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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蘇賽區優秀作品

江蘇賽區 南京師範大學 學生作品

人生莫不若不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第一次見到雲清,是在我的府里。

那是暮春時節,花瓣謝了一地,殘紅和著污泥,好不凄美,讓人絲毫看不出她們曾在枝頭生機勃勃地綻放過。

空氣中氤氳著微甜的氣息,醉人心脾,但卻似乎又在醞釀著一場足以毀滅一切的大雨。

在這紅牆中生活,如何在微醺中保持清醒,恰恰是最大的學問。

正在我出神之際,一個嬌小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我面前,險些撞到我,定睛一看,卻是一個面生的婢女,但是很美。

她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匆忙整了整衣衫,低下頭,道:「奴婢是浣衣坊的,今兒起的有些遲了,卻不想衝撞了殿下。」

「叫什麼名字?」我抬起了她的下巴。

「奴婢雲清。」

四目相對,我不禁失神。

那一瞬間眼波流轉,竟淡了萬物的顏色。

一張算不得傾國傾城的臉,卻電光火石般烙印在了我的心中,以至於後來我竟無數次後悔當初輕佻的舉動,因為有些面容,看到了就如上癮一般,無法戒除。

與其一生一世的糾纏,朝朝夕夕的心痛,人生,莫不若不見。

良久,我才回過神來,放下了手,強迫自己移開眼,「去吧。」聲音淡漠的一如尋常。

雲清,雲清,但是你卻並不像名字那般雲淡風輕呢。

沒有看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或許當時我就已經知道,這錯誤的情根,已然深種。

走到無人處,身後的影衛跳出來,「主上,那女人身上有……」

「知道,去給我查一下她是哪邊派來的。」此時,我的心理有些奇怪,我似乎並不想聽到有些事被別人說穿。

影衛領命,離去。

我,晟軒,是當朝東宮之主,未來的新君。

但是我也可能是開國以來處境最為尷尬的太子了。

我原本是既不得到父皇寵愛,母妃家道又早已中落的二皇子。上有嫡長子,也就是前太子把持朝政,下有最得父皇寵愛的七皇子手握兵權。

父皇年事已高,於是朝中大臣和其他皇子也就分成了兩派,一部分是忠實的太子黨,另一部分則在暗暗策劃著廢掉太子,另立七皇子為儲。

而我素來既胸無大志,又無意於權利,這輩子只想做個庸庸碌碌的王爺,陪著母妃頤養天年。怎奈天不遂人願,某一天大哥忽然犯了君威,於是風雲突變,太子被廢,正待七王爺已經摩拳擦掌入主東宮之時,父皇卻把默默無聞的我推上了風口浪尖。

這在當時確實引起了小小的騷動,但也只是小小的騷動。

朝中大員仍如往常一般追隨著大皇子和七皇子,本來我這個毫無背景的二皇子成為太子也許只是父皇的一時過渡,兩虎之爭的權宜之計罷了。

中午,影衛又一次出現,「主上,她是大皇子那邊的人。」

「大皇子……那倒可以利用一下。」我低聲說,嘴角無意識地輕揚,不知是為了一步活棋還是為了那張面孔。

我說過我不留戀於太子之位,不爭奪無上皇權,但有些位置,沒有全身而退,一旦退一步就是懸崖萬丈,粉身碎骨。

所以即使是再燙手的山芋,也要接著。

我從衣袖中拿出那條已經昏迷的蠱蟲,剛才所謂偶然的相遇,可能只是雲清為了讓這條蠱蟲操縱我的思想。

倘若當時我們相撞,只怕現在早已是一副木偶吧,那嬌小無害的身影,卻是一個精於用蠱的探子。

雲清,這是不是可以算作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呢?

你精心謀劃的第一次相遇,竟只是為了埋下這條蠱蟲。而再次相見,只怕也是為了我那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吧。

當初就居心不良的愛情,也許註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現在想來,那條蠱蟲你雖沒有埋下,但是我卻中了你的情蠱。

第二天,雲清就成了我的侍妾。

她是一個異常乖巧溫馴的女人,沒有什麼引人注意的特別之處,每天忙裡忙外的倒真像一個賢惠的侍妾。

在他人眼中,雲清或許只是平時不近女色的太子第一個收入房中的侍妾,也許還暗示著太子即將立妃。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太子遲早也是要換的。

