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油膩男」與保溫杯中枸杞的前生今世

——老中醫帶你循著醫藥古籍，揭開枸杞能否養生的「真相」

近日，人們都有意無意的用「枸杞、保溫杯」等來調侃一下中年大叔們。望著因操勞而日漸稀疏的頭髮，中年大叔們不忘身體力行著各種保養方法——當然，「拿枸杞當補品」，儼然成為了如今中年大叔的「標準配置」。

不過，不僅大叔們，包括很多人其實對枸杞僅有些模糊的概念：只知枸杞這樣好、那樣好，但卻全無定性、定量的描述，完全經不住諸多熱愛養生人士的一一追問。為此，本著嚴謹治學的態度，筆者從國家藥典再到各種醫書古籍，從近古的《本草綱目》一直查到上古的《神農本草經》，再輔以最新的網路系統，將枸杞的「前生今世」來了個徹頭徹尾的大溯源，以還廣大吃「枸杞」群眾一個真相。放在西醫講，這是追述原始文獻；在中醫里則稱之為「依據經典」。

關於枸杞，有一個難於啟齒的……

說到枸杞的話，不但是中國人心中的一味補品，也同國家影響力一起走出國門面向世界。略有諷刺的是，當一名中醫還在為年年上漲的中藥材價格頭痛之時，卻發現美國有機食品店早己把品相極佳、價格實惠的枸杞擺在貨架上了——商人的嗅覺永遠都是最靈敏的。

從古書記載來看，對枸杞的功效描述不外乎「補腎、補肝、益精氣、潤肺明目」等。在大部分可做食品販買的藥材中，乍看並不亮眼，但卻為何彷彿一夜之間成了中藥材中的「網紅」呢？後來呀，直到在古文中偶然發現一行」離家千里，勿食枸杞」的隱晦文字，才恍然大悟過來：哦，原來是在這裡，這裡有這人類最低層的需求，即飲食男女。

《牛頭怪將女人拖上船》by（西）畢加索

到底是滋補「網紅」or「百無一用」？

以前有句老話叫「書不可盡信」，按照現在的話說，畢竟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嘛。憑筆者幾十年的用藥經驗，區區枸杞的孱弱功效，幾乎很難達到中年大叔的實質需求的。都講枸杞能補腎，可這單純說補腎，就在醫理上有補腎氣、腎陰、腎陽、腎精等不一而足。

雖然眾多說詞附會，把枸杞講的「男補腎、女補肝、明目長壽」，再加上現代研究提出的「抗衰老、抗腫瘤、降血糖、提升免疫力」，已是無所不能地滿足現代人的全部健康需求，怪不得一躍能成為如今追求健康必備的「寵兒」呢。

話是商人這麼說的，到底有沒有這些真本事，筆者不敢妄下斷言，還得本著實是求是的求知態度一一來給諸位分析：

·論補腎陽，也就是俗語所說的壯陽，這枸杞比不上鹿茸蟲草，甚至還不如一把香料加幾勺咖喱更直接。

·論補腎陰，滿大街的六味地黃丸、阿膠、石斛的往那一放，還要枸杞作甚？

·又說「陰陽雙補、益於久服」，一聽「久服」便知是毫無用處的代名詞。既然要「陰陽雙補」，那還不如索性多吃些牛肉，畢竟古人補腎精是要吃生牛肉的。與古人比起來，只能可憐現代人「人云亦云」的不加思辨。

《五牛圖》by（唐）韓滉

·欣慰的是，講到「明目」，還是有明白人的：《本草匯言》中講枸杞非真的可明目，只是精神好轉後的一種現象。

·不過，現代研究就看不懂了——「抗腫瘤」概念一出，估計又要讓看不起中醫的文化人們笑掉大牙了，連作為一名中醫的筆者也覺得這有些胡扯了，感慨如今的癌症病人也真是不幸，幾乎淪為整個健康產業的唐僧肉。

·還有更讓筆者無語的，就是號稱「枸杞降血糖」。糖尿病作為一個複雜而又棘手的疾病，今人一見就某味中藥被古人曾提及「可治消渴」，就恨不得發現新大陸一樣，立刻宣稱對糖尿病人多好多好，吃了不僅可降血糖，連帶著也降一降膽固醇、保保肝，等等。殊不知，糖尿糖是一個極為複雜的疾病，有著十分漫長的發展過程，前期、中期、後期表的病證，相互之間完全不同，已遠超出古人對糖尿病的認識與理解。所謂的「消渴」，已是糖尿病後期的併發症，來日無多了。

