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不過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是一個陌生的時代。
我們買很多不同的書，藏匿良久，嶄新如初。
我們結識很多不同的人，但卻絲毫不懂彼此。
有的時候，我們甚至不懂自己。
陌生不過是
知人知面不知心
小綠很年輕的時候就得了白血病，她在我剛畢業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
她在學校有一個談了三年的恩愛男友。
他們經常會一起逃課出去玩，為此小綠在念書的時候也經常會被父母老師責罰。她總說，我得陪著他呀，如果一個人玩耍的話，未免也太孤單了吧。他是一個有女朋友的人，所以我得陪著他。
他們約定，在畢業的時候就結婚，一起約定好要去泰國度蜜月，雖然他們都沒有工作，但是把每年的壓歲錢都攢了起來。
他拉著她的手，對她說，老婆你放心，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哪怕你以後坐在輪椅上，我也會推著你去公園散步的。
她點點頭，沒有一點懷疑的相信著他的情話。
畢業前夕，小綠被檢查出白血病，她的病情瞞的很好，班裡的同學都不知道，就連老師和她男朋友也都不知道。父母為她辦了休學的手續，可即使是這樣，她也保持著和男朋友每周一次約會的頻率，甚至還陪他去開房。
直到後來，病情實在是瞞不下去了，她得病的消息一時間在整個學校里瘋傳。我和他男朋友去醫院探望她。她整個人蜷縮在病床上，瘦弱的不成樣子。我們安慰她：「別怕，你會好起來的，我們大家都等著你回學校呢。」她男朋友也安慰她，「快好起來吧，馬上就畢業了，不是還要去泰國度蜜月嗎？」
小綠灰暗的瞳孔似乎閃過一絲光芒，她把他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裡，顫哚的問：「我可以嫁給你嗎？」
「我爸媽那裡，可能...」男孩遲疑的將自己的手從女孩掌心裡抽出來，直起身子，在病房裡不停的來回踱步。
生病的時間過的特別快，小綠的生命好像一下子就要走到盡頭。自那次之後，小綠的男朋友再也沒有和小綠見面，只在小綠去世的前幾周，來到醫院，隔著門玻璃，遠遠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頭也不回的走掉。
那時的小綠，已經沒有了頭髮，皮膚蠟黃，沒有血色，看上去就像是一片即將掉落的銀杏葉。
他為什麼不來看我？他過的還好嗎？他在學校里做些什麼呢？他是不是有了新的女朋友？他明明答應過我的，但為什麼都做不到？我給他打的電話，發的簡訊，為什麼他從來都不接不回？我從來都不知道，相處三年的人，為什麼可以變的那麼陌生。我們明明很相愛的對吧？
小綠在死之前的幾天里，不停的撥通男朋友的電話，可傳來的除了忙音以外，再也沒有任何訊息。
曾經的男友，依舊在校園裡學習吃飯，打籃球，依舊會逃課出去玩耍，只是這一回他的身邊已換了別的女孩陪伴。
相處三年的人，為什麼可以變的那麼陌生？
而這是小綠留給我最後的問題。
···
陌生不過是
承受太多勉勉強強的東西
最後變得不像自己
阿公是個老業務員了，早年間在地方上的國有營業部上班，體會過最後一波計劃制公有經濟的浪潮。後來阿公下海經商，做起了跑單幫，成為中國改革開放之後最早的一批業務員。
阿公的酒量很好。
可有一回，在親戚的喜宴上，我碰到了阿公以前一起在營業部上班的同事，我才知道，原來年輕的時候阿公是對酒過敏的。
「有幾十年沒見了吧？您怎麼喝起酒來了。」
「來，你也喝，參加婚禮哪有不喝酒的，更何況我今兒個嫁侄女，你一定得多喝幾杯才是。」
「我記得您年輕的時候，對酒過敏吧？一喝酒就全身起疹子。」
「哪能啊，你且記錯了去！」阿公拿起酒杯，一口就幹了個底朝天。
老同事疑惑的看著他，一臉狐疑又驚訝。
那一天阿公喝的酩酊大醉，身上起了很多疹子，被送了醫院。
阿姆質問他，「你為什麼要喝那麼多酒，自己的身體你不知道嗎？你不是最討厭喝酒了嗎？」
一頓責罵過後，躺在病床上的阿公才悻悻的說到，「這不是沒辦法嘛？以前沒辦法，這回也沒辦法。」
次年夏天的時候，有一回阿公脫了衣裳，打著光膀照鏡子，對我說，「你瞧，這哪兒像我呀？腰都彎了，身上凈是皮褶子，一點肌肉也沒有。」
我打趣到，「您太辛苦啦，為了這一大家子，累的腰都彎了。」
阿公聽聞，突然一下怔住了，「對啊，年輕的時候為了搶袋苞米，叫人給打折了。那時候沒飯吃，可真是苦喲。你不懂，那時候我們為了一點吃的，真的可以豁出性命。後來跑貨兒也是一樣，領導叫你喝酒，你能不喝嗎？有好多次，我喝的渾身犯疹，都是你阿姆送我去的醫院。可我出來了，還是和他們喝，我得把他們喝趴下，讓他們服我。」
說著說著，
阿公的聲音就變了調兒，好像要哭出聲來。
他說我不懂。
我點點頭，忍著心酸，看著他佝僂的身影。
我們這一代，又何嘗不是呢？
身陷在人情世故，工作生活之中。
從小到大，
又何嘗不是承受太多勉勉強強的東西。
···
陌生是什麼？
陌生不過是正在拆遷的故鄉。
陌生不過是你不認識的某一個人。
陌生不過是新出的某一款避孕套。
陌生不過是你排斥的新鮮，接受不了的失去。
陌生不過是，被迫改變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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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蒼白的每一天
自由撰稿人 / 平面設計師 / 攝影師 / 煉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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