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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應對抑鬱的朋友的傾訴?

在我動筆前,我意識到這很可能是給少數人寫的一篇文章。因為很多處於抑鬱狀態或者是有抑鬱症的朋友,在抑鬱時一般是不跟人說話的,抑鬱就好比是臉上的疤痕,一般不會輕易露給外人看。如果說有人在抑鬱時會找一位朋友傾訴,那這位朋友可能是與他/她關係十分要好的知心人物。除了這樣的人以外,如果不是抑鬱者主動找人聊天、傾訴,那本文所寫的種種技術就顯得毫無用武之地。

即使這樣,筆者還是決定寫下本文。即使本文可能對普通讀者沒有什麼實際的用處,但是目前網上還沒有一篇系統性介紹如何應對抑鬱的朋友的傾訴的文章。而知乎的相關問題以及相關問題下的900餘個回答,都顯示出大家可能在這方面遇到了一些困惑。筆者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也沒有過抑鬱症的體驗,因此本文可能在很多地方會有一些謬誤,也希望讀者的指正。

廢話不多說,筆者先就本文作出幾點聲明,希望讀者在閱讀正文前仔細閱讀:

1、接下來的行文會用「抑鬱者」來指處於抑鬱狀態的人,包括但不限於各種類型的抑鬱症患者,以及在精神上受到打擊而陷入抑鬱狀態的相對正常的人;

2、本文所列諸項技術,是抑鬱者在情緒不好的狀態下,主動找朋友/親人傾訴時,後者可以用於回應的技巧。在不符合以上情形的情況下使用這些技術時,不一定會發揮積極的效果;

3、這些技術的使用者應該十分清楚自己的朋友/親人的身份,不要讓自己發揮醫生/治療師的角色,不要希冀能夠翦除抑鬱者的痛苦。這些技術不能發揮治療作用,使用者不要期待你能將一個存在抑鬱的朋友/親人從抑鬱的漩渦中拉出來

4、本文假定讀者對抑鬱的相關知識有一定了解,能夠帶著理解的態度和眼光來與抑鬱者溝通,而不是將抑鬱歸因於一個人的懶惰/矯情等等,如果讀者感到無法接受這樣的立場,則可略過本文。

一、支持技術:如何傾聽使溝通更有效?

很多網上都有對如何跟抑鬱者相處的建議,諸如「不要批評他/她」、「要穩穩地接住他/她的情緒」,還有「陪伴」「」等等。這些說的都沒有錯,但最大的問題就是只列出了種種原則,而缺乏了實際操作的手段。

本文的第一章嘗試列出種種技術,來告訴大家當遇到抑鬱的朋友找你傾訴時,什麼樣的方法是可能有效的。至於跟抑鬱者聊天中有哪些禁忌和需要注意的地方,我們會在第二章中一一列出。第三章我們會講種種技術背後的價值假設,以期讀者可以更好地理解這些技術。

表示理解

表示理解是在抑鬱者向朋友/親人傾訴的時候,朋友/親人可以表達自己對抑鬱者對抑鬱者感受的關注。這能使抑鬱者感到自己被人關心,抑鬱情緒有可能會隨之緩和。

使用這個技術時,千萬不要對抑鬱者直接說「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正常人是無法理解抑鬱者在抑鬱狀態下的感受的,而且這樣說可能對抑鬱者是一種冒犯。

當發現自己的理解與抑鬱者有出入時,要表示自己接受更正。

抑鬱者:我常常覺得自己很失敗,有時候什麼都做不好。

朋友:我從你說的話中感受到了你有些失落,或者能不能這麼說,你有一種很深的挫敗感?

詢問

抑鬱者在和朋友/親人傾訴自己的問題時,朋友/親人的詢問既可以顯示自己對抑鬱者目前狀況的關心,也可以使得當前的溝通更加明晰。

指向狀態的詢問

抑鬱者:我感覺有一股虛無感籠罩著我。

朋友:是怎麼虛無呢?

對自己所理解的進行核查的詢問

抑鬱者:可能我就像是在一座荒蕪人煙的孤島上。

朋友:你的意思是你很孤獨,是嗎?

積極暗示式的詢問

抑鬱者:我現在感覺有一股悲傷填充了我的胸膛。

朋友:我聽出來了你的悲傷,但我不知道你明天會不會好一點呢?

