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加軍:踏破賀蘭山闕
踏破賀蘭山闕
周加軍
漢軍的鐵騎逶迤在賀蘭山脈之上。大軍所到之處,敵人望風而逃。已經收復了好多城池和村寨,只剩下也兒國一個都城在負隅頑抗。連日作戰和行軍,已經人困馬乏了。有人提議,就地休息,讓人馬補充一些體力。軍士和士兵們都累得不行了,下一場惡仗就無法打了!將軍心裡比誰都清楚,但是他無法下最後的命令。此時,將軍身被銀質鎧甲威風凜凜地端坐在棗紅馬上,全軍大概只有他一個人有如此精力,或者他要做出表率,讓士兵知道他們的主帥戰無不勝,攻無不取。軍士說話,他只管聽,偶爾嘴裡唔了一聲。唔出來的是一嘴泥沙。其實,軍士的嗓音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的嗓子因為缺水,因為連日飲用馬尿,已經生澀得要冒煙了。這賀蘭山上風沙太大了,一陣狂風就是一陣沙塵暴。目前狀況是人馬實在渴乏,已經有好多士兵因為饑渴倒了下去,永遠長眠在這賀蘭山上。後勤部傳來的消息:水僅夠一天了,也就是吃了這頓晚飯過後,明早連做飯的水都沒有了。軍士來報又有幾匹戰馬因為饑渴倒下了。將軍唔了一下,表示知道。又努力地張開皴裂的嘴唇:我知道了。軍士剛要走,又被他喊站住:馬肉做今晚的晚餐,馬血分給那些最饑渴的士兵。將軍體恤下屬,真是一個好將軍!軍士想,難怪士兵願意為他出生入死。
將軍的馬跑上了山頭。保衛的軍士的馬也衝上了山頭。將軍想說你不用跟過來。他擔心的不是軍士的睏乏,而是擔心那匹大黑馬能不能衝上來。好在大黑馬也衝上來了,也許受了棗紅馬的鼓勵。
將軍與軍士並轡在山頂,落日餘暉從群山的夾縫裡像萬片塗抹金色的膜一樣拋過來,將軍的鎧甲連同棗紅馬都變成了金色,軍士的大黑馬和玄色的戰袍變成了銀灰色。此時,正值九月,太陽無遮無擋,依舊火辣,但是傍晚卻有一絲特別的寒意,直刺骨肉。不敢想像到了十月或者十一月行軍打仗會是多麼艱難。將軍為了漢家天下出生入死百戰百勝,什麼惡劣的仗都打過,什麼艱難的場面都經歷過,然而這些剛招入伍的江東子弟,第一次行軍打仗就遭受長途跋涉的艱辛,從鎮守的玉門關出發,將軍不知道,軍士也不知道,這次行軍他們走了多長路,翻越多少座山,擊毀多少匈奴騎兵的阻擊,然而與渴死累死的相比戰死的簡直是九牛一毛。
山前方,就在夕陽的餘暉將要褪盡的地方,出現一片城堡的輪廓。軍士興奮道:前方莫不是也兒國的首都?我們就要到達目的地了!將軍唔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這山上比山下的風沙更大,將軍盡量避免張口。但是他何嘗不知道前面那個輪廓像城堡,如果是,他將率領他的士兵與匈奴的也兒部決一死戰。軍人就應該戰死在沙場上,為國捐軀。他經常這樣訓誡他的部下。
因為有前面高山的遮擋,他們站的這座山比山下黑得更早。一會就全黑了,將軍!軍士提醒道。將軍唔了一聲:我們下山,告訴後勤部,大軍就地休息,埋鍋造飯,明早一早行軍,爭取在日出前趕到也兒國都城……
將軍雄心勃勃,軍士熱情高昂,一路下山,一路宣布將軍的口令:大軍就地休息,埋鍋造飯……
