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強專欄 | 大連足球：大王再度來巡山
在今天凌晨，西甲球員卡拉斯科和蓋坦加盟中超球隊大連一方。馬競和大連一方都確認了這兩筆轉會信息。
大王還是那個大王，從幕後走到台前。他在這個舞台上，終於走出來的原因，當然和足球相關。但在一切為足球的名義下，卻未必都是足球的驅動。
一方就是萬達？
「一方」變成「萬達」，過去幾天讓所有大連球迷興奮的話題。在水一方，彼岸而非此岸，哪怕過去一年在「一方」這個名頭下，大連足球終於重歸頂級聯賽，王者之師的背影，早已消失殆盡。這次的變化，城頭並沒有變幻什麼大王旗，回歸到「萬達」這個有些遙遠的足球名稱後，大連的這個足球俱樂部，乃至這個最有底蘊的中國足球城，多少讓球迷看到了過去十多年從未有過的希望。
一方和萬達之間的近緣關係，從來不是什麼新聞。2015年大連一方集團投資阿爾濱之時，公開的新聞通告里，就對「萬達集團的大力支持」進行了公示。一方集團董事長孫喜雙，和萬達之間過從極密：萬達商業地產、萬達院線等機構，孫喜雙都是第二大股東。百年人壽的萬達接盤，也證實著兩者之間非同尋常的關係。
沒有萬達力挺，沒有2011年王健林領銜萬達「全面支持中國足球」的項目，一方集團會否在2015年接手處境極差的阿爾濱，還會是疑問。接手兩年多時間，大連一方在2017賽季登頂中甲，升級過程最後的主場，大連球迷依稀看到了一點十多年前這座城市的足球盛況。只是在升超成功之後，一方反倒選擇了退出。
升超之後，俱樂部價值上漲，本是激活球迷想像力、憧憬對峙恆大上港這些豪強的時候，一方的放棄，原因相對複雜，但和中超運營成本逐年暴漲相關。另一個方面，傳統的足球俱樂部投資方，在俱樂部絕對虧損的同時，能通過和地方政府各種斡旋，或者是房地產企業拿地、或者是通過其他優惠政策來換取利益。然而在大連，以及許多足球城市，足球作為「城市名片」的功能，早已時過境遷，被政府放棄。十多年前，通過接管一家根本不存在盈利可能的足球俱樂部，來換取其他方面的政府公關紅利，這種最原始的中國足球商業化市場運作模式，早已過時。
一方退出，俱樂部處在管理和投入真空階段，球迷的彷徨，誰能解救？
政治正確的決定
在拖沓節奏、迤邐策劃的步點中，偶爾傳出萬達可能正式接受的消息，然而誰都不太確信。萬達的雄勢，較2011年王健林「全面支持中國足球」時，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政策性的風向，對萬達整個商業板塊都未必有利。本土上市遙遙無期，資產的各種剝離和處理，引發了多種猜測。海外投資方面，在美國和歐洲對於房地產、影院以及高端奢侈行業的涉足，腳步都已停滯。直到2018年春節前，才爆出這兩條萬達和足球直接關聯的新聞：
萬達出售在西甲馬德里競技購入的股份；萬達接盤大連俱樂部。
出售馬競的股份，符合萬達近期不斷收縮，也符合王健林最近幾次講話的內容，更匹配從2016年以來中央政府不鼓勵海外併購的各種政策精神。與此同時，接盤大連俱樂部，從一方手中，接過一頂帶血的頭盔，是否意味著萬達在國際舞台上開疆拓土的野心，已經消失，更會不忘初心地紮根本土？
至少從講政治的角度看，萬達做出來一次不算太及時、但政治正確的決定。
這樣的決定，和現狀中的中國足球有多少關係、和嗷嗷待哺的大連球迷有多少關係，不太好判斷。與再度就任大連俱樂部副總經理的石雪清聯繫，也無法獲得哪怕是官方的說法。
大王為何要歸來？