消除疑慮

一些抑鬱者,尤其是抑鬱症患者,會在對他人的信任上產生疑慮。這時候,消除疑慮、表達自己對抑鬱者的接納,會促進抑鬱者在溝通時的安全感,也能對抑鬱情緒有一定的緩解。

下面這個例子來自於卡爾·羅傑斯的演示性晤談:

抑鬱者:我一胡扯起來就沒完,讓人聽著煩。

朋友:「你一說起來就沒完,讓人聽著煩。」聽起來,你在自責啊。

抑鬱者:嗯。

朋友:但我聽著可一點都沒覺得煩。

抑鬱者:真的嗎?

朋友:真的。

替代性原諒

抑鬱情緒中隱含著抑鬱者對自己的自責,這時朋友替代抑鬱者來原諒抑鬱者的行為,會促進抑鬱者的自我接納。

抑鬱者:以前的我食慾還不錯,可是現在我啥也吃不下去,半天沒吃東西了,我感覺我現在真的沒用。

朋友:因為你最近一直以來都生著病呀。

表達自己在場/陪伴

當抑鬱者在向朋友/親人傾訴時,表達自己的在場遠遠比生硬地說「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更能使抑鬱者感到開懷。當表示自己在認真傾聽抑鬱者的傾訴後,它能緩解抑鬱者的孤獨感,哪怕這只是朋友對抑鬱者的傾訴說了一聲「嗯」。

抑鬱者:我感覺好難受。

朋友:嗯。怎麼呢?

複述

朋友在傾聽時可以嘗試對抑鬱者的話加以複述,複述並不是複述抑鬱者的原話,而是盡量將抑鬱者的話表述為「感受+原因」,這樣可以使得抑鬱者感受到自己被人理解,從而有助於緩解抑鬱情緒。

以下例子亦來自於卡爾·羅傑斯的晤談:

抑鬱者:有時候,我覺得我根本不了解父親。有時候,我會有一種悲傷的感覺,覺得他……我為他感到悲傷,因為,不論他想要什麼,都以失敗告終。我也為自己感到悲傷,因為我想了解他,但卻無法做到。

朋友:嗯,嗯。你為他感到悲傷,是因為他的處境艱難。而你為自己感到悲傷,是因為你根本不了解他。

二、溝通中的注意事項:是什麼阻隔了抑鬱者與正常人的溝通?

除了對抑鬱的不了解,將抑鬱歸因於一個人的懶惰/軟弱/矯情等等以外,還有各種各樣的因素阻礙了人們與抑鬱者之間的溝通,從而導致抑鬱者在找朋友/親人傾訴時不僅沒能獲得想要的支持,反而愈發受到傷害。

本章試圖列出這些導致溝通受阻的因素,並提醒讀者:溝通不僅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容易,相反可能是一件危險的事情。要想做到有效的溝通並能使朋友/親人開懷,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要將任何對話的過程等閑視之,在一個人的生命旅程中,你的話可能是一件具有決定性意義的小事。

首要原則:禁止批評

在傾聽抑鬱者的傾訴時,任何帶有批評性質的評論都在嚴格禁止之列。任何對抑鬱者的批評都會內化為抑鬱者的自我批評,從而加劇抑鬱者的抑鬱狀態。如果讀者認為無法做到這一點,那就最好不要承接這項傾聽的任務,任何批評輕則加劇抑鬱者的抑鬱狀態,重則使某些病理狀態的抑鬱者(如抑鬱症患者)產生自殘或自殺行為。

直接批評的話語或者辭彙如下:

你這樣太閑了/太懶惰了/總是這樣會把負能量傳給別人/太矯情了……

直接批評的話很容易識別出來,但是有很多間接批評抑鬱者的話語,卻是日常生活中人們經常使用而不易識別出來的,這裡舉例如下:

