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並不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
我們真的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嗎?
這就牽涉到另一個問題,當我們做出選擇的時候,我們依據的是什麼?大多數人仔細想想,不得不承認的是,我們最多只能根據部分的、片段的已知信息來做出階段性的判斷。人類永遠無法做到知曉一切,想清楚一切,並做出永遠正確的判斷。在此意義上,所有的思考與選擇都是片面的。
這聽起來似乎有些無力,或許也有更多人並不同意。那我們今天就一起來思考下:我們是否真的具備獨立思考能力。你都如何獲取知識?你認為只要自己想了解,就真的能熟知某個領域嗎?你又是否堅信,自己的決策與思考能力?
Q1
我們真的無所不知嗎?
20 世紀 50 年代,認知科學開始成為一門學科,研究人類已知領域中最非凡的特質:
我們的心智是如何運作的?
思考是如何實現的?
究竟是什麼在人類大腦中,使我們對數字敏感,用數學去計算和理解死亡率,讓行為符合道德卻有時又很自私,或讓我們做出哪怕只是用刀叉吃東西這種最簡單的行為?
做出以上這些行為的能力都是人類獨有的,你無法在機器或其他動物身上找到。
研究人類心智已成為一項志業。縱觀認知科學的發展歷程,我們看到的並不是逐步探明人類心智如何不斷擷取驚人成就,相反地,多年來認知科學總是告訴我們「人類不能做什麼」——我們的局限在哪裡。
認知科學更令人沮喪的一面是:一系列關於人類能力的啟示雖不是針對所有人,但對大部分人而言,都表明我們的工作方式及成就都高度受限。人們常常缺乏看似最基本的技能,比如評估某一行動可能存在的風險,甚至好像永遠也不會從中學到教訓。因此絕大多數人總是容易重蹈覆轍。或許更重要的是,個人所涉及的知識十分淺薄,與世界真實的複雜性相比不過皮毛而已,更何況我們常常意識不到自己的無知。
結果是,人類對目前已知事物的了解少得可憐,卻常常自負地認為自己無所不知。
要試圖回答上面的問題,我們需要進行跨學科之旅,涵蓋心理學、計算機科學、機器人技術、演化理論、政治學以及教育學,這一切都旨在引領我們探索心智是如何運作的以及思維到底是什麼。並且,你也會明白,為何回答以上問題對於解釋人類心智之淺薄與強大並存至關重要。
人類的心智並不是一台計算機,生來就是用於儲藏海量信息的。我們的心智經過演化成為一個懂得靈活變通的問題解決專家, 學會只提取最有用的信息並舉一反三地應用於新情勢,引導我們做出決定。於是,個體極少耗費大腦資源儲存細枝末節的信息。
從這個角度看,人類社會更像蜜蜂和它們的蜂巢:我們的智慧是集體式的而非個體式的。當這種智慧發揮作用時,個體不僅僅依賴各自腦中的知識儲備,還需要那些存在於我們身體、周遭環境,尤其是他人頭腦中的信息。當我們把這些信息加在一起,便會發現人類的思想是多麼令人震撼。但別忘了,這是群體的產物,而非個人所能及我們通力合作,為了共同追尋的艱難事業,集眾人心智,化不可能為可能。
這固然是積極美好的一面。而事物總是比其看上去要複雜得多。
Q2
比如,你知道馬桶的「工作原理」嗎?
你不會驚訝於現代汽車結構、計算機系統或空中交管制度的複雜性。但,馬桶呢?
我們的生活中有奢侈品,有實用品,更有那些「沒你不行」的必備品。沖水馬桶無疑被歸在最後一類。我們對如廁的需求是真實存在的。發達國家每家每戶至少有一個衛生間,餐廳基於法律的規定也必須設立盥洗室,還有,謝天謝地,你通常也能在加油站和星巴克咖啡館找到它們。它們的實用與簡便程度簡直是奇蹟,讓人人都覺得其工作原理簡單易懂。無疑,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想的,不是嗎?
