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數年，故鄉於你，只剩冬夏
匆匆那年
匆匆那年
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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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的五月，已經開始泛濫著焦躁的熱氣。
去年的這個時候吧，應該剛結束最後一次適應性考試，成天像大爺一樣晃蕩。考完試，還翻牆出去瞎逛。為什麼要要翻牆，為了圓一些同學高中沒有翻牆的夙願。偶像劇里都那樣拍，自己過了三年高中，怎麼能不去體驗一下各種屬於這個年紀，也只會停留在這個年紀的事。
再過上不到一個月，就要高考了。金思力的倒計時，一天撕一張，從剛開始的三位數，到後來的兩位數，最後，停了幾天每撕，到考試那天，就撤掉了。其實這個倒計時的牌子，還是蠻有作用的。至少會讓你心慌。
我的高三時光，努力了一陣子，到後來，疲倦了就開始放飛自我。努力是因為之前落下的太多，排名赤裸裸地打臉，生疼。初中升上高中，其實課業是增加的，因為都住校的緣故，區別在於，高中更油了，彷彿換個身份，自己就應該有自己的個性，得學會反抗了。整三年都沒有和老師好好配合，想盡法子折騰，和班主任作對，做各種自己覺得很厲害的事情。
現在想起來，幼稚的可怕。每每你覺得一個東西變扭的時候，等你脫身之後，便會去懷念他的美好，變扭的東西都會一笑而過。高中的生活也是這樣。作為一個過來沒多久的人要說，高中是你踏入社會前，最純粹的可以學習，無憂無慮的生活的時光。
老師會和你們說，高考結束之後，你們就會過上你們想要的生活，大學裡無憂無慮，自己想幹什麼都可以，睡到自然醒，考試只求及格，牽個姑娘的手，走過落葉鋪墊的走道。然而我要告訴你這一切都是假的。你也絕對不可以揣著這樣的心理去面對大學。那就有人會問了，我高中拼死拼活地搞學習，終於熬出頭了，沒好日子過，那還有什麼個念想。
是啊，那種生活也不是過不上，只要你不怕掛科，只要你在拿到結業證書而非畢業證書的時候，臉不會紅。高中的努力，只是為了你在大學裡不要那麼狼狽，為更努力做好準備。大學是象牙塔不錯，但是它是建在城市裡的象牙塔，難免會堆積上城市的塵埃。有大大小小的社團，各色各樣的活動，考驗的不再僅僅是知識，更多的，會是一些技巧和能力。
所以，高中的時光是你最純粹學習歲月。
趁還沒有亡羊，先補牢吧。至少我在高考前的那一個月，心虛得很。一輪、二輪複習之後，留下的大把時間就是做各種綜合卷，模擬題。每回做理綜，我只完成物理和化學的題目，生物從來都是置之不顧。不是生物學的多好，做一個知識點，發現一個自己沒掌握的。那時有多自責複習時沒有好好聽課，不當一回事，還有很多埋怨，總之，就是責怪那個曾經不努力的自己。
心虛，你會失眠，會想像各種高考失利之後的場景，未來有多麼糟糕，一切都黯淡了。給原本就壓力巨大的高三生活平添很多不必要的壓力，和負面情緒。
浙江的高考，好像每回都在雨中開始，隨著雨停結束。高考之前，各種設想高考的畫面。以前看新聞聯播里，學長們總會在路上堵車，時常忘了准考證在哪，塗卡筆不見了，各種奇怪的遭遇，我一件也沒有遇到。真正經歷那一天後，才發現，這只是很平凡的一天。作為一個久經沙場的人，你會用何種心情去面對敵人，就會用同樣的情緒地去面對高考。坦然中帶點小緊張，畢竟這是一場被父輩成為決定命運的考試。
說到決定命運，其實高考真的不能左右你什麼。等一切都結束了，回過頭再看它，它真的就像老師考試前所說的那樣，它僅僅就是一場測試，一場聲勢浩蕩，故弄懸疑的結業測評吧了。你用兩天半的時間竭盡全力地將一個數字提高，再用上半個月的時間去等待命運的審判。但是，你回頭看時會發現每個人都會有不一樣的景色，因為平台的不同，差距在細枝末節巨細無遺地暴露出來。
講一個辯證性的問題，雞頭和鳳尾。考不上好大學，我們可以退而求次，既然下定決心要要學習，到哪裡都一樣，我可以在二流的大學努力用勁，去做雞頭，一樣也可以享受很好的資源，能考研。可是雞頭終究是雞身上的一部分，你再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你是雞的屬性，而鳳尾雖然為鳳尾，他還有那麼一個念頭，終有一天，我也可以鳳凰涅槃。
當然不乏有好多人考進名牌大學自甘墮落，進了二流大學一飛衝天的。個體有差異，但是樣本並不多，在統計學上，只能看看，連參考的意義都沒有。我體驗過拿著可憐的分數，各種犄角旮旯地找大學讀的滋味，那時已經不是你選擇大學讀，而是被選擇，幸苦那麼多年，還不能去上一個喜歡的大學，讀一個心愛的專業，多麼可悲。選擇的權利，全靠你自己的努力。
說回自己的高考。不只因為什麼心理原因，高考前不停地中暑，那是一種很煩躁的體驗。無時無刻不在喝藿香正氣水，盡量地避開空調電扇，可是還是在劫難逃。那時心裡其實明白，這並非是天氣造成的，而是自己心理造成的。第一天下午考數學，整個人既噁心又頭暈，全程拿著風油精，又是太陽穴又是人中的塗，最後迫不得已就拿來喝，折騰了一整場考試。心情和灰濛的天是一樣的，糟糕透頂。就這樣渾渾噩噩了兩天半，從自選模塊考場出來之後，整個人是輕鬆的，毫無病態。