1、你不夠堅強/不會正確處理自己的壓力/……

這類話語試圖將抑鬱者的抑鬱狀態定義為抑鬱者所固有的人格特質,在攻擊抑鬱者的同時,更阻礙了抑鬱者走出抑鬱狀態,其毒甚於直接批評。

2、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生活就是這麼不公平/誰都過得不容易……

這類話語將抑鬱者在抑鬱狀態下的思維模式肯定下來,與抑鬱者分享了世界很糟糕/無意義等類似的世界觀,其效果等同於鼓勵抑鬱者停留在抑鬱狀態。

3、你應該更樂觀一些/你有能力讓自己更好……

這些話只是一些道理。抽象的道理誰都明白,但是這樣的鼓勵是在暗示抑鬱者「我抑鬱是我有問題」,會加劇抑鬱者的自責,從而加劇抑鬱狀態。

4、想想你的父母吧/你起碼有我在……

這些話效果同上,是在暗示抑鬱者「我抑鬱是我有問題」,會加劇抑鬱者的自責,從而加劇抑鬱狀態。而且更糟糕的是,這是用抑鬱者的人際支持系統在否定抑鬱者。

5、你沒病/你天天想才有病呢……

這裡首先明確一點:抑鬱者的抑鬱狀態是否達到病理性狀態(如:抑鬱症),應當由正規醫院診斷確認。但是任何此類的話語,都對抑鬱者的抑鬱狀態構成了否認,是在暗示抑鬱者「我抑鬱是我有問題」,會加劇抑鬱者的自責,從而加劇抑鬱狀態。

6、你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

任何對抑鬱者抑鬱狀態的抽象解釋都無助於幫助抑鬱者走出抑鬱狀態,相反可能構成對抑鬱的否認,效果同上。

7、你怎麼不換個工作/去練練瑜伽吧……

可能抑鬱者並不需要你的建議,或者你的建議他/她已經嘗試過了。而你這麼說可能會給抑鬱者造成壓力,使得抑鬱者更加執著於自身的抑鬱狀態,無益於恢復。

我們列出了這麼多可能構成批評的話語,有讀者會問:「批評的標準是什麼呢?」這裡給出一個說明:在抑鬱者表達自己的情緒時,任何對抑鬱情緒的質問、否認或者轉移話題,都構成對抑鬱者的批評,傾聽者要做的不是用積極的情緒來取代抑鬱者的消極情緒,而是接納這種消極情緒,從而促使抑鬱者走出抑鬱狀態。

傾聽者自身可能出現的問題

如果抑鬱者長期處於抑鬱狀態,而又有固定的傾訴對象的時候,常常會使傾訴對象感到很大的壓力。如果抑鬱者自身的抑鬱狀態接近病理狀態,也常常會使傾聽者感到壓力,尤其是抑鬱者談論自殺等相關話題時。傾聽者在感到不安或壓力時,不要太急於作出反應,因為這種焦慮狀態下的反應往往不合時宜,甚至構成對抑鬱者的隱性批評。

傾聽者在聆聽抑鬱者的傾訴時,往往會有以下一種或幾種情緒:

1、不適感或不安感。可能抑鬱者的傾訴中帶有很多負面的、乃至有些「邪惡」的想法,這些會引起傾聽者自身的不適或不安。

2、抑鬱情緒或悲傷情緒。當聆聽抑鬱者的種種個人經歷時,由於過於投入和共情的原因,自身也會感受到與傾聽者相同的情緒。

3、恐懼情緒和焦慮情緒。一是抑鬱者的思維模式可能傾向於從傾聽者這裡獲得建議以使其自身解脫,這往往給傾聽者造成很大壓力。二是病理狀態的抑鬱者(如抑鬱症患者)會時常談論自殺等想法,這往往給傾聽者造成巨大壓力,擔心抑鬱者的安危。

當傾聽者能夠明顯感受到這些情緒或感受時,不要急於作出反應,可以嘗試按照以下步驟來解決問題:

1、評估自己的情緒所帶來的影響。

例如:

自己如此急迫地向抑鬱者提出建議,是不是因為抑鬱者談論的內容激起了自己的恐懼?

自己對抑鬱者執著的思維有所嘲諷,是不是因為他/她所說的激起了自己的不適?

自己講的話也越來越消極絕望,是不是也受到了抑鬱者的影響?

