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下令敘利亞停火，但各方已經殺紅了眼

2月24日，聯合國安全理事會一致通過敦促敘利亞全境連續停火至少30天的2401號決議。根據決議，敘境內停止敵對行動後，各方應確保運送醫療設備的人道主義救援車隊每周「安全、順暢並持續通過」，尤其是進入「難以進入和被圍困的地區」。同時，決議呼籲解除對敘首都大馬士革東郊東古塔等四個區域的圍困。

敏感的東古塔戰局

東古塔地區見證了敘利亞內戰的進程。在2011年敘利亞內戰爆發之後，東古塔地區很快成為了政府軍和反政府武裝爭奪的決鬥場。由於緊鄰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東古塔地區的反政府武裝一直成為了敘利亞政府軍的心腹大患。

2012年，東古塔地區的反政府武裝曾經一度向大馬士革發動進攻，敘利亞巴沙爾政府也似乎一度岌岌可危。但是很快隨著政府軍從敘利亞其他地區尤其是北部地區抽調兵力，發動反擊，雙方由恢復到了在東古塔地區的拉鋸狀態。

2013年，東古塔地區曾經爆發了「化學武器危機」，敘利亞政府軍和反政府武裝相互指責，聲稱是對方在東古塔地區的戰場上使用了化學武器，並且導致重大平民傷亡。而隨後在俄羅斯的斡旋下，國際社會與敘利亞政府簽署了化學武器協定，幫助敘利亞政府銷毀手中的化學武器。在2013年的化學武器事件中，美國奧巴馬政府猶豫不決，瞻前顧後，導致沙特和以色列等美國中東盟友大為不滿，最終使得俄羅斯逐漸掌握了在敘利亞問題上的主動權。

東古塔地區的戰事，被一些西方媒體稱為「阿斯塔納和平成果的失敗」。事實上，作為阿斯塔納進程所建立的四個「衝突降級區」的其中之一，東古塔地區一直都是十分敏感的區域。一方面東古塔地區政府軍和反政府武裝的零星交火仍然持續，隨時可能會引發大規模的衝突；另一方面，東古塔地區事實上與其他的反政府武裝控制區在地理上被「隔離」，陷入孤立境地。除了2013年的敘利亞化學武器危機之外，其實東古塔地區還多次爆發出化學武器風波，同樣是反政府武裝和政府軍相互指責，聲稱是對方使用了化學武器。

目前，東古塔地區的對峙狀態仍然持續，但是勝利的天平正在逐漸向敘利亞政府軍一側傾斜。政府軍在2014年11月的第六次大馬士革農村省戰役以來，對東古塔採取四面包圍，至今「東古塔口袋」已經存在達3年零3個月之久。2月18日，由於解決了其他戰線的攻勢，敘利亞政府軍得以集結重兵，向東古塔地區發動大規模的軍事進攻。

此次聯合國通過的2401號決議案，是為了防止敘利亞大馬士革周邊東古塔地區戰場局勢惡化所帶來的人道主義危機。事實上從二月份開始，敘利亞政府軍持續向東古塔地區發動大規模軍事進攻，旨在打擊東古塔地區周邊的敘利亞反政府武裝。而有報道顯示，為了能夠「一勞永逸」的清除東古塔地區的敘利亞反政府武裝，敘利亞政府軍動用了數萬兵力，集中圍剿盤踞在東古塔地區的一萬餘名敘利亞反政府武裝人員。而隨著戰事的推進，東古塔地區的敘利亞反政府武裝人員數量急速縮減，在聯合國安理會停火議案通過之前，甚至已經降到了6000人左右。

東古塔地區的戰火，必然會導致重大的人道主義危機。與此同時，東古塔地區的主要反政府武裝是受到沙特支持的「伊斯蘭軍」。因此當東古塔的敘利亞反政府武裝岌岌可危之際，沙特和海灣國家媒體也就開始隱隱欲動，希望能夠在外交層面叫停敘利亞政府軍的攻勢。

滿目瘡痍的東古塔地區

「伊斯蘭軍」儘管並沒有被國際社會定義為「恐怖組織」，但是「伊斯蘭軍」在東古塔和南部德拉的控制區內，強迫實施「伊斯蘭教法」，推行保守的薩拉菲教義，這些其實與「伊斯蘭國」極端組織和「基地組織」武裝團體並無太大差異。

當前東古塔地區的局勢，有點類似於2016年底敘利亞北部重鎮阿勒頗的局勢。當時敘利亞政府軍調集重兵，力圖能夠通過軍事行動來剿滅盤踞在阿勒頗地區的敘利亞反政府武裝，但是在攻擊阿勒頗老城之時，由於敘利亞反政府武裝的頑抗，以及大量平民傷亡的出現，導致國際社會的介入。而最終根據政府軍和反政府武裝的協議，將阿勒頗地區的反政府武裝及其家屬整建制的撤離到阿勒頗省西部、敘利亞反政府武裝控制下的伊德利卜省，才最終使得阿勒頗被政府軍收復。

而從當前看，東古塔地區最終的解決，也很可能是敘利亞政府軍和反政府武裝達成類似的協議，將「伊斯蘭軍」整建制的撤往南部「伊斯蘭軍」控制下的南部德拉地區，隨後東古塔地區被敘利亞政府軍收復。

