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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到一個女精神病人

狗曲崖(三)

文/楊耀峰

十三

小車載著我們衝出了山谷,拐上了簡易公路。我與另兩個人坐在後排。他們兩人就是剛才掖扶我離開採石場的人。坐在前面副駕駛位上的史局長不時地通過後視鏡偷偷地打量我。而坐在後面的那個瘦子則不時地扭過頭從側面打量我。我想問他們把弄到什麼地方去,可是我又沒有問。我想反正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的。因為是我向領導機關報告了安全事故。我是有功的。我從沒有想到我會在這件事上跌跟斗。當後來事情出來後,我怎麼也弄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小車行駛了約摸有十多里地後來到省道上,放慢了速度,前邊副駕駛座上的史局長轉過臉對我說:「今天的事,不管是什麼人問起也不要說。聽下了沒有?就當沒有發生。」我說:「裡面埋了十三個人呀。」史局長生氣地說:「你胡說!採石場沒有人。」我說:「我親眼看見塌方把十三個人,不是,是十四個人,還有一個司機,壓在下面了。要想辦法趕快把他們救出來。」史局長朝後面的那個瘦子使了一個眼色,瘦子忽然就抽出一支軟中華煙給我:「師傅抽一支。」我搖搖手拒絕了:「謝謝。我不會抽煙。」

車子在繼續賓士。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樣害怕採石場出現的事故。我更不明白採石場的雀斑臉女人為什麼不報警,不向老闆打電話,就騎上車子跑了。後來我似乎明白了,這就是現代人的生存法則。這也就是現代人一些人的成功之路:一切與自己無關的事均高高掛起。那怕這件事是天大的死人的事件,也不要插手管理;只要能把自己洗清,就一定要洗清。我恍然明白,這些年我只所以老是不進步,也就是沒有這種現代意識,所以我落伍了,被人們所不齒。

小車又奔了十幾里路後,停在一個空中掛滿了橫幅的村子旁邊。我們下了車。史局長對我說:「好了,到地方了,我們在這裡吃飯吧。你一定餓壞了吧。」我這時候忽然感到肚子一陣飢餓,竟嘀咕起來,說:「這是什麼地方?」瘦子說:「這就是我們縣大名鼎鼎的民俗村。」

我向腹腔深處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讓自己慌亂的心情慢慢地鎮靜了下來。現在太陽已經西斜了。史局長帶著我走進一家門前掛有「清歡別墅」招牌的飯館。一個胖胖的女人在門口笑著歡迎我們,對史局長笑容可掬地說:「哎呀史局長來咧!快請裡面坐!」胖女人問史局長几個人。史局長說:「五個人。快給我們弄飯。標準高一點。」胖女人高興地說:「好,馬上就好。」

我們坐在飯廳里,很快的主人就把飯菜端了上來。我雖然肚子餓了,但卻吃不下去。想起還埋在石頭下面的那些生命,我的心裡就一陣難受。史局長與瘦子和司機大口地大口地吞咽著。女主人站在旁邊笑吟吟地說:「史局長你們餓壞了。多吃點。」史局長吃了一氣子後看我懶得動筷子,笑著勸我快吃。瘦子吃了一口肉,對我說:「我們局長對你可是太關心了,你不要不識好歹。」我只得皺著眉頭吃了點。

飯後,我準備離開這裡。可史局長卻又說:「我給你登記了這裡的房子,你住下休息一下。你今天在那裡受到驚嚇,要好好地休息養神。要把惡魔從你心裡趕走。」

我說:「我想現在回單位去,我還要給學生上課呢。」

史局長哎了一聲,說:「那不行,我們得對你負責。這也是縣上領導對你的關心與愛護。」

不由我再說什麼,史局長就對胖女人說:「把這位師傅領到你們的客房去休息一下。」又附在她的耳旁說了些什麼,我看見胖女人在聽的時候扭過頭淫蕩地看了我一眼;胖女人對我攤開手說:「師傅請上二樓。」