2、當發現自己的情緒帶偏了自己與抑鬱者的溝通時,適時調整策略,堅持使用第一章所列的溝通中的諸支持技術。這裡讀者要注意,使用這些技術的目的不是要使抑鬱者走出抑鬱狀態的漩渦,而是在盡量緩和抑鬱者的抑鬱情緒的同時,降低自己的不適、恐懼和焦慮。

3、特殊情況:發現自己的狀態難以調整時,傾聽者應當適時停止對話/溝通進程。如果傾聽者發現自身的心理狀態出了問題時,也應當尋求心理支持,例如向朋友或親人傾訴,甚至尋求諮詢師的幫助。

邊界意識

作為抑鬱者的朋友/親人,傾聽者在傾聽抑鬱者的傾訴時,抑鬱者也會與傾聽者產生心理聯結。但是在這裡,抑鬱者與傾聽者背後有著不同的需求。因此在親密的同時,可能雙方需要保留一定的邊界,這樣在產生助益性的效果的同時,不至於發生危險。

這樣的邊界基於以下雙方不同的條件:

1、病理狀態的抑鬱者可能需要傾聽者無條件的支持和關懷,但是朋友/親人自身的條件只能容許在自己有空、且狀態較好的情況下才能做一名傾聽者;

2、抑鬱者和傾聽者有著各自的世界觀、生活空間和不同的需求,甚至有各自的伴侶。

在這樣的條件下,當任何一方可能觸犯邊界、侵入另外一方的生活空間時,另外一方都應當明確拒絕,並且聲明自己的邊界。雖然這有可能對助益性的關係造成破壞,但是這是保障雙方安全的前提。

保留邊界可以以聲明的方式作出,例如,在傾聽者/抑鬱者提出要求時,另一方聲明自己的邊界(「可能我只能在有空的時候才行」或「這樣還是算了吧」)。

對抑鬱者攻擊傾聽者的處理

抑鬱者在對傾聽者的回應不滿的情況下,可能會對傾聽者進行攻擊。一般情況下,筆者建議傾聽者作出正常人應有的反應,但不應過分。對抑鬱者的攻擊會帶來一定影響,但是不回應會加劇抑鬱者的內疚,也會阻礙其走出抑鬱。

自殺問題

本文所涉及的範圍雖然有相對正常的人,但是有不少篇章講到了病理狀態下的抑鬱者,這其中多數是抑鬱症患者。而涉及這類病理狀態的抑鬱者,自殺問題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

本文的假設是,談論自殺比自殺本身要安全一些。談論自殺意味著所有的問題還在可以討論的範疇下,這遠比自殘或者自殺的行為要安全一些。

傾聽者不應限制抑鬱者表達自殺的想法,但是這不意味著傾聽者對抑鬱者自殺或自殘的想法毫無警惕。當傾聽者感覺到事情不對勁時,可以採取措施或者向有關的人彙報。

這裡還要談及一個責任問題。傾聽者不承擔監護人的責任,因此,有責任心的傾聽者不要把自己無法負責的事加在自己的身上。

三、傾聽諸問題:理論與實踐

本文的最後將講講這些技術背後的價值假設。這些價值假設隱藏於諸技術之後,讀者在明確這些價值假設之後,也許更能理解本文的技術。

安全空間

本文第一章所列的種種技術,都是為了營造一種安全的氛圍。在這種氛圍之中,抑鬱者能夠有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來選擇自己想要展現的一面,而他/她所展現的不管是什麼樣子,都不會招致批評與指責。當人處於一種危險的境地時,心理也就愈加封閉;而人在一個安全的氛圍中,他/她就能開放地接納自己的負面情緒,並且修正自己的種種負面的思維模式。

除了一種沒有批評的、相對安全的氛圍以外,抑鬱者還能在這個空間里獲取相對的支持,從而感到自己的不再孤單。而且這種支持是一種無條件性質的支持,在這種氛圍中,抑鬱者自身的安全感、意義感都能得到塑造和體驗,雖然不能完全解決他/她的抑鬱狀態,但是這至少能為他/她提供一段相對穩定的人際聯結,客觀上增加了其恢復正常狀態的機會。

去病理化

目前相當多的宣傳,都將抑鬱狀態和抑鬱症宣傳為一種精神疾病。而本文之前的內容也會給人造成這樣的一種印象,就是處於抑鬱狀態的人都很需要呵護,他們都有一顆玻璃心。

可能某種程度上是這樣,但是本文中所列諸種技術,其假設如下:

1、溝通雙方都是在心智上相對正常的人,這意味著他們可以自由交流、探討而不出現異常;

2、抑鬱者自身有走出抑鬱狀態的能力,抑鬱狀態本身既非一種「特質」,亦非一種「疾病」,而只是人生旅途中一種不和諧的插曲。

與其將他/她和抑鬱症聯繫在一起,倒不如將他/她當成你的朋友對待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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