讓我們花一點時間,試著解釋按下沖水按鈕的瞬間發生了什麼。你真的了解沖水馬桶運作的一般原理嗎?事實證明,多數人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馬桶其實是個簡單的設備, 其基本設計原則已存在數百年之久。(與坊間傳說不同,托馬斯·克拉普並不是沖水馬桶的發明者,他只是對設計進行改良並因此狠賺了一筆。)在北美地區,最流行的沖水馬桶是虹吸式馬桶。其主要的部件包括一個水箱、一個水盆和一個排污通道。排污通道通常為 S 形或 U 形,向上隆起且高於水盆的排出口,下接排水管並最終引入下水道。水箱最開始是裝滿水的。
當我們沖廁所時,水從水箱迅速流入水盆中,使得水盆的水位高度高於排污通道的倒U 形最高點。這時排污通道中的空氣被擠出,水流湧進。一旦排污通道被水填滿,奇蹟便發生了:虹吸效應使得水流出水盆,經過排污管並從下水道徹底消失。你甚至可以用虹吸效應來竊取汽油,只需將管子一端接在油箱上,即可從另一端吸走。當水盆中的水位低於排污道的第一個折彎處(U 形最低點)時, 虹吸停止,使空氣流入。一旦水盆中的水被吸走,水將再次被泵入水箱中等待下一次虹吸發生。這是一個精巧的機械設計,對使用者而言簡直輕而易舉。那麼,它真的很簡單嗎?或許它的確簡單到只需一段話便可描述清楚,卻又並不那麼顯而易見、盡人皆知。事實上,現在你正屬於那為數不多知道其中奧秘的人之一。
若要完全了解馬桶,一個簡短的機械裝置描述是遠遠不夠的。你需要具備陶瓷、金屬及塑料的相關知識,以便理解馬桶的材質構成;還有化學知識,以便了解如何做好密封,使馬桶水不會漏到浴室地面上;更有人體工學知識,以便確保馬桶的大小和形狀符合人體需求。或有觀點認為,若要全方位地了解馬桶,還需要經濟學知識來為馬桶合理定價以及選擇原配件進行製造。這些原配件的質量取決於消費者的需求及購買意願。這時,掌握心理學知識對於理解為什麼消費者更青睞某一顏色的馬桶來說至關重要。
沒有人能對哪怕一項事物面面精通。即使製造和使用最簡單的東西也需要複雜的知識體系。我們甚至還沒提到自然界中真正複雜的事物,如細菌、樹木、颶風、愛情以及繁殖的過程。它們都是如何運作的?恐怕大多數人都說不出咖啡機的工作原理,膠水如何把紙張粘在一起,或照相機如何對焦,更別提如愛情這般令人費解的難題了。
Q3
大多數人對大多數事情的理解,
都是「無知的」?
我們並非認為人們是無知的。只是人們比他們認為的自己要無知得多。我們或多或少都經歷著一種錯覺:我們認為自己了解世間萬物,而事實上我們的理解是何等微不足道。
有些人可能會想,「嗯,雖然我不知道這些東西如何運作,但我也並不是生活在幻象里。我既不是科學家也非工程師,但這不妨礙我了解事物,至少我明白哪些東西必須懂得以及如何做出正確的決策」。那麼,哪個領域是你有深入研究的?歷史?政治?經濟政策?你真的對自己擅長的每一件事物了如指掌嗎?
日本於 1941 年 12 月 7 日襲擊珍珠港。當日本與德國結盟,世界身陷戰火之時,仍未參戰的美國很顯然是站在同盟國而非軸心國一邊。上述眾人皆知的事實已為我們如何理解珍珠港事件定下基調。但是,你真正了解日本為何發起攻擊嗎?具體而言,為什麼日本選擇攻擊夏威夷群島的海軍基地呢?你能解釋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嗎?
