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的心怎麼了？
1
我們家一共四口人，爸媽，我和弟弟。
七歲那年的一天早上五點鐘左右，我就被老爸從床上拖了起來。
睡意朦朧的我，揉開了自己的雙眼，看到媽媽橫躺在床中央，呻吟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爸爸則在隔壁的廚房忙著燒火。
我心疼地走向母親，雙手拉著她熱騰騰的手，心疼地問：「媽媽，你怎麼了？?
媽媽沒有回答我，繼續的呻吟著，額頭上滲滿了細細的密汗。?我不敢問父親，他總是很兇，經常帶著一張苦大仇深的臉。
懵懂無知的我，只好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卧室里的空氣像凝聚了一樣，大氣都不敢出。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家裡來了一位胖胖的女醫生。爸爸便把我哄出家門，隨後不久，聽見一聲洪亮透徹的嬰兒啼哭。
奶奶滿臉皺紋的臉堆滿了笑容，擠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拄著拐棍走出房門到我面前，顫顫巍巍地拍著我的後背：「你有弟弟了！」
看著媽媽抱著面是褶皺的弟弟，眼裡溢出了淚花，父親的眼角有了深深的魚尾紋，奶奶的拐棍敲得更加歡快。
2
從那以後，我和弟弟如影隨形。
我帶著他上山下溝，嬉笑打鬧......甚至有一段時間連上學都是背著他一起去。
?那個時候的學校管得不是很嚴，農忙時節母親在家裡收割小麥，家裡沒人照看弟弟，就讓我帶著。
我喜歡弟弟，很心疼他。在外面有了好吃的東西，自己不捨得吃，用作業紙包著，放在衣兜里，帶回來給弟弟吃。
有一次，我在山上刨了十幾顆地果兒，心裡好開心。望著紅紅的，胖胖的，香甜的地果兒，我咽了一次又一次的唾沫，才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放在衣包里，帶回家給弟弟吃。
當我一路捂著兜口，著急忙慌地跑回家，興高采烈地告訴他這個喜訊時，弟弟也激動地跳起來，一臉期盼望著我的衣兜。
我高興地去掏兜里的野果，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我慌了，把衣兜翻出來才發現，底部有一個洞，野果全漏了。
?我跺著腳，嘴裡不停地埋怨，眼裡溢滿了淚花......我不是心疼野果，是心疼弟弟，這是我們最喜歡的野果了。
當然我們也有鬧架時，爸媽總是責備我，大的應該讓著小的。雖然我心裡憤憤不平，但是我們沒有隔夜仇，第二天總會和好如初。
3
中考之前，好友熱情地邀約我跟她報考同一所高中。我黯然地搖搖頭：「家裡條件不好，供不起兩個大學生，我打算讀中專。」
她驚訝地望著我：「家裡沒錢可以借啊，你成績這麼好，讀中專太浪費了。再說你弟弟還小呢，家裡能夠緩過來的。」
她說得雖然很有道理，可是媽媽體弱多病，我不想她那麼勞累，仍然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意見。當然，這也是媽媽認可的。
4
時間很快地過去了，轉眼我都要談婚論嫁了。
我和老公結婚時，家裡沒房沒車，可是我們覺得自己還年輕，一切都是可以自己創造的，那樣也有成就感。
婚後因為考慮到寶寶上學的問題，我想讓她得到相對優質的教育，就打算在縣城買房。當時錢不夠首付，我就到娘家求援。
母親面無表情地說：「這些年供你弟弟上大學，我身體也不好，天天要吃藥，家裡沒有剩錢。」
我知道家裡負擔重，可是不應該沒有存款的，爸爸這幾年的收入很不錯的。也許，他們有別的開銷吧，雖然心裡不高興，但是我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後來，我們找朋友籌了一點，銀行借了一些，也就夠了。
5
前年九月，爸爸打電話讓我回去一趟，我急匆匆地趕回家。平常都是我自己回去，這是第一次他們主動叫我回去。心裡不踏實，總怕有什麼事！
到家後，父親正在客廳里看電視，手裡的煙捲冒著藍幽幽的煙霧，一圈一圈的。
父親見我到家，開門見山地說：「你弟弟他們打算結婚了，想在那邊買一套房，可是首付還差兩萬，你有錢沒，給墊上。他們以後賺了錢就還給你.....」
我們那幾年也在還債，手裡確實也沒什麼錢。但是想著，現在結婚都要買房的，不買房，人家肯定不願意的。即便手裡沒有，借也得湊夠啊……
於是我答應父親，過幾天送來，我也得去借，手裡沒現錢。
父親同意了，讓我回來時提前聯繫他，一起把錢打給弟弟，他不會操作ATM機。
幾天後，我帶著現金回到娘家。父母翻箱倒櫃地找出五六張存摺存單。
那五張存單是六年前的，只有一個存摺是近幾年的。那個時候沒有存摺。我們算了一下，加上我的足足十五萬。
我看著這些泛黃的單子，心裡無限地酸楚，眼底泛起了淚花。我需要家裡幫助時，他們把我拒之門外；可是他們有難題時，明明知道我沒錢，卻把難題推向了我。
也許，他們本來就是計劃把錢給弟弟買房的吧……
我心裡有疑問，有委屈也全都放在心底，跟著父親跑信用社，跑郵局，一起到農業銀行把所有的錢匯給了弟弟。
這之後，我心裡與他們就有一層膜，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6
今年初二，我按照農村習俗，照例回娘家拜年。老公因為家裡親戚要辦喜事，需要幫忙就我自己回去。
我領著大包小包的禮品到家後，家裡只有母親和弟媳以及一個不滿一歲的寶寶，父親和弟弟去走親戚了。
寶寶在屋子裡睡覺，臉上紅彤彤的，偶爾還咧開嘴笑一下。母親在家裡忙裡忙外，弟媳在客廳看著電視，玩著手機，也忙得不亦樂乎。
弟弟他們因為工作在別的市區，母親也過去幫忙洗衣做飯，帶小孩，他們年底才回來過年。所以一回來家裡家外都得收拾。
看著母親忙得焦頭爛額，我挽起袖子就跟著一起干。人家十指不沾陰陽水，自己不能閑坐著，看母親一個人受累。自己的母親自己疼，能分擔就分擔一點。
到中午，終於忙完了，我們坐在一起吃飯。床上的寶寶也許聞著香味了，也許是我們吵醒了她，起床和我們一起吃飯了。
母親夾了一點筍乾給寶寶，弟媳馬上讓寶寶吐出來，接著對母親咆哮：「跟你說多少次？怎麼不長記性？小孩不能吃那麼咸。你炒菜不能少放一點鹽嗎？鹽也是錢買的......」
看著她目無尊長的樣子，看著母親委屈的樣子，我心裡的火壓不住了：「媽又不是故意的，你要覺得不好，自己做啊，一天天就玩手機，還說別人的不是......」
「你是外人，不要摻合我們的家事，吃你的飯！」母親打斷了我的抱怨，同時也打碎了我的心。
我獃獃地望著她一如既往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著弟媳搖頭擺腦，一臉得意的樣子，眼淚奪眶而出。我默默地放下筷子，拿起自己包，失魂落魄地回自己家了。
往事一幕幕的，像放電影一樣，浮現在我的眼前。也許，從初中畢業那時候起，甚至更早，我就已經是外人了，只是自己渾然不知。
回家後，老公得知了事情的原委，摟著我：「上帝在創造人類的時候，心臟就沒有安置在中間，我們每個人的心都是偏的.......」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可是聽著這個冷笑話，我卻一點也笑不起來。
媽媽，你的心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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