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好要臉系列之——豐子愷：畫畫不要臉的藝術暖男

最新 02-27

一代文藝大師豐子愷，絕對可以算得上是一位藝術暖男。作為一名有著仙風道骨又充滿煙火氣的國民畫家，他有著無數的真愛粉。

藝術暖男——豐子愷

在他的時代，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市井婦孺，甚至是文盲，人人都愛他的畫。他曾在《談自己的畫》中說，他幾乎被報紙包圍，被雜誌催稿，他的「子愷漫畫」甚至被製成廣告以提高報刊的銷量。據統計，僅「子愷漫畫」在解放前就再版過十五次，他的漫畫在當時完全稱得上是中國美術界的一朵奇葩（鄭重聲明，此處為本意哈）。

即使到了今天，子愷老先生依然是各種霸屏。從學生課本到暢銷書排行榜，從茶葉包裝盒到拍賣行的人氣拍品，從各種公眾號的雞湯推文到街頭巷尾的「中國夢」系列公益廣告宣傳畫，誰的童年裡沒有遭遇過幾次豐子愷？

我是子愷漫畫的拍賣紀錄

一百多幅子愷漫畫做成了「中國夢」系列公益廣告，亮相於全國大街小巷

他的畫溫暖而極具詩意，極簡風裡透著江南的雅緻情趣，寥寥幾筆已盡畫意。他的文字積極溫暖，充滿治癒系氣息，那段有名的雞湯「不亂於心，不困於情。不畏將來，不念過往。如此，安好。」就是出自大師的手筆。

不過你可知道，這位真摯平和人畜無害的文藝大師，還有一個出人意料的著名個人標籤——那就是「畫畫不要臉」。

李榮浩式迷惑

沒錯，豐子愷就是民國出品的以「畫畫不要臉」著稱的藝術大師。這可是中國幾千年美術史上的獨一份。

這一切，都要從他遭遇標題黨說起。講真，標題黨並不是今天才有的生物，他們的由來久矣。在民國的報壇，就常常會驚現標題黨的蹤跡。上世紀30年代的某一天清晨，豐子愷正要開始自己畫家的日常，卻發現自己懟上了標題黨。

上海發行量最大的商業報紙《新聞報》上赫然印著令人悚然的大標題——《豐子愷畫畫不要臉》。一向光風霽月的豐子愷不淡定了。納尼？哪裡冒出來的黃口小兒，打胡亂說。（不對。不對。畫風不對！這裡，怎麼能夠是京腔和川調呢？）作為一個久居上海的杭州人，豐子愷這時的內心os應該是，飄過數條溫軟的江南式罵娘。

他奪過報紙，懷著憤怒開讀。卒讀之下，卻立馬釋然，進而會心一笑。

這位標題黨老兄，其實真的只是單純的想說，國民男神畫畫的時候不要臉，是大家想太多了。我們來看看這位標題黨老前輩究竟寫了什麼。原來這位仁兄就豐子愷的漫畫《鄉村學校的音樂課》展開了藝術評論，中心意思就是畫面中教室里跟著拉二胡的先生學習歌唱的孩子們「沒有臉」。雖然作者沒有點畫出他們的眼睛和鼻子，但讀者仍能從這群活潑可愛的孩子揚起頭、張大嘴巴的神態中，體會到他們正沉浸在全身心投入唱歌所帶來的快樂中。

《鄉村學校的音樂課》

細讀下來，這個標題是如此別緻，實在稱得上匠心獨具的神來之筆，竟然用這種不著調的方式如此靠譜地詮釋出了豐子愷畫作的特色。

從此，豐子愷記住了這位標題黨，世人也記住了豐子愷的「不要臉」。

其實說起來，在中外各種流派的畫作中，類似的「不要臉」的大師前輩們很多。比如唐代閻立本的《步輦圖》、五代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等，畫中人物都是沒表情的狀態：沒有喜怒，不見樂苦，沉靜如一，安寧如一，表現出的，是與畫面環境格格不入的冷漠、淡然，有臉與無臉無異。