看來我現在要離開不可能了。我想那就先住下吧,看時機再想辦法離開吧。我的身子這時候竟不由自主地一陣打顫。我跟上胖女人走了出去,來到二樓一間房子里,胖女人笑著對我說:「你就住這裡吧。想要什麼就找我。」又悄悄地說:「要不要小姐?師傅一個人不心慌嗎?找一個小姐陪陪多好啊。這裡小姐的價錢又便宜。可以嗎?」我恍然記起了莫彩霞,我想她要是當小姐,說不定我會碰上她的。但她可能不會當小姐,當小姐要年輕,而且神志要清楚。嫖客不會與一個意識不清的人打炮的。但我卻又想,說不定莫彩霞會在這裡當小姐。現在世界上的什麼奇事與怪事都有,人們常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於是我問女主人是否見過一個精神有病的女人在這裡出現過。我把莫彩霞描繪成黑臉,頭髮紛披著,一臉獃滯。女主人說:「她是你的什麼人?」我說:「她與我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我們村子裡的一名女人。」女主人說:「那你為什麼要找她?」我說:「我回家休假,聽人們說她失蹤了,我想我有點時間,就跑出來尋找她。我聽說她跑到了採石場,我去問了,可是沒有見到她的影子。」女主人說:「你是從採石場來的?」我忽然想起了那裡剛才發生的塌方,禁不住說:「你知道嗎,那裡今天發生了大塌方……把十四個人埋在裡面了……」我意識到什麼,打住了,心裡卻吃了一驚:要是史局長知道了那還了得!?我埋怨自己沒有頭腦,竟然在這個時候說起了採石場。我有點慌亂地說:「我……沒……有,我……有……採石場……」女主人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盯著我看,說:「採石場老闆是我們這裡的常客。他要來時總自己帶著小姐。不過他今天好像沒有來。你要不要給他打電話說說?」我搖了搖手,拒絕了。

十四

我住下時間不久,一個身材健壯的年輕女子出現在我的面前,微微地笑著。女老闆跟在她的身後,說:「讓這位小姐伺候你吧。不貴的,打一炮才五十塊錢。」也沒有問我同意不同意,就轉身出去走了。小姐留在房間里。

我躺著沒有動。胖胖的小姐站在腳地里,裝出一副羞澀的樣子微微地笑著,歪著頭打量我;後來她慢慢地脫起了衣服,先脫了衫子,再脫了裡面的小襯衣,再接著又脫了褲子,剩下一條帶有絲蕾花邊的內褲了,她猶豫了一下,忽然就三下五除二地脫了;現在,她成了一個光溜溜的裸體,渾身雪白,站在我的面前。她的身體真健壯,碩壯的大腿如同牛腿一樣。兩隻奶子肥大得如同驢子頭上戴著的暗眼。下腹那兒有一撮金黃色的陰毛,分外顯眼。她伸出手指在陰部撫摸著,用一種魅惑的眼神望著我。看我無動於衷,她毫不猶豫地爬上床,躺在我的身邊,用手摟著我的脖子,把嘴巴貼在我的耳邊,小聲地說:「你現在不想?」我說:「你知道莫彩霞嗎?」小姐說:「莫彩霞是什麼人?」我說:「是我們村上一個精神病患者。我今天來尋找她了,可我沒有找得見。」小姐彷彿受到了驚嚇,用驚恐的目光望著我,說:「她是你的什麼人?」我說:「我與她沒有關係。我只是出於無聊才跑出來尋找她。」小姐說:「你這人真怪,她與你沒有關係,你找她幹什麼?」我說:「因為她是一個精神病人。」小姐忽然厲聲地說:「你究竟睡不睡我?」我忽然說:「我剛才從採石場來的,那裡發生了塌方,十四個人被壓在裡面沒有出來。景象慘極了。」小姐更加恐懼地瞪著我。正在這時候,房門從外邊打開了,衝進來三個凶神惡煞的漢子,在他們的旁邊是那個胖胖的女老闆。其中一個拿相機的年青人啪啪地拍起了照。史局長兇巴巴地說:「起來跟我們走一趟。」我想問你們要幹什麼。但我沒有敢問。就在我穿好衣服向外走時,那個女老闆在我的身後對他們說:「這個人說他去過採石場。說她是去找一個女精神病人。說那裡今天發生過塌方,把十四個人埋在裡面了。」史局長瞪了我一眼:「他胡說!採石場當時正好沒有人。」我忽然叫了起來:「你胡說!明明十四個人被埋在裡面了。」那個剛才拍照的年青漢子掄起手臂猛地抽了我一巴掌,我只覺得眼前一陣金星亂冒。

