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磨滅的傷害重機械廠-沉淪

　四　沉淪

巨大的轟鳴聲就象迎面撲來的海浪，一下子就把我吞沒了。

我甚至覺得自己的身子在轟鳴聲中搖晃了一下。

這不是一種聲音，而是大合唱，混雜著，糾纏著，互相攀比著，沖入我的耳膜，撞進我的腦海，吱吱、嘎嘎、咣咣、噹噹、乒乒、嘰嘰……

它衝進我的身軀，搖撼著我的肺，敲擊著我的心，就連我的肋骨，似乎也在轟鳴中抖動。

我確信，只要在裡面呆10分鐘，不是被這轟鳴弄聾就是被逼得發瘋。這真他媽的是個見鬼的地方，也只有他媽的聾啞人才能在裡面幹活！

小高走了幾步，發現我沒跟上來，轉頭看到了我發獃的模樣，臉上綻出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笑，他走回我身邊，大聲吼道：「這車間里就是這樣的，那些聾啞工人根本不知道這聲音有多吵，也不在乎。我每次進車間，要2、3天這耳朵才能緩過來。沒關係，你習慣了就好了。」

小高帶著我來到了一台機床前，兩個工人正在旁邊操作著。

小高拍了拍其中一個高個子的肩膀，高個子回過頭來，那是個中年模樣的工人，戴著口罩和安全頭盔，看不清相貌，露在口罩外的眉毛倒是蠻粗的。

小高用手語和高個子粗眉毛比划了一陣，接著走回我身邊，大吼著：「你就跟李師傅幹活吧。」說完，也不等我回話，匆匆跑出了車間，顯然，他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呆。

我彷徨著，往前挪了幾步，喃喃地招呼了一聲：「李師傅好。」

我馬上明白了自己有多蠢，並不是因為在這個轟鳴的車間里，我的聲音實在太小，而是因為，我面前的李師傅是個聾啞人！

見鬼，剛才看見小高和他用手語對話我就應該想到這一點的。

我突然明白了，在路上，小高聽到我說讓師傅教東西等話語時那古怪的神情――李師傅是個聾啞人，而我是個並不會手語的正常人。這怎麼教，又怎麼學啊。

我在發獃。前途突然變得一片黑暗。

王路的童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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