當然，或許枸杞能讓近乎腎衰竭的病人感覺好受些，但憑著這一含糖的漿果來控制血糖，不升高恐怕已是萬幸了。所以，在筆者治療任何病人時有一個「鐵紀」，即一切滋補品都不吃，尤其對於糖尿病患者，畢竟經手過很多控制血糖已經堪稱完美的糖友，最終就因這些補品而被徹底破壞。鑒於以往的案例，最後得出的經驗教訓就是：如果身體真的有病，還是要找好醫生治病，那些不論是枸杞還是什麼其他補品，都留給健康人去吃吧。

一些人可能要失望了

說了這麼多，再回過頭來講講一些人更關心的那個事了，也就是俗稱的補腎。中醫論述為「腎陰為體腎陽為用」，就是講這功能要健康，也要有一定物質基礎，稍微具體來說就是你的血肉得充沛，血又化生為氣（也就是能量），最終「陰陽媾精、二氣交合」，生命也就由此誕生了。這本是一個最最自然的過程，所以與其把希望寄托在這幾顆漿果上，不如老老實實多練練深蹲，加強一下下肢肌肉，好多生成些睾丸酮。

另外，還有人羞羞發問說：枸杞既然作為人們從古至今推崇了這麼久的補品，是否有催情的作用呢？從激素分泌角度講，它在這方面從現有材料上還找不到任何根據，畢竟從興奮性神經上來看，無論是自己試用還是給病人吃，也幾乎看不到什麼明顯作用。那既然不能完全否定它沒有，是不是就可以試試？與其這樣的話，也許還不如直接喝杯咖啡、吃兩頭大蒜的效果更明顯。

「去偽存真」——還枸杞與大眾以真相

既然作為一味中藥，那麼還是要從中醫醫學典集中挖掘其本源與功效。不過，在這一挖掘過程中，竟發現了一個較為奇怪的現象，即作為一味有名中藥的枸杞，幾乎很少出現在方劑配伍中，好不容易偶爾出現一次，也只是一些滋補合劑，而非嚴格意義上的方劑。中醫的方劑配伍是很有講究的，與家裡日常煲湯的食材單純混合可截然不同。

即便如此，最終考證的結果也挺感到意外：對於枸杞性味上的記載十分混亂，這本書講屬寒性、脾胃虛的人要小心，那本書又講是熱性、當心小心流鼻血……當最後看到《神農本草經》時，筆者才明白，此枸杞非彼枸杞也！原始的中藥材枸杞為枸杞樹的根皮，又名「地骨」，不入葯的枸杞反而完全代替了枸杞這味葯的全稱。地骨皮是性涼的，臨床上是一味用來退虛熱效果不錯的中藥；而枸杞則糖分很高，在「惜糖如金」的古代，任何含糖的食物都是好東西，無論是?腎的枸杞還是補血的紅棗。話說至此，筆者覺得聰明的人已經能明白其中的究竟了。

地骨與枸杞相比，一個其貌不揚，一個品相極佳；一個毫無滋味，一個甘甜可口；一個收集困難、產量低下，一個是可規模化生產的產品。這種對比，放在如今堪比碼農VS網紅。當然，結局也沒有任何懸念。

於是，隨之興起的商業模式，不要以為是什麼新時代的新玩意，其實自古就有，都是江湖套路而已。商業模式的成功，也是有其生長的土壤，也就是中國自古有之的進補文化。曾幾何時，某個朝代開始，整個主流社會越來越重文輕武，於是導致了一面是壓抑的慾望、一面是缺乏煆煉的身體的局面。正所謂「有需求就有買賣」，自古人類的大腦也是有弱點，無論是真是假，只要宣傳到位，只要反覆灌輸，信念就會像病毒一樣在大腦中不斷複製。

縱觀中醫藥文化，從古至今有精華也有糟粕，有多少中醫大家也是煉丹追求長生不老的，如現在知名的青蒿素的啟發者葛洪，就是當時知名的煉丹家。他在追求成仙的路上，可比中藥走得更遠。但吃死無數人之後，就開始改頭換面，打出「?腎養生、輕身、延年益壽」之類的口號了。毫不誇張地說，一本《本草綱目》，簡直就是推薦大家買保健品的聖經。另外，據可靠小道消息了解，不少氣功大師還舉起了「長生成仙」這桿大旗，還信者甚眾。由此可見，人的痴念是有多重。

很多如今追求健康養生的人不知道的是，進補的觀念在嚴肅的醫書中幾乎是少有的；但由於如今中醫的主要商業模式是開藥店，所以當然是越貴的葯，越吃的久的葯，也就越能賺錢了。為了賺錢，筆者相信商人什麼都能辦到：這枸杞不僅把古代枸杞的藥性不但全包攬了個遍，再加上誇大、甚至偷換概念，也就最終成就了如今中年大叔保溫瓶中的「尊貴」地位。所以，倒不是說針對大叔們，其他人也一樣：枸杞沒那麼大保養功效，別拿它太過於當「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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