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在當下臨床醫療中的缺失——也談「流感下的北京中年」
一篇名為《流感下的北京中年》的微信長文引起巨大轟動,迅即在微信和網路熱傳,甚至榮登「百度百科」,成為農曆新年前最為流行的線上公眾話題。
這篇文章以日記體詳細記述了作者的岳父因感冒著涼就醫,繼而出現肺炎,最後因多器官衰竭而致死亡。
患者在近一個月的就醫過程中輾轉於北京多家醫院,從門診到ICU病房,動用了人工肺等非常規手段,花費了巨額醫療費用,而結果卻未能挽救患者的生命。
這一最終人財兩空的不幸事件,反映了在北京這一中國特大城市就醫、診療以及醫療費用和醫保政策等真實狀況並暴露了其中的種種問題,從而引起廣泛關注和熱議。
醫學專家們也紛紛登場對這一病例進行評論和解析,不僅有曾經就診醫院的專家,也有國內的知名專家,甚至搬來海外的醫學權威。
但是令人頗為遺憾的是,直至今日,對這一令人不寒而慄的病例仍未有進一步有價值的醫學解釋,病因仍確定為「未知病毒」,對患者在各家醫院的診療過程也未提出明顯的異議和質疑,尤其談到針對這類疾病的治療則更顯得蒼白無力,絲毫未超出文中所提及患者應用過的治療手段的範疇,而治療建議也停留在對醫學完全外行的作者的水平,強調的還是一些常規的預防或疫苗。
而談得最多的卻是解釋流感如何可怕、致死如何正常,似乎該病例患者的轉歸本是「題中應有之義」。
而反思這一病例的價值無非是避免著涼、戴口罩、勤洗手、打疫苗、早就醫等常識性措施,對於罹患者就只能聽從命運的安排了。
然而細讀該文發現,這一病例長達近一月的診療過程並非無懈可擊,其中的一個重大失誤就是中醫診療在這一病例中的完全缺失。
這一缺失實際揭示了目前臨床醫療兩方面的狀況。一方面患者、作者以及親友似乎對中醫治病完全陌生。
作者不惜大量筆墨詳述患者及家人從感冒初起到不治的種種表現和反應,以及自己和親友在診療中的種種努力和溝通交流,甚或在此期間自己的心路歷程。
而卻未提及一句中醫,他的親屬和朋友圈中似乎也沒有人建議患者嘗試用中醫中藥治療。
作者自稱中年,那麼應該是70或者80後,並且是目前居住在北京通州的南方人,這固然有個人生長環境和知識結構的差異,但其六十歲左右的東北籍岳父一家,以及聞之此事的親朋好友也都對中醫中藥意識淡薄。
這大概也折射出目前有相當比例的患者群體在就醫上從不會考慮應用中醫中藥治療。
另一方面從醫療機構來講,這一患者輾轉於北京大大小小多家醫院,除了大劑量應用抗生素和之後的達菲,就是支持療法,從未聞及哪家醫院曾給予中藥治療,哪怕是輔助性的,更沒有哪家醫院曾建議患者看看中醫。
據說其中住過的一家醫院還是著名的中醫三甲醫院,居然也將中醫療法排斥於臨床治療之外了。
而出現這一中醫在臨床診療上缺失的狀況,原因恐怕也是多方面的。近年來在醫學科普和宣傳上的誤導應該是一個重要原因。
現在無論是從支持中醫的角度或者反對中醫的角度,都似乎有意無意地將中醫歸入調理和養生的範疇,至多是應用於一些現代醫學無能為力的慢性病。
實際上,中醫首先是一門臨床醫學,而且在一些常見病和急症的治療中有著自身優勢。
特別是這一病例所涉及的外感性疾病和呼吸系統疾病。從文獻資料來看,中醫臨床治療外感性疾病有著數千年的豐富經驗。
中醫現存第一部臨床著作,也就是被尊為醫聖的漢代張仲景所著的《傷寒雜病論》,所針對的就是當時漢末流行的外感性疾病,而其所述癥狀和病理的發展演變與現代外感疾病大致相同,所以他提出的療法和方葯至今仍療效卓著。
此後,金元四大家之一的劉完素與著有《瘟疫論》的明代吳有性等人對中醫治療外感性和傳染性疾病又有著重要發展和貢獻。
尤其到了清代,產生於江南地區的溫病學派系統總結和整理了歷代治療外感性疾病的方法,結合自身的臨床經驗,提出不同於《傷寒論》的治療外感性疾病的衛氣營血診療體系,完善了中醫對外感性疾病的治療,令中醫在治療這類疾病上擁有了明顯的優勢,治療外感性疾病曾作為一名合格中醫的基本功。