《韓熙載夜宴圖》

再比如魔幻超現實主義的雷尼?馬格利特的《征服者》、《戴黑帽的男人》、《情人》等畫作，主角直接就是沒有面孔的人，他的《戈爾孔達》里也全是沒有表情的人臉。

《情人》

《戴黑帽的男人》

《戈爾孔達》

無臉男：我真滴不是亂入。

但是把「不要臉」變成了自己的個人藝術標籤的，卻只有豐子愷一人而已。

豐子愷漫畫可謂是中西合璧，不僅充滿中國傳統色彩的古典意趣，同時又兼有西方寫生、速寫的特徵。

從迄今為止發現的豐子愷最早發表的兩幅漫畫——1922年12月16日《春暉》上發表的《子淵先生的演講》和《女來賓—寧波女子師範》，就可以看出，受過素描、寫生、速寫訓練的豐子愷，用西洋的技法滲透神形兼備大寫意的筆意，刪繁就簡，用最簡練的線條畫出了他心底最自在悠然的韻味。

《女來賓—寧波女子師範》

他的漫畫題材多樣，兒童、戰爭、護生、自然、社會相、日常生活、都市等等都有涉及，其中的人物形象基本上都攤上了這個臉部多少有一點缺失的「毛病」。有的，是寥寥幾筆大致勾勒出的臉部表情。有的，是象徵性地畫上隻眼睛或一張嘴。有的，是一張比白紙還空白的臉。有的，甚至就連耳朵都被略了。

比如，他們

比如，她

比如，他

畫人「不要臉」成為豐子愷漫畫的特徵之一，他在論述自己的畫時也說道：如果意已經到了，筆再到，筆就沒有意義了。

一張張「沒有臉」的「臉」，形成了具有特殊意味的空白。面部的留白留下了足夠充裕的想像空間，這張空白的臉，可以笑、可以哭、可以憤懣、可以麻木、可以平靜、可以豁達；這一刻是這樣的，下一刻又是那樣滴……

也許是葛優癱的喪

也許是佛系青年的淡

也許是蛙兒子遠行的憂

空白的臉部符號，為後世解讀這些漫畫作品留下了廣闊的餘地，一張張臉猶如「意義」的生成容器，為其現代性的不斷生成創造了無限的空間。於是透過臉的空白，一千個觀者，可以解讀出一千個豐子愷……

其實，除了這些「不要臉」的畫，子愷老先生還是一個令人驚嘆的優質斜杠青年。

GIF

我是斜杠我驕傲

當我們翻開百度百科會發現，老先生是如此多才多藝，對於音樂、繪畫、寫作和藝術鑒賞都有那麼深的研究和見解。他不僅是開風氣之先的漫畫家、知名的散文家，還是翻譯家、新文化運動的啟蒙者，且有個大家不太熟悉的身份——藝術教育家。他創辦過中國教育史上第一家開設圖畫、音樂、手工藝各科的藝術師範學校，並先後在上海大學、復旦大學、浙江大學擔任美術教授，建國後還出任了中國美術家協會常務理事、上海中國畫院院長。

子愷老先生的藝術啟蒙書

有人說，「藝術，是豐子愷看待萬物的角度；審美，是豐子愷生活的方式。」

在他的人生里，不管是寫字兒，還是畫畫，都是出於隨性。讀了他的散文，就會發現，他是一個骨子裡天真俏皮的人，思路也是別具一格。他的散文一片率真，字裡行間都透著一種意趣和舒爽，溫情不輸沈從文，諷喻不下錢鍾書，而且還自帶頑皮天性。如果生在當下，以他的文筆，怕是篇篇10萬+都不在話下。

這個有趣的老爺子，更是一個真正的大生活家。他愛娃也愛曬娃，要是活到今天，絕對是需要屏蔽的微信朋友圈曬娃狂魔。他吸貓，吸到登上喵星人「虔誠」鏟屎官排行榜。

一個正被貓在頭頂開光的老藝術家

他懂得生活美學，熱愛生活且樂在其中，能在樹下陪孩子一起看上半日螞蟻，能嗅到春天的溫暖和風中的青草香氣，能從樓閣小窗看到豆蔻少女的純稚，也能從醉酒漢子蹣跚的步子里看出真趣。多半心外無物，他總能在平凡生活中發現那些散落的美好，瑣碎平常的日子，偏偏就被他看出了特殊的趣味和意想不到的道理來。然後，他就用那更能發現美的眼睛和表達美的筆，用詩一樣的語言和畫面，描摹出這溫暖美好的市井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