敘利亞和平的三大風險

除了東古塔戰事因為聯合國安理會的停火決議，而暫告一段落之外，敘利亞國內仍然存在著三個區域，可能會在未來攪動敘利亞國內的政治局勢。

首先是敘利亞北部的庫爾德控制區。在這一控制區內，由敘利亞庫爾德「民主聯盟黨」主導，其主要的訴求是在敘利亞北部建立「自治政府」，希望能夠在未來的敘利亞國家政治構建中，建立起與阿拉伯人平等的民族關係，將「阿拉伯敘利亞共和國」改稱為「敘利亞共和國」。

長期以來，「民主聯盟黨」和敘利亞政府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一方面在歷史上，尤其是1998年之前，「民主聯盟黨」關係密切的「庫爾德工人黨」曾經得到敘利亞政府的長期支持，而且在敘利亞內戰爆發之後，敘利亞反對派普遍指責「民主聯盟黨」是敘利亞政府軍在敘利亞北部的盟友；但是另一方面，「民主聯盟黨」自己提出的政治訴求，尤其是建立一個「聯邦國家」以及在敘利亞北部建立自治政府的要求，被敘利亞政府所拒絕。隨著土耳其出兵敘利亞西北部阿弗林地區，「民主聯盟黨」和敘利亞政府軍再次「共同禦敵」，對抗土耳其及其支持的敘利亞反政府武裝「敘利亞自由軍」。

而「民主聯盟黨」與美國和俄羅斯關係微妙，被視為美國在敘利亞的重要棋子，因此未來敘利亞北部的「民主聯盟黨」控制區，很可能會成為各方競相爭奪和滲透的重要角力場。尤其是當此次聯合國安理會2401號決議案通過之後，土耳其第一時間表示，在尊重「敘利亞領土主權完整」的同時，「將會繼續打擊『恐怖分子』」，而對於土耳其來說，當前的進攻恐怕並不僅僅是為了奪取阿弗林，其目標是要在敘利亞北部建立自己的「緩衝區」，而這種野心，必然打亂伊朗、敘利亞政府、「民主聯盟黨」、美國等力量在當地的部署。而隨著土耳其「橄欖枝」軍事行動進展緩慢，暴露出土耳其戰力有限的軟肋（土耳其國內甚至有學者認為，阿弗林會成為土耳其的「越南」），這很可能會進一步惡化敘利亞北部的戰局態勢。

其次是敘利亞西北部的伊德利卜省。根據阿斯塔納會議所確立的衝突降級區，這一地區屬於土耳其監管之下。但是在伊德利卜省內，除了「敘利亞自由軍」這種「溫和反對派」之外，仍然有「征服陣線」這類與「基地組織」關係密切的恐怖組織團體。其中「征服陣線」內部，還藏匿著一些來自於新疆的伊斯蘭極端分子。由於「征服陣線」處於伊德利卜省內，因此事實上成為了土耳其通過「衝突降級區」來保護的對象。而「征服陣線」的一些武裝分子，也在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內「改頭換面」，以「敘利亞自由軍」的名義，加入到圍攻敘利亞西北部「民主聯盟黨」控制下的阿弗林地區的戰鬥中。如果「征服陣線」和其他藏匿在伊德利卜省的極端分子無法被徹底清除，那麼這一地區必然會在未來持續成為各方爭議的焦點地區。

第三是敘利亞南部的戈蘭高地周邊地區。以色列認為，北部的鄰國黎巴嫩和敘利亞都被親伊朗的武裝團體所掌控，將會從戰略上威脅以色列北部乃至整個國家的國防安全。因此以色列對於敘利亞戈蘭高地周邊地區，以及北部黎巴嫩南部地區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真主黨」武裝和伊朗支持下的什葉派武裝團體一直保持高度的警惕。在當前敘利亞國內和談中，以色列事實上無法參與和談，無法通過正規的途徑來表達自己的利益訴求。以色列最為關注的，是在敘利亞戈蘭高地周邊地區庫奈特拉省南部的「衝突降級區」，不允許出現伊朗軍事人員、「真主黨」武裝人員以及伊朗支持的什葉派軍事團體。

但是一方面，美國和俄羅斯、約旦、伊朗等國在討論衝突降級區設立，尤其是德拉省-庫奈特拉省南部衝突降級區設立的過程中，並沒有考慮到以色列的利益關切，而是相互之間做了妥協：美國和約旦保留了支持的敘利亞反對派武裝在這一地區的存在，而伊朗則和敘利亞政府軍一道，能夠在這一地區獲得形式上的主權，俄羅斯則能夠在敘利亞問題上實現重大的外交勝利。

結果以色列的利益並沒有人代表。儘管以色列多次向俄羅斯表達自己的立場，但是俄羅斯顧及到伊朗在敘利亞問題上的重大作用，並無意願也無能力來幫助以色列實現在戈蘭高地周邊的訴求。因此以色列只能依靠自己的軍事優勢，通過空襲的方式，來不斷越境進入敘利亞境內，對於戈蘭高地周邊的伊朗軍事團體、「真主黨」武裝人員和其他伊朗支持的什葉派武裝進行震懾。而這極易導致局勢升級，最終危機敘利亞-以色列邊境地區的穩定和安全。

儘管敘利亞內戰已經漸趨平靜，但無論是在東古塔地區，敘利亞北部地區以及南部戈蘭高地地區，未來爆發衝突的風險仍然存在。對於國際社會尤其是敘利亞內戰衝突當事方來說，如何凝聚共識，打擊恐怖主義，才是當前最應當關心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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