他們並沒有帶我走,而是在民俗村飯店的另一間房子里審問起我來。

「你剛才做了什麼你知道嗎?」史局長坐在剛剛找來的一張桌子後面,面無表情地說,瞪著我。那兩個漢子也一左一右地坐在桌子背後瞪著我,一臉的兇相。

我說:「你們設了套讓我往裡鑽,你們究竟要幹什麼?你們是公安機關嗎?是警察嗎?你們有什麼權力在這裡用這種口氣給我說話?」

史局長說:「我現在不與你多說,你現在就寫一份檢查材料,把自己在民俗村嫖娼的事寫清。時間,地點,一一寫上。」

我說:「我要是不寫呢?」

史局長嘿嘿一聲冷笑:「那我們就把拍下的照片公開了。」

我勃然大怒:「你們無恥!你們休想從我這裡得到片言隻語!」

那年青漢子瞪圓了眼睛,站起身來又想揍我,但史局長制止了他。史局長微微地笑了一下,說:「如果不寫也可以,但我們要求你不要把今天採石場的事說出去,否則我們可真的要把這些相片公開了。」

我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先離開這鬼地方再說。於是我同意了他們的要求。

史局長他們走後,我離開了民俗村,回到了單位。

十五

「後來縣政府對參加狗曲崖採石場大塌方的搶救者進行表彰你知道嗎?」沈重說,神情憂憤。

「我知道。」

「縣政府宣布大塌方實際只死了三個人你也知道?」

「知道。」

「你為什麼不向我們公安機關反映?」

「我是想過反映,揭穿事情的真相。可我做不到啊。先是派出所找我談話,要我交待是如何參與盜竊的。因為那幾個盜竊犯把我牽扯了進去。為這件事我在看守所里待了一周時間。後來我出來了,史局長又多次以請我吃飯為名,在飯桌上要挾我,他們手裡拿著我在民俗村飯店裡與小姐在床上的照片讓我看,得意地哈哈大笑。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反映嗎?」

「所以你就做了縮頭烏龜。」

李一川低下了頭。「但是我相信烏雲總是遮不住太陽的。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找到我的。」

沈重說:「所以你就在狗曲崖採石場故意丟了一本小說。讓我們按照這條線索找你?」

李一川抬起了頭。「是的。但那好像是我下意中扔的。也是我在悲憤中胡亂髮作時的行為。我後來尋找《麥田守望者》,沒有找到。我也不知道丟在哪裡了。在快半年的時間裡,我曾經失望過,對你們表示了失望。但我後來卻又堅信你們總會找到我的。」

范敏說:「這又為什麼?」

李一川說:「因為我相信時間會解決一切問題的。」

肖野說:「你知道自己不反映真實情況的後果嗎?」

李一川說:「我知道。這件事給我們黨和政府在老百姓心目中造成不好影響。這也影響了你們公安機關的聲譽。」

沈重忽然說:「李一川,你這半年來有沒有發現自己被跟蹤?個人的安全受沒有受到影響?」

李一川忽然打了一個寒噤。「我總隱隱約約覺得有一個甚至幾個黑影子跟定了我。我有時候還收到匿名信,他們在信中威脅我,說如果我不聽話,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我的兒子也有生命危險。」

沈重說:「那麼你現在肯定這一切都是史偉所為了?」

李一川說:「是的。是史偉所為。他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故意隱瞞事故死亡人數。」

沈重又說:「你沒有懷疑這裡邊還有其他什麼原因嗎?」

李一川說:「這我就不知道了。」

沈重說:「你收拾一下快回縣城去吧。注意,不要住在鄉下。也不要晚上一個人外出。不要去偏僻的地方。」

李一川臉上的顏色陡地變了,身子顫抖起來。

十六

「你們說說,現在狗曲崖採石場大塌方案件是不是可以結案了?」沈重仰靠在刑偵隊辦公室的皮轉椅上,手裡拿著一支紅藍鉛筆,一下一下敲打著桌沿,對肖野和范敏說。

范敏坐在沙發上,想了一下說:「從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結案了。可我們到現還沒有接觸魏鑫平大老闆。再者我們還沒有與史偉落實具體死亡人數。現在僅僅憑李一川一面之辭,這樣結案是不是有點草率?」

