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馬吳山第一峰：才華橫溢的女真詩人、一代帝王完顏亮為何聲名寂寞？

最新 02-27

萬里車書一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

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我不記得我是在哪本書中第一次讀到這首詩的，卻實在是被這首詩的胸襟氣魄震撼了，忍不住出聲讀了好幾遍。只覺得能寫出這首詩的，絕不會是普通的文人墨客，應該是有大胸懷大格局的人。

作者署名完顏亮。完顏亮是幹啥的？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人呢？看這名字是女真金國人啊，跟金兀朮、完顏阿骨打好像有點瓜葛。難道在歷史上以能征善戰著名的女真人也能寫出這麼像樣的詩嗎？

我於是去查找這個完顏亮的生平事迹，意外地發現，原來，這真是一個非凡的人。

完顏亮的女真名叫迪古乃，是女真金國的創建者完顏阿骨打的孫子，也是金國歷史上排序第四的皇帝。當然他這個皇帝得位不太正，他是弒殺了在位的堂兄金熙宗而當上皇帝的。完顏亮是完顏家族第三代中傑出人物，他不僅少年有志，更文武雙全、氣度恢弘。

他有著深厚的文化素養，能詩善文，曾經在一炳扇子上寫下自己的胸懷抱負：「大柄若在手,清風滿天下。」他也嫻熟軍政，從18歲開始就在金國大將宗弼（就是我們在《岳飛傳》中熟悉的那位金兀朮）手下擔任驃騎上將軍，將上萬人馬管理得井井有條，隨後不斷升遷。他當然更有野心抱負，一直在悄悄積蓄力量。公元1149年12月9日，27歲的完顏亮帶領親信殺死在位的金熙宗完顏亶，自立為帝，改元「天德」。

完顏亮深具雄才大略，即位後勵精圖治，改革整肅官僚制度，同時發展經濟，讓百姓生活穩定安逸。他還力排眾議，將金國的首都從偏遠的會寧遷到燕京，成為第一個定都北京的皇帝。歷史上成功遷都的少數民族政權還有一個北魏孝文帝拓跋宏，他的歷史評價甚高。相比之下，完顏亮著實委屈，為什麼呢？

完顏亮不是正常程序即位的，因此反對他的宗室貴族很多，政治家完顏亮上台後舉起屠刀，殺死了一批批完顏貴族和勛舊功臣。他也好色荒淫，他的「艷史」豐富曲折，竟然被惜墨如金的史書寫了好長一大段。

讀史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來，我原本早就「認識」完顏亮啊。好像還是十幾歲的時候，我在父親的書櫃里翻過蔡東藩的一套「歷代通俗演義」，在《宋史演義》中專門有半個回目寫完顏亮的殘暴好色，作者稱他為「海陵王」。

隔著20年的光陰，我忽然覺得這段歷史記載有嚴重問題。完顏亮肯定好色不假，但他一共就當了12年的皇帝，他既要忙著整肅內部，幹掉每個反對他的人，又要處理國家大事，偏偏他還喜歡讀書作詩，甚至完成了一個「遷都」的巨大工程。除了這些之外，他還始終心懷夢想，要成為一統天下一代雄主。在位期間時刻不忘整頓兵馬，準備南下滅掉南宋。1159年，完顏亮特意派了幾名畫工去南宋國都臨安，回來之後為他花了一幅「臨安圖」的畫卷，他親自在這幅畫上添了一個騎馬的人，並題詩：

萬里車書一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

屯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萬里江山就應該統一啊，哪能南北割據呢？完顏亮自負雄才，他要再一次統一南北。

這麼忙、這麼有夢想的一個皇帝，就算好色，估計也實在沒工夫玩出這麼多花樣。

公元1161年，完顏亮自覺時機已經成熟，親自統帥60萬大軍，對南宋發動了大規模進攻。一路上金軍不僅進軍順利，直抵長江防線，更軍紀森嚴，得到百姓的擁戴。完顏亮真不是一般的少數民族帝王，真有統一天下的氣度格局。不料這時他的後院起火，另一個宗室完顏雍趁著國內空虛之際，成功發動政變，掌控了大局。此時完顏亮在採石也遭遇了南宋的頑強抵抗，前方戰事不利，後方有變，讓軍心頓時不穩，完顏亮被部下所殺。

政變成功、成為金國皇帝的完顏雍將完顏亮貶為「海陵王」、「海陵庶人」，對他進行了全面否定，把他定位為「昏君」，不僅抹殺他的功勞，禁毀他的詩文，還誇大他荒淫殘暴的事例，甚至捕風捉影，懸賞徵集完顏亮的「惡行」，如此記錄下來的歷史，當然有嚴重失實。

金國的皇帝們，胸懷實在太狹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