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點兒正能量：那些感人的後媽們

幺婆子

許石林

收到西安資深教師黃先生的微信：許兄，春節好，在深圳一陝西老鄉問字難住了我，請教於你：陝西常把繼母叫姚婆子，姚字對嗎？

復曰：不是姚婆子，是幺婆子。幺：小的意思。指男子後續的妻子、孩子的繼母后媽。但這種稱呼是人背後私下的叫法，或籠統的叫法，也有當積木後媽的人自謙自稱。通常指舊時狹隘狠毒，對先妻子女苛虐的低素質女人，舊時俗話說：「幺婆打娃不心疼，黑來掐來白日擰。一天無事打三頓，不是鞭子就是棍……

戲曲舞台上對惡後媽程式化誇張表現，幺婆子都由彩旦扮演，跟監獄裡的禁婆一樣，惡毒刁橫、人前背後兩張臉皮，典型的比如渭南人李芳桂編劇的《春秋配》中的繼母，虐待前房留下的女兒姜秋蓮，逼迫她帶著病體去撿柴，還說耽誤了自己吃齋念佛的時辰了。

從前婦人多不讀書，生活又艱苦，鄉下人見識鄙陋，窮生奸計，必心胸狹窄。這種婦人的確有。但也不常見，畢竟是宗族和輿論的力量不允許的，之所以通過舞台劃賬塑造，就是警告教化民眾，不要當這種人。

從前的女人，當了人家的繼母，心地善良的人尤其很注意，不要像個傳說中幺婆子。會格外注意自己待人接物尤其是對待前房孩子的態度。儘管這樣，自己也常常自謙：我是個幺婆兒如何如何，自卑尊人，反而更能贏得別人的欣賞和尊重。

但是，幺婆子、幺娘等等，畢竟從某種意思上說，是帶有批評、偏見和歧視的說法，也可能由於這個原因，語音上也不好聽。因此，盡量不要當著別人的面稱人為幺婆子、幺娘。自家人尤其是晚輩，絕不能說這個詞。盡量迴避這個詞。也盡量不談論這個話題。孩子稱呼繼母，按照我們那裡的習慣，通常稱娘。你一聽某某將媽稱娘，就知道多半是後媽，為什麼說多半？因為還有別的情況。

至於現在，惡後媽即幺婆子，不敢說完全沒有，的確極其少見了，反正我都沒聽說過，只見過很多關係好的。我認識幾個再婚女子，對前房所生子女好得很，彼此關係極好。這些女子天性淳善，也很會惜福，為人處事有智慧。

從前也有極好的後媽，戲曲里典型的就是逃難途中，後媽背著前房留下的大孩子，手裡拖著自己親生的小孩子，被亂兵或路人看見，以為怪異，詢問以後才明白，遂感其大義，使一方鄉親得活的故事。評劇有一齣戲《包公三勘蝴蝶夢》，我最愛聽鮮靈霞的那段「可說是兒啊兒啊事到如今為娘我是不得不說不得不講……」——兄弟三人闖禍了，後媽不得已，決定讓親生兒子去替哥哥抵命，為的是保住前房的兒子。這一段戲非常動人。

現實中的好後媽也很多，我們村就有非常好的後媽，老太太撫育前房子女，非常盡心，吃苦耐勞，以女人的力量支撐起一個家，對待前房兒女，甚至厚於自己所生，很受一方人稱讚，至老，德高望重，及逝，子女隆禮厚葬，娘家人覺得很有面子，多年後，村裡還流傳她的美德懿行。

我的一位表嬸對前房留下的兒子比對自己生的兒子還好，新衣服先給前房的孩子穿，自己生的孩子一直穿舊的。前房兒子大學畢業，對後媽特別好。不準人說那是後媽。

我遠房本家八奶奶，1942年從河南逃荒到關中，嫁給喪偶的八爺，對前房留下的女兒特別好，八奶奶為人善良勤勞，她一生都在幫助別人、做好事，至今好多人都念她的好。晚年常被女兒接去長住，女兒家的生活好，外孫們極孝，八奶奶有一次閑聊，話趕話說我其實不是你們的親外婆，我是你媽的幺娘……外孫外孫女們聞言大為生氣，都哭了：您不說，我們咋知道！誰讓你這麼說！

2018年2月22日（正月初七）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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