於是,一切如常。

她還是那個精明的探子。

偶爾會趁收拾房間的時候看看我的往來書信,時不時催動一下那隻小蠱蟲,而我,也還是那個平庸的太子,在朝中依然沒有可以依附的力量,時不時向父王請辭一下太子之位。

唯一變的,卻是我那顆一點一點沉淪的心。

雲清每天清晨服侍我洗漱時芳香的手帕,深夜為我研墨時纖細的手指,還有那每天掛在臉上淺淺淡淡的微笑,那麼平常,而我卻幾乎為其瘋狂。

我真的很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是什麼探子,我亦不是什麼太子,我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對夫婦,每天都能在一起的夫婦,永遠不會分開的夫婦。

這種思緒很危險,我不得不每天告誡自己:這些都是假象,你們只不過互相利用,你們之間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感情,更不可能有什麼未來。

我想握住這平靜,讓它永遠流淌,但是,總是有人會出手的。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因未能得到太子之位而一直憤憤不平的七皇子晟清最近忽然撞到了大運,父王下旨命他赴南疆助大將軍張恆,率三十萬大軍壓境,基本上大局已定。

這時候送七皇子去,就是送給了他一份赫赫的軍功,送了他一份立儲厚重的資本。

父皇有這樣一份大禮相送,晟清怎能不悅?

眾位敏銳的朝臣也察覺了老皇帝對於未來新君的心思,紛紛討好七皇子,甚至有幾位依附於大皇子的權臣已經暗暗投身了七皇子的陣營。

平日沉穩的大哥此時似乎也有些心慌了,從雲清最近頻繁的行動上就可以看出來。

的確,如果老七軍功在手,我這個太子又甘願讓位的話,他可能就徹底與皇位無緣了。

雖然如此,餞行會上的大皇子,還是一如往常的波瀾不驚。

「大哥敬七弟一杯,七弟此行必能與張恆將軍立下汗馬功勞!」大皇子,晟明的助詞聽起來如此真誠,然而晟清卻只是接起酒杯一飲而盡,眼中略過一絲不悅。

大哥的這句話分明就是在提醒在座各位這七皇子的功勛大半都是人家張將軍的功勞。

說到底,張恆還是我兒時的伴讀呢,現在他是名震四海的大將軍,而我只能在這紅牆中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太子。

不過說這話的是大哥,平時張揚慣的老七也只能用眼神表示不悅。倘若是我說了這話,他必會在這事上糾纏不清的。

我自斟一杯,仰頭飲盡。

酒雖透明,卻能醉人啊。

夜色漸深,酒過三巡,大家似乎都有些醉了。也漸漸有人告退離席,酒席上也漸漸亂了起來。

正當我要起身離開時,卻被酒氣熏天的晟清拉住了袖子,「你等著,平了南疆之後我必取你太子之位!」

如果是在平時,我一定會笑著告訴宮人把喝醉的七皇子扶回去,好生照料。

可是,酒後的我脾氣也並不怎麼好。

「混賬!」我甩開他抓住袖口的手,轉身離去。

這一幕落在了對面大皇子的眼裡,他的嘴角揚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似乎在說:向來懦弱的太子,居然也是會生氣的啊,而且似乎不滿於七皇子很長時間了。

回府後,雲清小心翼翼的服侍著喝醉的我,可能真的是喝得太多了,她眼中那一瞬掠過的,難道是心疼嗎?

「七皇子真的是,太過分了。」我口齒不清地說,「他就是一個仗著父王寵愛的……的……混賬。」脫下沉重的靴子,我倒在床上,「反正我這個太子,也是做不長久的,與其讓那個混賬做皇上,倒不如讓大哥……」雲清一邊服侍著我換衣服,一邊溫言勸慰著我。

這種溫柔,真叫人沉溺。

我用手撫上雲清的臉,「雲清,雲清,不過不管是誰當皇上,我都會死啊……」

次日,七皇子出發。

「祝七皇子凱旋!」將士們的聲音震天動地。

晟清的臉上又浮現出了那種他最常見的、自信滿滿的笑容,這次勝利,應該是像探囊取物那樣簡單。

第二天,大皇子就來到我的府上拜訪。這還真是從我當太子以來頭一次呢,雲清的辦事效率的確是快啊,她眼中的那一絲心疼,只是我的錯覺吧。

手指掐入肉里,她是個探子,她是個探子,我無數次地這樣告誡自己。

和大哥走入書房,我讓所有人退下,看到雲清,我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謹慎地讓她出去了。