應該是自己沒有複習好的緣故，更多的，是自己心態不好。真的，一顆大心臟的重要性，在你面臨大事時，就這樣毫不晦澀地告訴我。面對高考，的確需要適當的緊張，來讓自己保持一個興奮的狀態，但是過分的緊張，只會讓你手足無措。在一個加班幾乎是常態的國度裡面，自殺沒有成為微博經久不衰的熱點時，我們是應該感謝讀書時代大大小小考試磨礪出來的抗壓能力。高考也是一個即將成人，或剛成人的你的一次小考，一次磨練，一堂必不可少的抗壓課。
等你上了大學，畢業之後，壓力不僅僅是學習成績，父母的期盼，家庭的希望這一點點，還有更多難以言說卻真實存在的壓力，會使你喘不過氣來，那時你會感謝自己曾經在高考的磨礪中，學會如何去調節心態，如何去面對挑戰，又是怎樣去戰勝那個懦弱、恐懼的自己。
提起父母的期盼，就會想起母親在倒數第三次模考結束時候說的話：「沒關係，無論結果怎麼樣家裡都不會埋怨你。」記得當時的心情很焦慮，模考成績不差，但是自己就是不想再讀書了。有逃避的因素，害怕面對高考，真的還怕那個煎熬的過程，害怕還有六十多天的複習，害怕考試的結果，和成績出來後他人的眼色，尤其是父母的。高三的生活是乏味的，所有文體活動就像冬天休眠的動物，平靜得可憐，只能自己偶爾苦中作樂一番。做題久了，便開始胡思亂想，負面情緒是最容易爆發的。
當時晚自習，實在忍受不了，就給母親打了電話。一口氣把一切都抱怨完，剩下的只有蟬鳴蟲響還有自己的抽泣聲，電話那頭安靜了許久。這之前，就從來沒有和父母抱怨過，只會報喜。母親過了好久開始說：
我們知道你有多不容易，我們也心疼你。你不要去顧慮那麼多，考試終究只是一個結果，只要自己去努力過了，對得起自己，那就足夠了。真的，考成什麼樣，我們真的不在意。我們就你一個兒子，怎麼可能不想你開開心心，健健康康，你如果不學了，你可以回來，我們也可以養著你，但是多少年以後，你一定會埋怨，我們當時為什麼沒有勸你好好學下去，這是人的一種經歷，不管怎麼樣，總要去體驗一下其中的酸甜苦辣吧，不然，怎麼對得起你這麼多年的起早貪黑。沒關係，無論結果怎麼樣家裡都不會埋怨你。
雖然之後，還是有波瀾，但是忍忍都能過去。高考的時候，母親一直都有來送飯，和我說的最多的，就是多吃點，別去想了，考完你就解放了，我也就不管你了。如願，到最後成績出來，並沒有曾經設想的那麼好，只是勉勉強強時，父母也沒有說過什麼，母親還特有趣的說一聲：有大學讀就好。
那時候的好友動態里，常有人轉發什麼「考完試，這輩子，這個班，基本是聚不齊了」、「從此以後，再也不能假裝偶遇，在樓梯拐角遇見她」、「此後數年，故鄉於我，只有冬夏，再無春秋」。剛開始只是覺得矯情，等高考結束，搬著大箱小箱地和父母並肩走出那個校園之後，一切都變成了現實。說好的晚上聚會，也就零零散散的湊了那麼幾個人，後來地領畢業證書，謝師宴，都再也沒有到齊過。
那就在高中最後的時光里，去諒解曾經堆積下的矛盾，不要等再見了，都還沒冰釋前嫌，等回想起來，滿滿的都是污點。
收拾完東西，已經找不到班主任在哪裡了。當時只想急迫地找到他，就是想再去看他一眼。找過他的辦公室，打了他的電話，最後在食堂門口找見了他。可能我太矯情，也可能自己虧欠太多，那個從來不服輸的自己，對著那個靦腆的男老師，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他：「謝謝你，以前的事不好意思。」我和他以前鬥智斗勇，爭鋒相對，還把他氣哭過，也一起調笑，互相開過玩笑，但是關於我和他的時光，也許就被定格在那一刻。我和他說要抱抱，他害羞又靦腆地笑著，把手伸給了我，縮進他懷抱的那一刻，從來沒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這麼棒過，把頭放在他肩膀上的時候，我在心裡默默地說著，老師，我代表所有壞學生跟你說聲對不起。
真的，不要等到沒有機會了才追悔莫及，不如趁所剩的時光，好好珍惜。
考試十點半結束的，下過雨的太陽沒那麼耀眼。我偏了偏頭，讓陽光服帖在臉上，戴上耳機默然地走在車與人混雜的路上。汽車的喇叭聲，學生間的告別聲，家長的呼喊聲交織成一片。像極了的電影結局。我想起還欠老師們一句「謝謝」，還沒對最在意的人說一句「再見」。就在48小時之前，我曾經演繹過無數離別的場景，每一幕我都潸然淚下。最終我只是沉默的走在路上，心裡空空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但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我們曾以為就要逃離地獄了，多年後再回憶，那天，我們被世界溫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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