中醫治療外感性疾病和呼吸系統對症治療的方劑更是不計其數,如麻杏石甘湯、桂枝湯、桑菊飲、銀翹解毒、防風通聖等名方,甚至具有神奇療效、被譽為「中藥三寶」之一的安宮牛黃丸最早就是用於外感病晚期出現昏迷和高熱不退。
所以這一病例中患者出現高熱不退和譫妄,應屬於安宮牛黃丸的適應症。
其實,僅從這一病例來講,在其各個環節,中醫都是有方葯可尋的,不至於束手無策。如正確、及時應用中醫中藥治療是有可能避免病情的惡化的。
因為中醫的精華所在就是所謂辨證論治,並非只靠單一方法或藥物治療,要根據每個病人的個體差異確定治法和用藥。
單純就感冒初起的治療,就分為風寒、風熱、暑濕等類型,又分為常人感冒和虛人感冒,虛人感冒又細分為陽虛和陰虛等,治療的原則和方葯完全不同。
如感冒進一步發展傳變,則可根據不同情況依照《傷寒論》的六經辨證或溫病學派的衛氣營血辨證確定個性化的治療和方葯。
而在這篇文章中被視為洪水猛獸的病毒,對中醫來講並不陌生,不僅現代藥理學不斷證實許多中醫方葯有著顯著和穩定的抗病毒效果;就是從以上提到的中醫發展史來看,《傷寒論》和溫病學派所針對的傷寒和溫病,如從現代醫學角度分析,也應是病毒肆虐的結果。
所以,中醫歷史上的重大發展其實都與有效地抗擊了病毒的傳播有關。對於呼吸系統疾患的對症治療中醫也有明顯優勢,退熱、化痰、止咳、平喘等都有專門的方葯。
相反,在這篇文章中可以看到的是,現代醫學在這類疾病中所能應用的治療手段的貧乏。
而且,在承認抗生素對病毒無效的情況下還大量應用抗生素治療,也未慮及抗生素的毒副作用,在這個病例中,患者早就出現了少尿等癥狀,繼而是多器官衰竭,是否是大量應用抗生素引起了急性腎衰竭,值得探討。
被認為是抗病毒最有效的藥物達菲其實是剛剛應用不足20年的新葯,其效果和副作用還有待進一步觀察,並且在這一病例中也未取得療效。
除此之外的所謂支持療法、人工肺等恐怕不能看作是積極的治療方式。
反觀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乃至九十年代,就感冒來講,就醫和臨床醫療處理方式與現在有很大差別。
就我和我所能接觸到的普通人對於感冒初起一般的方式就是在家服用一些常備的中成藥,即使去醫院就診,也是中西藥聯合應用,都能取得良好療效。
當時因感冒而致死確實十分罕見,所以,文章中大多數人認為「感冒死人」簡直駭人聽聞是不無原因的。
我在九十年代初上學時,教授西醫課程的老師也曾提及在國外流感的死亡率很高,而中國卻沒有這種現象,他把這歸結為人種的免疫差異。
由此可見,在20年前,即使是流感,也還未能造成多少嚴重後果。
而進入新世紀以後,非典的出現令流感也開始造成恐慌。這固然有病毒增強與變異的原因,但臨床治療上的偏狹和成見是否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值得思考。
在缺醫少葯的上世紀下半葉,中國應用中醫中藥或從中醫中藥中汲取營養解決了很多醫學難題,比如上世紀五十年代的流行性乙腦,就是蒲輔周老先生用中醫救治了大量患者,因而聲名鵲起,成為一代名醫。
不僅外感性疾病,在一些外科急腹症的治療中,採用中西醫配合方式,療效顯著。
而到了開放、多元的新世紀,在科學技術飛速發展的當下,從這個病例當中,我們看到的並不是中國臨床醫療的進步,反而是趨於保守。
中醫中藥是中華民族得以自豪的寶貴財富,不僅對中華民族數千年來的生生不息,繁衍療疾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也對世界醫學的進步產生過重大影響。
在此病例中,我並不認為中醫一定能治癒該病,令患者恢復健康,但至少是有一線生機。
而囿於門戶之見或其它偏見,武斷地將有效的中醫療法排除在外,則更不可取,也不是一名臨床醫生對患者負責的態度。
來源: 西局書局
作者:陳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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