大哥看了雲清一眼,笑了。

晟明的笑與晟清不同,少了一分自大,卻多了點自信掌控一切的味道。

一番密談,賓主盡歡。

我答應了幫大哥登上新帝之位,打壓我們都很討厭的七皇子,而大哥也答應了在登基後護我周全,讓我永世做一個逍遙王爺。

多麼完美的結果啊,雙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可從來沒有不信任過大哥,他應該不會做些鳥盡弓藏的事吧……

可是有時我卻高興不起來,尤其是看到雲清的時候,本是棋子,誰知情已覆水難收。

最近頗有些不寧靜,我大病一場,差點死掉,太醫說是突發的心疾。

事後,卻有侍女在我的床下發現了幾個刻著我名字的木偶人,針刺心臟。

這可是大事,巫蠱之禍啊,居然有人對當朝太子圖謀不軌。

雖說這太子無關緊要,但他可是在太子的位子上啊。

龍顏大怒,下令徹查。

最後的結果是揪出了我身邊的一個小侍女,幾番用刑,她招出了背後主謀——七皇子。

此事一出,朝堂嘩然。

七皇子的黨羽們紛紛為其辯護,說是太子趁機誣陷,血口噴人,那個小侍女也是受我所逼才做的假證。

這時,和我從來沒有交集的當朝御史上奏一本,說了那次酒席上七皇子對我口出狂言,預謀其位的事。

這下,可不光是人證物證,就連動機徵兆都有了。

晟清這次冒犯的不光是太子,還有父皇。

畢竟我這個太子可是皇上親自選的,可他卻不把這個太子放在眼裡,這絕對是藐視聖意,輕視聖威。

於是,父皇下令撤其大將軍的職位,收回帥印,在南疆將功贖罪。

雖然這幾乎不算什麼多重的懲罰,但無疑是一盆澆在七皇子頭上的冷水,原本好好的軍功軍權,卻變成了將功贖罪,原本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如今卻越來越遠。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巫蠱事件剛剛平息,一封關於七皇子意圖謀反的信再次震驚了朝野。

宰相呈上的這封信是七皇子親自動筆寫的,其中表明了對巫蠱之禍之事的不滿和對皇帝之位的圖謀,甚至還無比直白地請南疆眾部落助自己登基,來日必有重謝,信上,晟清的私印十分清晰。

就算父皇平時再寵晟清,此時也只剩下無邊的怒火了。

恰恰此時南疆派來的使者竟然被人看見在偷偷收拾行李,徹查其原因,竟是他們從南疆那邊聽到了風聲。

士兵們在他們身上搜出了一張應是鴿子送來的便箋,八個字觸目驚心:江山易主,中原可圖。

這次,將功贖罪的大將軍徹底變成了逃犯,尊貴無邊的七皇子居然變成了階下囚。

「晟清身為七皇子竟然謀反逆天,簡直大逆不道!還請父皇讓孩兒帶兵前往南疆掃平敵寇,捉拿亂黨!」

大哥在朝堂上聲淚俱下地控訴晟清的同時,還不忘主動請纓前往南疆收復兵權,平定叛亂,真不愧是心懷天下、忠孝兩全的大皇子啊,相比之下,晟清則是一個利欲熏心、不惜謀反、加害於親生父親的混賬,龍椅上的父皇聽了大哥這一番話想必是十分受用,當即下旨,封大皇子晟明為平亂大將軍,剿滅亂黨,平定南疆!

大哥領旨後,雖然面色依然沉重,眼中卻是早已掌控一切的自得。

這種令人欣賞、讚歎、折服的眼神在我眼中,卻和當時晟清張揚地笑重合在了一起。

說到混賬,是誰比誰更混賬呢?我不禁嘆了口氣。

世間安有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幾日後,大哥的母親,也就是當今皇后,把我的母妃接到了乾寧宮同住。這等殊榮,我和母妃還真是從未享受過,只怕現在父皇都不記得我的母妃是誰了吧。

不過,殊榮從來就不是白白享受的,我那老謀深算的大哥只不過是以此來要挾我,在京中不要輕舉妄動罷了。

我對此無話可說,只能拜謝皇后的恩典。

隨他們怎麼折騰去,既然大哥都這麼顧忌我了,母妃也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雲清最近心情不錯,那天我居然看見她像個小女孩似的在院子里放風箏,眼睛一轉不轉地盯著那個飛得很高的風箏。