其實從時間軸上看，萬達和足球的關聯，2000年王健林「退出中國足球」，到2011年「全面支持中國足球」，這期間是一段空窗期，此後直接或間接的關聯，從未斷絕。「全面支持中國足球」的3年計劃，包括對中超冠名，也包括選派中國少年赴歐洲，例如去到馬競、比利亞雷亞爾等俱樂部接受培訓等事項，甚至在國足選帥確定卡馬喬，也和萬達有關。在那一段「全面支持」過程中，就有過王健林想要在北京重組一家足球俱樂部，畢竟萬達從全國各地選拔的當時15歲上下少年球員，在歐洲受訓後，回來就是一股足球競技力量。只是王健林當時有過猶豫——許家印的廣州恆大，正處在上升期，而王健林和他的高參們，似乎覺得許家印的手段，不過是他當年主導萬達時玩過的花樣。大王再度來巡山，豈能流俗？
對國內足球戰線猶豫。國際戰線上，入股馬競，更被分析是對馬德里收購地產項目的一種示好行為，即便如此，最終在西班牙的投資，和當地政府及社區關係，仍然很不順暢。放棄馬競重要股東身份，和中央政策導向、實際投資績效等多方面原因相關。
而國內足球有過的高舉高打思路，最終執行不下去。萬達再有錢、王健林再強勢，也不可能讓他就接管了中國足協。歸根結底，他仍然只是一個商人，政治智商，應該遠在沈萬三之上。萬達和中國足協的合作，最開始是有高層領導的示意，但執行得並不成功，雙方關係一度相當緊張。為官的一方，以權本位，不可能受控於市場力量；為商的一方，終究逃不過一個利字，又覺得主管部門有顢頇官僚風氣。相看兩相厭。
在政策風向轉向的時勢下，及時表態才最重要。
倉促新賽季的挑戰
「全面支持中國足球」，沒有得出一個好的結果，但萬達和足球關聯繼續。海外有馬競這條線，更有在2015年國際足聯大地震期間，王健林先是拜訪布拉特，旋即在因凡蒂諾上台後，成為新的國際足聯頂級合作夥伴的手筆。國內的線索，是2015年一方接手大連俱樂部。一方玩不下去了，萬達從馬競撤退、轉身接手大連，大王回到起點。
不論是政治站隊，還是對足球的熱愛不減，此番歸來，環境乃至遊戲規則都變了。從本質上看，許家印在恆大的手法，和20年前王健林在大連的玩法類似，只是起點更高、瞄準的目標也更高，投入更是高出十數倍。最終取得的績效，哪怕先行者覺得只是copy再版，高度也確實要超出許多，兩次登頂亞冠、能請來里皮、卡納瓦羅這樣的足球巨星，恆大也從一個區域性房地產品牌，完成了兩連跳的升級——不到10年時間，足球運動普及的地區，對於「恆大」（Evergrande）這樣的品牌認知度，已經非常之高。
如果以投入產出比、以及實現的品牌升級效率論，恆大不到10年結合足球達成的效果，要比同一時期萬達高舉高打投資足球的效果更好。萬達重新拾起大連俱樂部，雙方終於將會遭逢於同一戰場，萬達能讓起起落落的大連足球重振雄風嗎？
卡拉斯科、托雷斯以及已經官宣的馮特，這些仍然征戰於歐洲頂級聯賽的鼎鼎大名，顯示了萬達在構建球隊上，手段和恆大上港沒什麼不同。只是新政左右下，萬達已經不可能不計成本投入買最貴最好的外援。國內球員方面，在「全面支持中國足球」期間，以各種方式簽下的那一批球員，已經長成，也有不少符合U23政策者，但能否及時匯聚到大連俱樂部？又能否集合成彪悍戰力？主教練是馬林，抑或有更好選擇？
中超新賽季就在眼前，萬達接手的時間稍晚，至少對新賽季備戰和陣容籌備等多方面問題上，實在倉促。升班馬的第一個賽季，也就廣州恆大能一舉登頂，大連要重複這樣的戰績，難度太大。
石雪清的靜默，或許就有這樣的道理。先站好隊，再低調築基，長遠圖謀，哪怕是大王，也難一蹴而就。
大連球迷有足夠的耐心，過去近20年，他們經歷了太多非足球因素對足球的干擾。大王的歸來，未必因為足球，但對球迷而言，至少有了點立春之後的亮色。足球遊戲，被遊戲的往往是足球本身，足球何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