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的狗又叫起來了
編者按
每年都有一個生肖，十二年一循環，
趕上今年，又是狗年，狗年說狗，狗也叫犬。
本號特約四篇文章：
程廣云：趙家的狗又叫起來了
梅劍華：功狗白虎
葉磊蕾：我與狗的故事
吳小安：我看忠犬八公的往事
」八公「銅像
趙家的狗又叫起來了
文/程廣雲
過年看見一個帖子說道：這世上本沒有狗，養的人多了，便成了狗。狗是人養的狼。大約一萬年前，一部分狼不再忍受茹毛飲血和弱肉強食的叢林生活，被人馴養 ，久而久之，變成了狗。這部分狗大約被狼視作狼奸，喪失狼格，心甘情願做人奴才，吃人剩的骨頭，甚至舔人拉的大糞，簡直噁心死狼。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我們人確實了不起，把狼分成兩撥：一撥誓死吃肉，就堅決消滅牠，別學東郭先生那般愚蠢仁慈，須知：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一撥願意吃屎，就先留牠，為我所用，譬如獵狗、牧羊犬、雪橇犬、看家狗、看門狗、軍犬、警犬之類，用完再烹。因此韓信先生抱怨：狡兔死，走狗烹。狗其實是不會抱怨的，只有人當狗才會抱怨。
在所有動物里，狗對主人，忠誠可靠。李贄曾說過：「狗雖人奴，義性尤重，守護家主，逐亦不去，不與食吃，彼亦無嗔，自去吃屎，將就度日。所謂『狗不厭家貧』是也。」（《續焚書.寒燈小話》）以狗為主角的電影都很感人。《忠犬八公的故事》（還有《忠犬物語》）依據的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影片講述一位大學教授收養一隻小秋田犬，取名「八公」。每天八公早上護送教授到車站，傍晚等待教授一起回家。教授因病死後，八公依然每天按時在車站等待，長達九年，風雨無阻，至死不渝。至今東京澀谷站前還有八公銅像（二戰期間銅像被溶化後重建），據說當年八公本犬也出席了揭幕式。銅像附近車站入口被稱為「八公入口」。八公死後屍體被製成標本，保存在日本國立科學博物館裡，大館車站前和富士電視台前都有牠的雕像。
電影《忠犬八公的故事》劇照
狗對人死心塌地，人對狗自相矛盾：一方面用牠，一方面罵牠。據說狩獵、游牧民族倒是重視狗的，鄙視狗的是農耕民族的毛病。我們漢人喜歡以狗罵人：狗東西！狗奴才！狗日的！僅次於「他媽的」或「他娘的」這句國罵。傳聞當年上海外灘公園門口有一告示牌子：華人與狗不得入內！不論真相如何，每一國人聽見這一句話都很氣憤，可知將人比狗是對人的最大侮辱之一（還有將人比豬）。關於狗的成語幾乎沒有一句像樣的話：人模狗樣、狗仗人勢、狗眼看人、打狗看主、狗血淋頭、狗急跳牆、狗皮膏藥、狗屁不通、狼心狗肺、狗尾續貂、蠅營狗苟、狗拿耗子、雞零狗碎、鬥雞走狗、偷雞摸狗、雞鳴狗盜，還有：掛羊頭賣狗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等等。狗招人惹人了？——瘋狗是會咬人，然而瘋人也會咬狗。咬人的狗不會叫，會叫的狗不咬人。狗咬人是舊聞，人咬狗是新聞。相比一般的人，一般的狗還是好得多了。當然以狗罵人有的時候有的地方在有的情況下也是一種寵愛，譬如老對少、長對幼、尊對卑、貴對賤，所謂打是疼罵是愛是也！然而在十二生肖里，狗被罵慘了，跟豬有一比，叫做「豬狗不如」。針對以狗罵人這一惡習，李贄曾說過：「今以奴狗罵人，又豈當乎？吾恐不是以狗罵人，反是以人罵狗了也。」（《續焚書.寒燈小話》）
大抵因為對人絕望，許多人便養狗。然而狗的忠誠也有局限。人訓練狗咬人，大抵不是狗的問題，而是人的問題。咬人的狗如狼，叫做「狼狗」。法西斯頭目（例如希特勒）身邊總有一條狼狗。我們小時候看電影，日本鬼子身邊大多也有一條狼狗。然而現在人家養的是寵物狗，各類品種，有的身上還穿著衣服，頸上還套著項圈。有次我在北京乘車，路上車堵，看見前面有一輛車，開窗站出一條寵物狗來，目中無人，招搖過市。我們小時候受教育，說是萬惡資本主義，其中一惡就是人不如狗，譬如乞丐。人的兩極分化，影響到了狗的貧富分化。
分化到了人把人當狗使。這叫做「狗腿子」。當年魯迅在《狂人日記》里隨便寫了一句話：趙家的狗又叫起來了。現在有人濫用這句話，好像百家姓第一姓有什麼狗腿子似的。
不過有部關於狗的電影值得一看。《南極大冒險》（還有一部《南極物語》）同樣依據一個真實的故事，講述南極科考隊八條雪橇犬救人而又被人遺棄，在南極洲冰天雪地里，努力集體求生，存活175天，最終六條雪橇犬獲救（真實的故事是，十五條狗只有兩條獲救）。這是一部狗的勵志片，也是一部人的勵志片，即使狗看不懂，也是感人至深，催人淚下。在這個故事裡，狗不僅沒有抱怨人，沒有重新做狼，與人為敵，而且狗離開人照樣存活，自謀生路，自食其力，互愛互助，群策群力。
狗年，願狗不再做人的奴，不重做人的敵，就做人的友吧！
電影《南極大冒險》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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