珍珠港事件歷史圖片
事實證明,襲擊珍珠港事件爆發之時,美日戰爭可謂一觸即發。日本正陷入遠征的泥淖,1931年發動「九一八」事變,1937 年發動南京大屠殺,以及 1940 年侵略法屬中南半島。夏威夷海軍基地存在的原因即防範日本蠢蠢欲動的侵略企圖。美國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於 1941 年將原駐聖地亞哥基地的太平洋艦隊移防夏威夷。由此而見,日本的攻擊行動對美國而言並非意料之外。攻擊發生前的蓋洛普民意調查結果顯示,52% 的美國人預計美國將在一周內與日本開戰。
故此,襲擊珍珠港事件與其說是歐洲戰場的後續,倒不如說是東南亞矛盾長期膠著的結果。即使希特勒並未於 1939 年發起閃電戰入侵波蘭,襲擊珍珠港事件依然有可能發生。襲擊珍珠港事件無疑影響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歐洲戰事,但它並非由此而起。
此類事件在歷史中屢見不鮮,人們對看起來眾所周知的事件形成了刻板印象,但其真正的歷史脈絡卻與我們想像中的情況大相徑庭。隨著各利益集團簡化故事、編造傳言以為己服務,複雜的細節也隨著時間而消散。
當然,如果你仔細研究過針對珍珠港的襲擊事件,你會發現我們大錯特錯,其中有太多問題仍待討論。但這種例子並不多見。因為沒人有時間去一一理清多如牛毛的歷史事件。
我們打個賭,除了你精通的幾個專業領域,你對某一事物機制層面的了解是相對淺薄的。這裡所指的不僅僅是懂得操作設備、器械,而是對某事物之起源、開展及後續影響都瞭然於胸。但在你駐足反省自己究竟了解多少之前,你可能很難意識到自己對某一領域的認識有多淺薄。
樣樣精通是不可能的,理智讓我們甚至不曾動過這樣的念頭。我們依靠的是抽象化的知識,它們模稜兩可又未經推敲。但我們都見過例外情況—總有人鍾愛深究事件細節且樂於滔滔不絕地討論它們,有時這一討論方式令人神往。況且,我們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對其了如指掌。但對大多數事物而言,我們不過淺嘗輒止,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事實上,絕大多數知識無非就是一堆聯結物,是物或人之間的高度相關,而非支離破碎的細枝末節。
Q4
人類真的具備「獨立思考」能力嗎?
在 17—20 世紀的400 年間,西方哲學相信人人都能獨立思考,將個人理性奉為圭臬,並把這些視為現代社會的基石。民主制度建立在選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基礎上,自由市場經濟篤信消費者永遠明智,現代教育試圖教會學生們獨立思考。
過去的幾十年以來,這種理想化的個人理性備受各方抨擊。後殖民主義者和女權主義者認為它不過是西方沙文主義的幻想,用以美化白人男性的無上權力和榮光。但行為經濟學家和進化心理學家的論證已表明,人類的大多數決策都不過是情緒使然和拇指法則的產物,而非來自理性的分析,我們的這種情緒與經驗或許更適合因應石器時代的非洲大草原,而對電子時代的都市叢林望塵莫及。
而認知學者們要討論的遠不止於此,他們指出,別提理性思考了,個體的思考能力這個說法本身也有待商榷。人類鮮有獨立思考的時候。相反地,我們會採取群體思考的方式。正如族人共同養育後代,發明工具、化解紛爭、治癒疾病也都需要群策群力。沒有人能憑一己之力蓋出一座教堂、造出一顆原子彈或一架飛機。讓智人從眾生當中脫穎而出,稱霸地球的並非我們的個人理性,而是那無與倫比的群體思考力。
人類個體對這世界的了解少得可憐,而且隨著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這一了解越來越有限。石器時代一個靠漁獵採集為生的人尚懂得如何制衣、生火、捉兔子以及獅口脫險。如今,我們自以為知識更淵博了,但就個體層面而言,我們實際上越發地無知了。我們生活中方方面面的需求幾乎都仰仗著別人的專業知識與技能。在一項原本不起眼的實驗中,受試者被問及他們是否了解拉鏈的運作原理。大多數人都自信滿滿地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畢竟這玩意兒他們天天都在用。接著,受試者被要求對拉鏈的原理給出準確的解釋,並儘可能詳細地描述「拉」拉鏈時的每一個步驟。大多數人都傻眼了。這便是知識的錯覺。
Q5
無知怎麼破解?