肖野說:「根據李一川的反映,我們可以確定那次事故實際死亡人數是十四個,也就是說史偉與狗曲鎮隱瞞了十一人的死亡人數。這可以說是一起十分嚴重的安全事故。但我想,一個史偉與狗曲鎮政府怕是沒有這樣大的膽量吧?」

范敏的目光拉直了:「你是說在這件事的背後還有更大的後台?」

肖野點了點頭。

沈重目光若有所思,說:「難道掩蓋死亡的真正人數,僅僅是為了保住自己的烏紗,沒有其他的原因嗎?」

范敏的眉頭一挑:「經濟利益?」

沈重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肖野雙手一擊:「對,沈隊這個分析十分正確。這其中一定有利益方面的勾結。」

沈重說:「李一川的反映僅僅是引導我們揭開了這起案件的神秘面紗。」

范敏笑了:「沈隊有了下一步的行動方案了。」

沈重說:「我向葉局長彙報了。他說,狗曲崖採石場無名死屍的出現,在社會上引起了不少議論,說狼說老虎的都有。上訪的也越來越多。縣局與市局把支山縣狗曲崖採石場大塌方事件列為一起重大案件,要求我們抽出精幹警力,限期偵破,把大塌方的真實情況公之於眾。支山縣是文化大縣,又是周朝的發祥之地,這裡人傑地靈,物華天寶,人民誠樸善良,勤勞勇敢,可是狗曲崖大塌方卻讓人民群眾的心裡蒙上陰影,嚴重地影響了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因此上你的擔子很重,你一定要抓緊時間,緊緊依靠人民群眾,深入進行調查研究,把這起大塌方事件的真實情況查清弄明,給人民、給黨一個滿意的答覆。」沈重說到這裡停了一下,深遂的目光在范敏與肖野的臉上掃過。「所以我們我們一定要抓緊時間把狗曲崖採石場大塌方的真相公之於眾。不管遇到什麼阻力,我們都不能半途而廢。」

肖野與范敏齊聲說:「記下了!沈隊!」

十七

與魏鑫平的談話是在絕龍嶺採石場的場房裡進行。絕龍嶺採石場辦公室布置得有些雅緻,牆壁上一溜行掛著五幅圖畫:鍾馗相,白雀寺主持的一幅墨寶,一幅褪色的繪有年年有魚的年畫,一幅上面印有年曆的美人圖,一幅寫著一個大壽字的挂圖。沈重在這五幅圖畫前面久久的凝望著。魏鑫平被梁會讓打電話叫到這裡。魏鑫平一進門看到是三個不認識的警察,臉子一剎那間紅了,可是俄頃之間又蒼白了;他乾笑著望著沈重他們,又看著梁會讓,臉上浮現一種古怪的表情:尷尬,惶恐,迷惑,緊張,還沒有等沈重說什麼,他就乾笑著說:「你們找我幹什麼?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沈重冷笑了一聲:「沒有找錯。我們想問一下,半年前狗曲崖採石場大塌方到底死了多少人?」

魏鑫平不安地用手在臉上撫摸著,那裡看起來有一塊傷疤。「死了三個人呀,這是縣政府縣安檢局做了定論的。是在大會上做了宣布的。而且媒體上也是這樣說的。」魏鑫平又不自然地乾笑了一聲,「你們現在又提這事幹什麼?」

范敏說:「我們是想給你悔過與坦白認罪的機會。」

魏鑫平卻哈哈大笑起來,但這笑聲聽起來卻有點虛弱與底氣不足。

「我認罪?我是縣政協委員。我會有罪?!我是人民教師。我是靈魂的工程師。我是蠟燭,點燃自己照亮別人。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沈重說:「你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實。」