她的心情好自然是跟我沒有多大關係,想必是因為晟明的大業將成吧。

不知道你的心情有沒有因為我而牽動過,哪怕是一絲一毫也好。

我看著那風箏,就像我的心一樣,永遠的被她用線牽著。

一陣大風吹過,木製的紙鳶撞在了樹上,破了。

她有些掃興地丟下手中的線,拍拍手,再沒有看那風箏一眼,轉身回房去了。

那一刻,我的心不禁有些疼。

大哥出征前一周,我去寢宮給父皇請安,經過這一氣,父皇原本就不好的身子更加虛弱了。

大哥,應該很快就會即位了吧。

「父皇。」我恭敬地跪在龍床前,握著他的手,問他:「還記得我母妃嗎?」

「可是那彈得一手好琴的靜兒?」

「那是賢妃,父皇。」

「那就是那畫得一手好畫的彩兒?」

「父皇,那是張美人。」

「那是……咳咳,你為何要問朕這些?朕有那麼多女人,怎麼能每一個都記住?」父皇的肺病常犯,可現在卻是分明用咳嗽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的確,他的一生有那麼多女人,怎麼能每一個都刻骨銘心?他只會接納著別人的真情,然後,讓那些人感恩戴德地接受他所謂的恩惠。

自古帝王多無情,我懂的。

「可是父皇,我母妃,她一直在靠著那段回憶過活。我們娘倆相依為命的那段時光,她每天都跟我回憶你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你只寵了她一個月,而她卻記了一輩子。」

我說的有些激動,站了起來。

「你為什麼會忘了她呢?是因為她長得不夠美嗎?是因為她性情不夠溫柔嗎?還是因為她的娘家倒了,她再也沒有利用價值了?而你會想起我,也是因為晟明和晟清的爭鬥需要一個平衡點吧。你除了在我出生時來看過一眼,可曾有那麼一點關懷過我?你可知道我和母妃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張驚恐的臉,這驚恐應該不是因為我說的話,而是因為他發現自己想張嘴說話,卻發出不了聲音。

我冷笑,蠱蟲此時應該已經沿著經脈快到心臟了吧。

雲清是用蠱高手,其實我也精通於此,不然,雲清的蠱王就不會被我輕而易舉地抓到了。

我收一收臉上的表情,向外張皇失措地喊道:「太醫,太醫,父皇他……」

太醫的診斷是父皇似乎撐不過這個月。

大哥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一個踉蹌到了我身旁,「父皇……父皇居然……」他話還沒有說完,便噴出了一口血,隨即昏厥過去。

於是,原本是平亂大將軍的大皇子因惦念聖上病情成疾,只得在病床前盡孝。

太子臨危受命,前往南疆平亂。

雲清聽到這個消息,一臉擔憂,一直在忙裡忙外,為我準備了很多東西。

我看著她忙碌的樣子,幾次都想冷笑著告訴她,晟明就在京城,就算沒有軍功也會毫不費力地得到王位的。

臨行時,大皇子伏在我耳邊低低地說道:「太子爺好心機,可是卻算記錯了人。難道你一個月內,能回來嗎?別再耍花樣了,別忘了現在跟你母妃住在一起的人是誰。」

我在心裡冷笑,如今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弟惶恐,不過還煩請大哥幫我好好照顧我母妃。」

「自然。」依然是那種掌控一切的笑。

我策馬揚鞭,將那紅牆遠遠甩在身後,可我依然無法抑制地想起雲清的容顏,不知這一別,是否還會再見?

京城內,大皇子晟明看著軍情急報不禁皺起了眉頭,太子這一路似乎十分順利,應該能提前在月末回京。

太子擒獲了七皇子及其亂黨,也讓南疆大軍後退了三百里。

唯一不順利的是,先前晟清率領的三十萬大軍有二十萬已經收入了南疆各部的麾下,將軍張恆下落不明。

也就是說,太子本應收回的三十萬人馬變成了十萬人馬。

二十萬大軍啊……晟明為此十分苦惱。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那種掌控一切的笑容,瞬間蕩然無存。

當朝太子壓著叛徒七皇子凱旋。大皇子親自出城迎接,還在京城前幾百里就準備好了軍營,讓太子隨行的十萬人馬駐紮休息。

同日,皇帝駕崩。太子和大皇子在靈前審問叛黨七皇子晟清。

罪名已定,其實無需什麼審問,只不過做做樣子罷了。大哥依然那樣笑著,對晟清說:「其實,倘若你不寫那封信,可能不會死的這麼快。」

晟清早已不再那樣張揚自信,這幾日的長途跋涉早已磨去了他所有的驕傲。他喃喃道:「是啊,要是張恆不勸我應該奪回太子之位,我也不會這麼做。不過……」他聲調陡然拔高,「那些別的事,卻都是你們陷害我的!」

