打了聲招呼,就算是報了平安,然後點開昨晚那位女孩的頭像,希望誠懇的道歉。
「我操,給我拉黑了……」
他想要戒酒了。
7
他終於看到了未讀消息,留言讓他回憶起昨晚赴了好友的約,卻意外的喝醉了酒,之後朝著好友倒了一肚子苦水,眼淚浸泡的眼皮腫脹到難以睜開。他不斷地嘶吼,兩隻眼睛好像自來水管不停一般,最後一發不可收拾,歇斯底里之後居然直挺挺的倒在了客廳的地板上。
好友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動作,幸而自己沒有攝入太多酒精。在簡單的處理完桌上混著眼淚和朗姆酒的污漬和攤在地上的他之後,選擇睡在了沙發上。
他從醒過來已經過了兩個小時,看著滿地的傑作和幾條簡短的說明信息,他清醒了許多。
他聽見了鑰匙轉動鎖眼的聲音,金屬的碰撞聲有些刺耳。
門開了,他走出卧室,看見走廊盡頭的大門開了。
他的好友似乎出門不久,也走的不遠——寬厚大衣裹著的還是一條被當做睡褲的寬鬆運動褲,大衣的一個袖口極不和諧的探出了紅色毛衣的一角,扣子也是敞開的,十分隨意。
他隨即意識到好友的腳踝上也有一條暗紅色的細線,被劉海遮擋的額頭上甚至隱約透出淤青塊。
沙發上的薄被子疊好放在了枕頭下面,茶几上的一個馬克杯缺了一角,不遠處立著一個僅剩三分之一的酒瓶,房間里散發著一股酒的香味,但是他聞著卻感到了一陣噁心。
「你醒了?」好友瞥了他一眼,聲音里透露出疲憊。他繼續低頭換鞋,順手把手裡兩個塑料袋丟在餐桌上。
「要吃嗎?我在樓下買了點生煎。」好友用腳把鞋子擺齊,然後走進了廚房。
他跟了過去,望著好友的背影,和木地板的傷疤。
他有無數問題充斥在腦海里,不知道該問這個還是那個,他愣住了。
他只知道,曾經那個酒量極佳、酒品極好的自己已經不復存在了。
……
「我要戒酒了。」
金玉良言。
他終於說了這句話,
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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