肖野說:「你如何解釋狗曲崖採石場出現的一個無名死屍?」

魏鑫平大聲地吼道:「狗曲崖出現了無名死屍怎麼了?難道這世界上不管哪裡隨便死一個人都要找我魏鑫平算賬嗎?」

范敏冷冷地說:「這個無名死屍經我們鑒定,是死於半年前的大塌方事件。」

魏鑫平仰起了腦袋:「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你們再沒有什麼問題了我現在要上課去了。」

沈重忽然說道:「狗曲崖採石場有幾個股東?」

魏鑫平忽然打了一個冷戰,臉子一下灰白了,可他一眨眼卻又笑了:「我一個人。再無其他人。」

沈重看著范敏在筆錄上做好了筆錄,說:「完了念一下,讓魏老師在上面簽上名。」

魏鑫平說:「不用念了,我簽字。」

但范敏還是照著筆錄念了一遍。魏鑫平聽了在上面寫上自己的名字。他簽字時手指打著顫,字寫得歪歪扭扭。梁會讓在旁邊奇怪地看著他。

十八

「你們說,狗曲崖採石場有多少股東?」沈重說。他們的車子現在停在花園路一家山西刀削麵館門前,可以看到現在麵館里有不少人在吃飯。有陣陣熱氣從麵館里飄逸出來,在外面的空氣里悠蕩。

肖野看了一眼范敏,說:「范敏先說。」

「至少三個」

「說說理由。」沈重說。

范敏說:「我是這樣推斷的:因為狗曲崖採石場的規模大,這樣大的規模一般情況下一個人兩個人是拿不下來的,所以我認為至少應是三人。」

沈重說:「理性的觀點。」沈重把目光轉向肖野,「你認為呢?」

肖野說:「我基本同意范敏的觀點。」

沈重深深地打量了兩個助手一眼,說:「你們在絕龍嶺採石場辦公室的牆壁上看到了什麼?」

范敏叫了起來:「五幅畫!」

肖野的眼睛裡有亮光一閃:「這又有什麼意味?」

沈重啟發地說:「好好想想吧。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點值得我們探索的線索與疑點。」

肖野與范敏陷入了沉思。他們在心裡自責:為什麼我就沒有看到牆壁上的畫呢?他們把欽慕的目光投向了沈重。

「走吧,我們在這裡吃頓刀削麵。我請客。」沈重說,下了車。

十九

史偉一走進刑警隊辦公室,神情就有點惶恐不安,可他很快就鎮靜下來,坐在沈重指給他的椅子上,僵硬地笑說:「問吧,你們還想知道什麼?」

沈重看了旁邊的肖野與范敏一眼,說:「一個叫李一川的作家你認識嗎?」

史偉的身子一顫:「什麼?李一川?這個人……好像……認識,我看過他寫的小說,他怎麼了?」

沈重冷笑一聲:「好像?我問你,你為什麼在救人的關鍵時刻把他從災害現場強行拉走了?」

史偉做出一副懵懂相:「說笑話吧?我怎麼能在那個關鍵時刻把他從現場拉走呢?我是安檢局長啊!我的陣地就是救人的戰場啊!」

沈重大喝一聲:「史偉!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問你,我們上次要看你們局裡有關狗曲崖的處理案卷,你說交到檔案局裡了。我問你,一年沒有結束,案卷還沒有歸攏,怎麼會交到檔案局裡呢?你為什麼對狗曲崖這麼害怕呢?」

史偉乾笑了一下,說:「我怕什麼?」

沈重說:「你昨天去什麼地方了?」

史偉說:「我到白雀寺去了。」

沈重說:「那麼絕龍嶺採石場辦公室牆壁上貼的那幅墨寶是你從白雀寺拿回來的?」

史偉愣了一下,半晌才說:「是的,可這能說明什麼?」

沈重猛地站起來大聲地說:「說明什麼?說明你是狗曲崖採石場的股東之一。」

史偉的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就像一個突然挨了一悶棍的野狗,臉色蠟黃。

沈重加重了語氣:「你身為全縣負責生產安全的官員,欺騙組織,採用卑劣的手段,設置陷阱,迫害知情者李一川先生,瞞報少報狗曲崖大塌方死亡人數,漠視人民生命,你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嗎?」