大哥對他的指控不予否認,語氣猶疑,道:「張恆?這人不是一向正直忠誠的嗎?我一直以為是你的主意。」

晟清撇撇嘴,「什麼正直?看到權勢都是假正經!我告訴你吧,那二十萬大軍是張恆親自帶領投向南疆的。就算你們掌了皇權,也會永遠遭到南疆的騷擾!二十萬大軍!哈哈哈!」

士兵們拖走似乎已經神志不清的七皇子晟清。

大哥也走出了靈堂,臨出門之前,看了我一眼,眼裡全是疑惑和不解,全然沒有了那種自信。

回到府中,雲清似乎已經在府門口等了我很久了,還是那種溫柔地笑,還是那說纖細的手,而我,卻忽然不知道怎麼面對她了。推開她的問候,徑直走進屋內,我似乎看到了她眸中的落寞,但卻還是關上了門,隨手拿起一本書,確是霸王的悲歌,虞姬虞姬奈若何。

晚上,雲清還是推開門,眼睛裡流淌著一種很複雜的情感。

我坐在桌前讀了一夜的書,雲清就站在我旁邊,默默剪了一夜的燈花。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空氣中不知何時開始瀰漫一種淡淡的悲傷。

東方既白,我拉她入懷,緊緊擁抱。

真的很想讓她就像這樣,永遠留在我身邊。

可是我們兩個,誰都不配說永遠。能擁有一瞬,便是上天的垂憐。

虞姬虞姬,奈若何?

次日,大皇子在朝堂上揭露當朝太子謀害先帝的事實。

證物是蠱蟲,證人是太子侍妾,雲清。

雲清稱其曾親眼看到太子飼養蠱蟲,而且就是太醫從先帝身體中取出來的那隻,東宮中還有一隻一模一樣的蠱蟲。

群臣激憤,紛紛要求廢太子,改立大皇子晟明為新帝。

與此同時,皇后拿出皇帝給他的聖旨,聖意分明,欲立大皇子晟明為皇帝。

前一日還立下戰功、人人敬仰的太子,今日就成了下蠱謀害父親的階下囚。

大皇子雖未登基,卻已攝政,宣布擇日處斬前太子,賜其母妃三尺白綾,以向先帝謝罪。

我在陰暗冰冷的地牢內,卻怎麼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母妃,竟然死了。

我沒能讓她母憑子貴,卻讓她因我而死。

怎麼會這樣?

我抱著頭,身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再也看不到母妃那雙溫柔的眼睛,再也聽不到她教導我的聲音,怎麼會這樣?

「主上。」暗衛的聲音想起,很愧疚。

「那幾個人是都死了么?!」我努力壓低自己憤怒的聲音。

「是的……他們在路上就都被害了。」

我十分驚異,因為我派出接母妃的這幾個暗衛都是輕工好手,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就死了呢?

「我在他們身上抓到了這個。」暗衛伸出手,赫然是雲清的一條蠱蟲。

雲清,我頹然靠在牆上,想不到你竟如此絕情!

雲清知道我有暗衛的事,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卻沒想到她會做得這麼狠,她居然害死了我的母親!

也對,從頭到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我竟然還特意給父皇下了一種雲清能夠取出的蠱蟲,我竟然還想著她也許因為這個會得到頭功,我居然還想著我們會有未來,我竟然還以為她眼神那種感情是愛!