聽到就地休息,這些士兵顧不上放下手中的武器,顧不上解鞍掛轡,像一根抽去線的木偶,立即委身倒在剛才站立的地方,害怕別人搶了自己休息的地盤,事實上,在路邊,在隆起的沙丘上,在凹陷的石頭窩裡,在突出的山崖上……到處都是睏乏的士兵。立著的、卧著的、懸著的、吊著的、掛著的……這些睏乏的士兵不擇手段、不擇地點,只要讓他們休息什麼都不顧了。
將軍心疼這些士兵,命令後勤部加緊埋鍋造飯,好讓士兵們吃得飽飽的、身體暖暖的睡一個充足的覺,明天與也兒匈奴決一死戰。
將軍在自己的帳篷里心憂的是那些夜宿在露天地里的士兵們,他們大多數還穿著夏衣。這高原上夜裡有多麼冷,他是經歷過的,他祈禱不要下雨,最好不要下雪。這高原上氣候瞬息萬變他也是知道的,如果下雨或者下雪,這些人就真的被凍死了。
不行!得馬上吃過飯連夜行軍!將軍傳下命令,軍士心中不服,但是口中唯唯諾諾。軍命如山。軍士第一次跟將軍出征,知道將軍的脾氣,但是並不知道高原上的惡劣氣候。
軍士傳下將軍的命令,士兵以浩如大海的鼾聲予以回應。後勤部做好了晚飯卻找不到吃飯的人。後勤部長苦著臉對軍士說:這如何是好!一個都喊不應。軍士回了他一個苦笑,但是臉色堅毅:飯抬回去,隨時熱好給他們吃,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是睡眠而不是吃飽肚子。
後勤部長嘴裡嘀嘀咕咕,但是只好遵命,他讓伙夫把飯抬下去,熱好隨時抬上來。
軍士吃了飯,自願擔當起巡邏的任務,因為實在找不到一個擔當巡邏的士兵。如果前面是城堡,那麼大軍就已經兵臨城下了。他現在擔心的不是惡劣的天氣,而是擔心敵人夜襲。這些匈奴兵個個驍勇善戰,而大軍現在卻如此疲憊狀況,估計匈奴兵要以一當十了。軍士自個也睏乏了,巡邏到一塊圓石上,把槍放在一旁,把牛角軍號放在另一旁。走了很長山路,又穿著皮盔甲,他已經熱得不行了,剛想脫下盔甲讓山風涼快一下,就聽到一聲沉悶的聲響,他以為是落石,行軍途中經常遇到落石。他不以為意。又一聲沉悶的聲響。這一次引起了他的警覺。他側耳細聽,聽到了夾雜著人聲的慘叫。莫不是敵人夜襲?腦子裡立即閃過這個概念,他立即抓起了石頭上牛角軍號。嘟嘟的牛角聲響徹了雲霄,劃破了賀蘭山的夜空。帳篷里,將軍聽到了軍號立即披上鎧甲,抓起長矛,躍上棗紅馬。一時,馬嘶人喊。睡夢中驚醒的士兵相互踐踏,踏死無數,墜落山下無數。將軍在馬上吶喊,好不容易穩住了陣腳。這些睡了一覺的士兵,突然精力充沛。將軍的嘶喊傳到了他們的耳中。火光之中,他們看到將軍騎在棗紅馬上矗立在山上,他的長矛向前方一指,他們就找到了進軍的方向。
偷襲的只不過是一小股敵人,軍士向將軍彙報,在大軍聲勢的震懾下,已經藉助夜色遁得無影無蹤。我們不能再麻痹大意了,將軍提醒自己,也提醒軍士。吩咐下去,立即打掃戰場,吃完晚飯,夜行向也兒國都城進發。舊恨未去,又添新仇。將軍恨不得一步踏進也兒國都城。
士兵們在打掃戰場過程中,發現死去的士兵身上都有一個圓溜溜的槍眼,槍眼旁又一個斜斜的尖鉤。問軍士這中的什麼槍。軍士搖頭說沒有見過。軍士問將軍。將軍未加思索道:這種槍叫連矛槍。軍士腦子裡沒有這個概念。將軍解釋道:一種槍尖一邊有倒鉤、一邊又沒有、像矛又不是矛的長槍。這種槍適合近、中距離作戰。因為有幾十節這樣的長矛連在一起,隨著作戰距離遠近而伸縮,而變得越來越靈活自如,將軍說,對付這種槍最好用弓箭。軍士吩咐下去,每個士兵準備一百支箭,明天一早向也兒國匈奴發起總攻。軍械部連夜造弓箭,部分士兵也加入製造隊伍。明天一早完成了造箭任務。每人一百支箭準備停當。
