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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屍骨之路

一路向北:屍骨之路 (三)

再見,屍骨之路!

文 · 圖 / 谷 岳

馬加丹,這個坐落在海邊的小城,是屍骨之路的盡頭,它見證了這片土地上近百年來的風風雨雨。如今,這裡的人們過著平靜的生活,但是海浪卻無法抹去歷史的痕迹,屬於這條屍骨之路的故事,也將永遠流傳下去。

「鬼城」卡達柯探險

距目的地馬加丹還有1014千米。

騎行了一整天,傍晚時分我們來到一座令人極其震撼的廢城——卡達柯(Kadykchan)。卡達柯建於1943年,曾是著名的煤礦城市。在斯大林時期,一些建造屍骨之路的人選擇留在這裡。上世紀60年代,為了開發煤礦,從俄羅斯其他地區搬來數千人,鼎盛時期最多有10,270人,多半是礦區職工及其家屬。

我和楊帆騎著摩托車在卡達柯探險

卡達柯有學校、醫院、電影院。蘇聯解體後,煤礦開採利潤大減,人口就流失了一半。1996年煤礦出事故後,6人罹難,政府決定關閉礦場。之後的一個冬天,供暖站也壞了,沒有電供暖,又沒有自來水。為了生存,為了讓孩子們得到學校教育,為了更好的醫療照顧,居民們不得不搬遷。他們被迫搬到其他城鎮,由政府提供新的住房。但聽說,還有少數人堅持在此生活了十幾年。那些人是怎麼生存的?感覺就像世界末日後留存的人。而現今,他們也已無跡可尋,是離開、凍死或餓死亦無人知曉。

曾經人聲鼎沸的煤礦城市,已成無人之地,經常出現在「世界十大被遺棄的城市」、「世界十大鬼城」等排行榜上。傍晚,我們在學校的操場上燃起篝火,四周寂靜一片。無數個黑洞洞的窗口讓我聯想到恐怖電影中的場景,會不會有喪生在此的孤魂正趴在窗口注視著我們?

卡達柯滿目蒼夷的破敗景象,令我唏噓不已。

天亮後,老皮跟我們告別,他的俄羅斯簽證快到期,必須提前趕到馬加丹。我們繼續在這座廢城探索,推開一扇又一扇門,走進一間又一間房,發現了很多生活碎片:陳舊的泰迪熊、破爛的遊戲機、風化的滑梯??或許,20多年前的夏天,這個滑梯上一定有很多歡樂的孩子爬上爬下,附近樓房裡的人家正做著香噴噴的午飯??時光似乎在卡達柯暫停了,一切還停留在蘇聯時代,那些人也許正生活在別的城市,但這裡只剩下悲鳴的風聲和蔥蘢生長的草木。

傍晚時分,我們在卡達柯一所廢棄學校的操場上燃起篝火取暖。

我們在這座廢城探索了一個晚上又一個白天,像是穿行在末日之後的世界。我不由得想起了因切爾諾貝利核災難而變成死寂世界的普里皮亞季,心中感慨萬千。

到達馬加丹

在俄羅斯遠東騎行,天氣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天晴時,路上的塵土滿天飛揚;雨後,則瞬間變成泥巴。在寒冷的雨中騎行很冷,我套上了所有上衣,一共穿了七層。厚厚的手套和電熱車把也只是勉強暖和一些。還剩最後兩個小時的路,可這段路又變成了泥潭。離馬加丹還有250多千米,最讓人鬱悶的是我們騎到一座村莊想找地方吃午飯、喝點熱水,卻發現唯一的餐廳已經關門,下一座村莊還有130千米。其實,不是每個人都享受摩托車旅行,未知因素太多,路況的複雜常會讓人倍感艱辛,但我覺得戰勝這些艱難險阻會讓人更懂得珍惜美好。

騎行到傍晚,我們在河邊紮營過夜,想點篝火取暖。可下了一天的雨,木頭都淋濕了,我們無計可施。一個俄羅斯哥們找到一個卡車輪胎,把汽油潑灑在輪胎上,點燃後火焰瞬間竄到兩米高。他說,在冬季零下五六十度時,若是遭遇車輛拋錨,必須卸掉車胎點燃取暖。等輪胎燃盡了就只能繞著車跑步,希望運氣好,能早點碰到路過的車求救。這哥們說,「This is Russia!」對,在俄羅斯就這麼解決問題。我們把提前買的香檳和啤酒放在河水裡冰鎮,準備來個獨特的篝火野餐。