可她,卻害死了我的母親。

這是再深的愛也無法原諒的。

同心而不知,憂傷以終老

晟明登基了,就在父皇駕崩十日之後,他似乎很迫不及待。

而我在地牢里無聊的數日子,記得不錯的話,我好像是明天處斬。

雲清來過幾次,我沒有看她一眼,因為我怕我控制不住胸中奔騰洶湧的恨意。

有時,情太濃烈,濃到愛已經不足以承受它了,就變成了恨。

新帝登基不過幾天,就被一支浩浩蕩蕩的軍隊包圍了。

為首者,竟然是無故失蹤的大將軍張恆。

張恆在百姓面前宣布了晟明假造聖旨、謀害太子的罪行,不出半日,便攻佔了京城。

雖然長途跋涉,但這可是二十萬精銳,足以對付京城附近的官兵了。更何況,晟明的幾萬精銳大都在百里之外看著太子的親兵呢。

人生的位置優勢變化得有些可笑,比如說我,本來明天就要處斬了,今天卻坐在了龍椅上,而晟明的皇帝夢,只做了十天就破碎了。

我去南疆,其實不是平反,而是收兵。

我說過,張恆是我的兒時伴讀,我在朝中雖然沒有什麼心腹,但是在外面卻有一個手掌數十萬兵權的好兄弟。

多年來,我和母妃相依為命,看盡世態炎涼。

為了保命,我韜光養晦,潛心養蠱,暗中訓練死士,無非是想有朝一日能讓母親母憑子貴,再也不要受到世人的嘲諷與白眼,過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今天,我終於站到了這個位置,卻失去了母親,那個我最珍視的人。

登基後,我在朝中迅速植入自己的力量,剷除了晟清和晟明的黨羽,賜晟明晟清各一杯毒酒,給母妃修了陵寢,追詣為皇太后。

我似乎把該做的都做了,但又似乎什麼都沒做。

我依然沒有處置雲清,或者說,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她,我甚至都沒有見她的勇氣,我怕我一看到那雙眸子,就忘記了母親還躺在冰涼的棺木里。

所以,當張恆問我是不是按當朝律法處理的時候,我點了點頭。

我無法面對你,卻也無法殺你。

雲清,既然如此,那就索性不要再見面吧。

當朝律法,叛臣女眷,充入軍妓,劃為賤籍。

日子就這樣過去了,我用盡所有方法去忘記雲清這個人,但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她的氣息似乎無處不在,在墨里,在燈中。

我以為此生就要這樣過去了,咀嚼著對一個人的愛與恨,孤獨以終老。

但是那天,我又看到了她。

我微服私訪一軍官,酒席間,我看到了她,好像是那個人的侍妾。依然是那樣的身姿,在我夢中消散不去的身姿。

我不顧一切沖向她,卻發現,眼前人似乎已經失明。

「是你嗎?晟軒?」她喃喃道。

那樣熟悉的氣息,那樣熟悉的聲音,我什麼都沒想,就把她抱回了宮裡。

我痛快得不再想起母親的恨,我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雲清,我永遠都不會再放開你了。

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她是真的盲了,因為一場沒有人治的大病,身體也被那個軍官的正妻欺凌得不像樣了。

我緊緊握住她的手,發現我根本就沒辦法恨她,更沒辦法離開她。這幾年我真的是度日如年。

我再也不想放她走了,因為太醫說她已經時日無多了;我也不想恨她了,因為我愛她,愛得發瘋。

我要給她最好的。

我宣布立雲清為後。

臣子們紛紛愕然,以死相諫。當朝堂的柱子上已經碰死了七個臣子之後我揮袖而去,不立後,我立妃你們總管不著了吧。

次日,雲清被立為貴妃。

我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雲清,用所有能找到的名貴藥材,用她喜歡的一切東西。

可是她的身體,依然是每況愈下。

我總是會抱著她,撫摸著她不再纖細的手,低低地喚著,雲清,雲清。

那天,我坐在桌前批閱奏章,雲清就在旁邊,溫柔地替我剪著燈花,一如那日,一如我們年輕時。

怎奈燈花不堪剪,歲月不堪留。

雲清,倘若我如今想挽回,不顧一切,還來得及嗎?

那一晚,我祈求老天讓這種情景永遠延續下去,讓她永遠留在我身邊。

可能我運氣實在太差,老天似乎從未響應過我的祈求。

第二天,一個刺客靜安突破層層守衛進入皇宮,雲清替我擋了一劍。

刺客是雲清的弟弟。

我當時是能躲開的,可是我身後便是雲清,於是我索性就沒有躲開,雲清卻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了我。

劍,直入她的心房。

我還記得那刺客最後撕心裂肺的話,「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她有什麼錯?她做那些事原本就是無可奈何的,你看看你都把她害成什麼樣了!你有什麼資格讓她為你去死?」

我也記得我當時的撕心裂肺,「就算這樣,她依然可以為我去死!哈哈……我們會一起下地獄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雲清還是死了,死在了我的懷裡;她並不悲傷,看起來那樣溫柔,也許死亡是對她來說是一種的解脫吧。

可是老天,你為什麼連這種殘缺的幸福都不肯多給我一點?

艷骨空收枯冢,徒惹一番風月,幾度情濃?

只留我,孤獨地行走於世間。

多少心計,最終繞不過,一個情字。

全文完

責任編輯:編輯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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