史偉的身子好像一支銷蝕的蠟燭,突然矮了半截。他可憐兮兮地抬起了頭,望著沈重,忽然說:「我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事情,可我也是身不由己呀。」

沈重說:「把狗曲崖採石場你們五個股東的名字說出來。」

史偉說:「我不明白,你怎麼什麼也知道呀?你究竟從什麼地方知道是五個股東的?可以告訴我一下嗎?」

沈重嘿嘿地冷笑道:「那個鐘馗相是何人掛上去的?」

史偉說:「何強副縣長拿來的。他家卧室里也掛的是鍾馗的象。」

沈重說:「寫壽字的呢?」

史偉說:「市委秘書長董尚的。」

沈重說:「上面印有年曆的美人圖是何人的?」

史偉說:「狗曲鎮政府薛大昌的。」

沈重說:「年年有餘的圖畫就是魏鑫平的了?」

史偉說:「是的。」

沈重說:「狗曲崖採石場實際死亡人數其他人知道不知道?」

史偉吳吳吐吐地說:「這個……怕……」

肖野說:「你給他們彙報了沒有?也就是說當李一川向你彙報了有多少人被埋在裡面後你有沒有向你們的股東們反映此事?」

史偉低下了頭。「時間長了,我記不清了。」

范敏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紙文件,拿給史偉看,說:「你被拘留了。這是拘留證。」

史偉的臉子一下子灰白如土。

范敏在史偉被幹警押走後不解地說:「沈隊,你光憑牆壁上的五幅畫就斷定狗曲崖採石場的股東有五人,有什麼其他的證據嗎?」

沈重找出一張紙片,在上面寫下一個手機號,交給肖野,說:「你帶上證明去縣移動公司查半年前大塌方那天這個號碼打出的電話,如果打給了至少四個人,那就說明這四個人就是狗曲崖採石場的股東。但是這個號碼在出事第二天就成了空號。」

肖野興沖沖但又滿腹狐疑地走了。

二十

兩個小時後,肖野回到刑警隊,高興地說:「沈隊,果然如你所言,這個號碼在那天那個時間打出四個電話,而這四個電話正是董尚、何強、魏鑫平、薛大昌的。」

沈重的雙手手掌互擊了一下,啪地一聲響。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沈重他們馬不停蹄地審問了謝彩花,從她那裡弄到了證據與證言。然後他們拘捕了董尚、何強、薛大昌、魏鑫平等人。魏鑫平交待出了那天狗曲崖採石場死亡人員的全部名單。薛大昌帶著他們挖出了被他僱人掩埋在另一處山谷里的那具死屍。沈重又帶人搜查了魏鑫平的家裡,從他的家裡搜出了五個股東的有關會議記錄與他們之間的協議書,包括大塌方發生後他們開會達成的統一意見:大事化小,減少死亡人數上報。從裡面的有關材料還可以看出,狗曲崖採石場可以開採五十年時間,但這幾個股東卻只花了十萬元就買下了五十年的開採權。沈重代表公安局寫出了對狗曲崖採石場大塌方案件的調查報告和處理意見,上報縣委縣政府。縣委縣政府高度重視,召開專門會議研究,責成安檢局撤銷前次關於狗曲崖採石場大塌方的處理意見,重新做出了另一個處理意見:安撫死者家屬,對死者家屬進行賠償,並向他們賠禮道歉;從重從嚴處理在安全責任事故中弄虛作假、草菅人命的當事人;整頓石灰石開採市場秩序,規範開採程序,嚴格安全紀律,切實保障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縣委縣政府並做出決議,發出文件,號召全縣人民向沈重他們的刑警大隊全體官兵學習,學習他們無限熱受人民的高貴品質。

一周後,沈重他們三個人又驅車來到狗曲崖採石場,他們看到在大塌方的現場,有一些男男女女跪在那裡燒香磕頭,焚燒紙錢,祭奠叩拜。沈重他們也拿出半道上買的紙錢,加入到他們的隊伍里,一張一張地點燃了紙錢,看到飄飛的紙灰,聽到耳邊傳來的哀哀的哭聲,沈重他們的眼睛濕潤了,喉嚨里有鹹鹹的東西在翻騰。沈重他們在心裡說:「安息吧!願你們在另一個天地里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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