曙色中,也兒國的都城像一艘航船停泊在水草豐美之中。幾座城堡建築高聳入雲,周圍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房屋,像一顆顆珍珠漂浮在小島之上,護城河像玉帶一樣環繞著都城。城裡阡陌相通,雞犬相聞,一派祥和的田園生活風光,如果不是戰爭這裡應該是世界上最美的世外桃源。市民們正在酣睡中,士兵們已經做好作戰準備了,只待長官們一聲令下就傾巢而出。
引起士兵們極大渴望的不是戰爭嗜血的興奮,而是那些像玉帶一樣的河流,他們雖然填飽了肚子,但是仍舊饑渴難忍,恨不得長著翅膀飛過去,把頭埋在裡面喝個飽。忘記了戰前總動員的訓令:攻破城門,見到什麼搶掠什麼,黃金、白銀、房子、姑娘……誰搶到就歸誰,然而面對一汪清澈的河水,這些訓令狗屁都不是。
戰爭,或者說總攻,在漢軍剛列好陣,就開始了。也兒國的城門像兩隻耳朵被人為的揪開了,士兵們蜂擁而出,幾十個人一桿連矛槍,幾十副腿腳一同協力向前,又夾雜著馬隊一同嘶喊著向前。
看樣子,匈奴人要拚命了。將軍吩咐穩住陣腳,準備迎敵,特別提醒避開連矛槍的鋒芒。
放箭!將軍命令放箭。快放箭!軍士把手中水袋裡最後一口馬尿喝掉,扔掉水袋聲嘶力竭地喊道。還是有些人還沒等把箭拿在手裡,胸口上就著了一個圓溜溜的血眼。血像小溪一樣汩汩流出來。
幾個回合衝散,又幾個回合重振旗鼓。戰鬥從早上打到殘陽西垂。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連城裡一隻雞犬都不留。將軍再要組織最後一次進攻,這邊已經沒有了人馬,那邊一個匈奴兵都沒有了,他們趴在地上身上插著統一的標誌:相同的一支箭,上面刻著「漢軍造」的字樣。
將軍決定組織最後一次進攻。他的戰爭定律是只要組織到第十次進攻肯定會打勝仗。他喊軍士。軍士不應。他只好手持長矛撥弄著那些屍體前行。他要把軍士找到。他的每一次進攻都離不開軍士。他只是發號施令,而具體組織進攻的是軍士。
將軍終於找到軍士,在兩個匈奴兵之間,軍士即將要斷氣,或者嘴裡還有一些遊絲。將軍把他的身體翻過來,發現他的一隻手抓著連矛槍的槍尖,另一隻手捂著胸口那個圓溜溜的槍眼。他肯定是躲過了一槍,但是另一槍沒有躲過。將軍想。愛憐地用手合起軍士的眼睛,然而那雙飽滿血絲和仇恨的眼睛卻努力睜開了。也許他認識眼前這個人,眼裡突然發出了明亮的光,在昏冥的暮色里聚焦成一束火炬,噴出一片光芒。他的嘴仍然在翕動。他還能說話!將軍心裡一喜,也許他還有活下去的可能。將軍盡量伏下身子,聽他說什麼話。有一刻感受到他突然沒有了心跳。將軍終於聽清了他的話,氣息雖然微弱,但是聲調依然清晰。
將軍努力地把軍士的身體捧起來,捧在手心,朝玉帶環繞的護城河走去。他要實現軍士的最後一個願望:讓他喝飽玉帶河裡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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