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一卮酢清寒

文化 02-26

一個冬天，倘若無雪，個味和韻致約是減了大半；倘若無梅，那麼連剩下的小半怕也是沒了去。

如今的冬天，島城飄雪是越來越稀罕了。鋪天蓋地大若席的雪花，通常是下在朋友圈裡。好在造化還給我們留了一座嶗山。依我的閱見，或早或晚，每年冬天嶗山總是會來幾次實實在在的雪，不過是棲在深山寒林里。

說到梅，據說數十梅庵為盛，此外青島中山公園亦有所植，我所在的嶗山這邊，太清宮也有，是蠟梅，然而卻都沒有去觀賞過。前些日子，在微博上瀏覽到蠟梅綻放的圖片，便生了尋梅的念頭。遂在微信里問，山中的蠟梅著花未。有熱心的友人問了太清的道長，回說正開著呢。剛好是周末，於是便去了一趟太清宮。

踏雪尋梅，向為古人雅事，今人雖亦慕之，奈何雪與梅的際遇並不是很容易發生，況且要得浮生半日之閑也殊非輕易，所以踏、尋之意好生，而梅、雪之遇難求，誠斯然也。

譬如我，來嶗山已十餘載，太清宮訪過多次，可是歷次尋訪，所遇者，颯颯黃葉、粲然銀杏有之，茫茫海霧、縹緲雲嵐有之，淙淙流水、凝黛碧山有之，煦煦暖陽、萬頃翠瀾有之，可是千山覆雪、一杖尋梅的情境，卻只是出現在嚮往與憧憬中，為此，前些日子還循著自己的想像，寫了一首詩、一闋詞。道家講一個「緣」字，如此想來，梅雪難遇，便是緣未到也。

念此，今雖無雪，而能一睹太清蠟梅，雖留憾，亦為幸也。

抵太清，尚未嗅見梅香覓到梅跡，便覺此行誠不虛也。雪未至，山海之間繚繞著些寥寥淡淡的霧，老子像澄定地在山之半麓立著，他的視野里有一片海、一群山、一爿道宮，一些卷卷舒舒的雲，一些來來去去的人，還有一個無言無為無形的廣闊世界。

旅遊淡季，太清宮的遊人不是很多，慢慢走來，四下沒有嘈雜的人聲接踵的人群，有的是安靜的香火，是沉靜的古樹，是幽靜的殿落，是澹靜的天光，是虛靜的流年，還有清靜的心緒。

好了，還是去看臘梅吧。三清殿院落里，門兩邊各有一株蠟梅，正悄然開著。我在樹下佇望了好長時間，馨黃的玲瓏的花瓣，與其說是像蠟，不如說如玉更出其神韻。

轉一個角度，背景是紅窗、藍檐，若是再飄一場雪，可就更妙了——呵，還是莫要貪心，這守著一爿牆隅，寂靜吐露心香的蠟梅，何須非得有雪來點綴和渲染呢。

三皇殿院里，東隅，也是這樣寧馨空靜的一株蠟梅，不起眼，不張揚，若非著意來覓，很難發現它的存在。蠟梅旁邊，就是蜚聲海右的「絳雪」。也是冷靜又熱烈地開著。不過我想，草木大概不會像我們人類這樣，不會因著一個「名」字，更不會為了斯「名」之盛之衰，或欣欣然，或戚戚焉——這些都是人類自己的，加之於草木，而與草木渾無干係。所謂「子非魚、子非我」者，譬之是也。

蘇子曰：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人。又曰：此心安處是吾鄉。信哉，斯言也。今以半日望雪尋梅之行，淺記之，表吾意，亦揣忖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