休憩之後,第二天我們又信心滿滿地出發了。剩下的100千米居然是新修的柏油路,真難想像這也是屍骨之路的一部分,也許再過幾年整條路都會被柏油路代替。在我眼中,屍骨之路更像是一條記錄歷史的公路,從第一位倒在這條路上的築路工人,一直到被現代化的修路設備翻新,這是時代的變遷、社會的進步。

終於到達目的地馬加丹,我們難抑興奮之情。

摩托車緩緩駛進馬加丹,我們終於到達旅程的終點。馬加丹市位於太平洋北部的鄂霍次克海附近,與莫斯科相距遙遠,相對閉塞。馬加丹也算是一座喧囂的城市,海岸風景怡人,博物館、圖書館、大學、教堂??一應俱全。不過,眼前的寧靜和諧仍難抹去昔日的歷史對馬加丹形象的影響。

這尊用廢舊的金屬零件裝飾的猛獁象雕塑是馬加丹當地有名的地標。

在斯大林時代,馬加丹曾是進入科雷馬地區的大門。由於富有金礦,科雷馬成為了古拉格集中營的勞改中心。幾百萬犯人,包括對政府不滿的知識分子和科學家,一般乘坐火車穿越整個俄羅斯來到鄰近日本海的符拉迪沃斯托克,然後被塞進北上的船隻送往馬加丹附近的金礦或開路工地。許多囚犯甚至沒等到達馬加丹,就不幸死去了。活著到達的囚犯不但要忍受冬季的酷寒,還要在嚴重營養不良的情況下,在勞改營里服苦役。在生產高峰期的時候,全球幾乎一半的黃金產量出自科雷馬地區的金礦。條件異常惡劣,許多人凍死、餓死、累死或被監獄警察打死。就像作家亞歷山大·索爾仁尼琴在他所著的《古拉格群島》中描述的那種情形:「這個群島縱橫錯落、互穿雜佈於包圍著它的另一個國土之內,插入它的城市,懸掛在它的街道之上——而有些人對此依然毫無所知,很多人僅僅略有所聞。只有去過那裡的人才知全貌。」

雕刻家恩斯特·涅伊茲韋斯特內設計的《悲傷的面具》雕塑,似乎在訴說著那段發生在古拉格集中營的悲慘的歷史。

如今,古拉格勞改營已在歷史中消失,馬加丹也變成了一座寧靜的海濱城市。為了紀念20年前的這段歷史,當地著名雕刻家恩斯特·涅伊茲韋斯特內(Ernst Neizvestny)創作了雕塑——《悲傷的面具》(Mask of Sorrow)。而現在的俄羅斯人對這段歷史不願多提,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如果執念於過去就無法繼續現在的生活了。

馬加丹的古拉格博物館內展示的老照片,圖為集中營的囚犯們在警察的監督下服苦役的慘況。

在路上騎行多日,終於來到一座頗有人氣的城市,可我們在馬加丹的海邊又發現了一些廢船。看來,俄羅斯遠東的人口還是在外流。我們在馬加丹停留幾日後,簽證也將到期。在當地朋友的幫助下,我們把摩托車裝進集裝箱,從馬加丹海運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然後再陸運到赤塔。我們先飛回國,月底再去俄羅斯取車。

馬加丹海邊被遺棄的廢船

從騎摩托車穿越屍骨之路的想法萌生,到我和楊帆出發前,能否完成這條路,我其實無法預料。這段旅程,我們經歷了很多磨難,也有不少遺憾,但收穫更多的是克服困難後獲得的快樂和成就感。42℃的高溫、寒冷的雨天、噩夢般的泥潭路、湍急的河流、荒涼的大自然、車輛和語言的障礙??騎摩托車旅行,除了縱享自由,其實也挺苦。但俄羅斯遠東人民的熱情、豪爽,摩托車友真摯的傾情相助,都給予我們最質樸的感動。我們看到了地球一處很少人聽說過的角落,走進一段塵封的歷史,留下一份難忘的回憶,而這也正是旅行的意義所在。雖然,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遇到什麼,可那種對探索未知的渴望,吸引著我繼續上路,永不止步。

「屍骨之路」行程即將結束,我在「勞動光榮」的標語前拍照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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