儘管人人都一知半解,但由於我們把別人腦袋裡的知識當成了自己的,便自以為上知天文下曉地理。不過,這也未必是件壞事。正是對群體思考的依賴成就了我們世界霸主的地位,知識的錯覺讓我們不用花大把力氣親力親為地弄清楚每件事情,日子也能過得一帆風順。從進化的角度看,人類相當擅長采他者之長為己之用。
然而,正如許多在遠古時期管用,步入現代社會就失靈的人類特質一樣,知識的錯覺也有其軟肋。世界變得越來越複雜,人們意識不到自己有多麼無知。結果是,一群對氣象學或生物學一竅不通的人就氣候變化和轉基因作物等議題吵翻了天,而另一群根本不知道伊拉克或烏克蘭在哪兒的人,極力主張要對這些地區採取行動。
人們很少發覺自己的無知,因為他們會沉浸在一個高度同質性的環境中,其信念被不斷自證與加強,鮮有相左之聲。
據認知學家們的研究所言,向人們提供更豐富的信息很可能也於事無補。科學家寄望於通過更進一步的科學教育來消除反科學帶來的偏見,專家學者致力於通過傳播準確可信的事實和專業可靠的報告來影響公眾輿論對奧巴馬醫改法案或全球變暖議題的看法。這類無謂的希望皆根植於對人類思維方式的迷思。事實上,我們絕大多數的觀念都源於群體思考而非個人理性,這些觀念又經由群體認同的加強而根深蒂固。把事實真相一股腦兒擺在他們面前,揭露他們個體層面的無知,這很可能會適得其反。大多數人都不願意麵對真相,更不喜歡承認自己的愚蠢。如果你覺得擺事實講道理就能讓唐納德·特朗普相信全球變暖——請三思吧。
《布萊恩的一生》劇照,圖為追隨布萊恩為救世主的眾人
沒錯,那些篤信事實真相能夠改變公眾輿論的科學家本身可能就是科學界群體思維的受害者。科研群體堅信事實的效力,正是在這種信念的驅使下,即便大量的實證經驗與之相左,他們還是固執地認為只要收集足夠的事實,就能在公開辯論中獲勝。相似地,對個人理性的傳統看法這一見解本身也可能是群體思維而非實證經驗的產物。巨蟒劇團演繹的《布萊恩的一生》(又譯為《萬世魔星》,英文原名《Life Of Brian》)的高潮之一,就是一大群不明真相的追隨者把布萊恩誤當成了救世主。無路可逃的布萊恩對他的門徒嚷道:
「你們不需要追隨我,你們不需要追隨任何人!你們得自己思考!你們都是獨立的人!」
熱切的門徒又隨之齊聲吟誦起來:
「 是的!我們都是獨立的人!」
巨蟒劇團的表演旨在諷刺 20 世紀60年代的反主流、反正統文化,但其中對個人理性主義的真知灼見大概放在任何時代都適用。
未來的數十年間,世界或將變得比今日複雜更多。人類個體終將對於科技產品、經濟形勢和政治動向如何影響世界知之更少。那我們還怎麼能放心地把決定權交給這些無知又容易被操縱的選民和消費者?倘若這一趨勢所言屬實,讓選民看到更多的真相,向消費者提供更多的信息也無益於問題的解決,那麼,我們還有別的辦法嗎?科學家們也只能聳聳肩。但他們確實給出了幾條簡單實用的法則(「 存下收入的15% 來養老」), 以及把握最佳的教育時機(教剛下崗的人如何面對失業危機而不是對上班族指手畫腳),並鼓勵人們面對無知的現實。當然,這些還遠遠不夠。科學家們對自身理解力上的限制也心知肚明,他們自知無法提供答案。而且,十有八九根本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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