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那天電梯出故障，趁黑摸到妻子包里一張紙，我發現她離婚目的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張眼韓眉 | 禁止轉載
葉眉和王旭東站在電梯里，王旭東站在按鍵的地方，葉眉則和他站了一個對角。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里，這是葉眉能想到的離他最遠的位置了。
「別人都擠上一個電梯了，這個，人真少。」王旭東扶了扶眼鏡說。
「那還不是你蠢，連個電梯都擠不上去！」葉眉冷嘲熱諷，「要不然現在都上去辦完了！」
王旭東熱臉貼了個冷屁股，「你最近怎麼變成這樣了？說話句句帶刺，不和我吵架，你心裡就不痛快啊？」
「是啊，我就看你不順眼了！」
王旭東白皙的臉上憋得通紅，他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他嘆了口氣，拚命點著關門鍵。
這時候又上來了一對情侶，男的攙著女人的胳膊，嘴裡說著「小心點」。女人戴著墨鏡，穿著大紅的套裙，打底褲卻是綠色的，像是看到個聖誕老人。男人戴著眼鏡，眯縫著眼睛，東看看細看看。兩個人站在了電梯的後部，緊貼著廣告欄。
電梯門緩緩地關著，一隻胳膊伸了進來，打斷了關門的進程。門又打開了，「不好意思。」又上來一男一女兩個人，站在電梯的正中間。
准乘11人的電梯，瞬間擁擠了不少，葉眉卻鬆了一口氣。她打量著站在自己和王旭東中間的兩個人。男人長得濃眉大眼，很精神，可惜頭髮太少，髮際線都快到頭頂了。女人快50歲了，蓋再多的粉底也遮不住那些皺紋。
電梯門關住，王旭東摁了「19」層，按鍵旁邊貼了一行字：婚姻登記處。
電梯往上走，「8，9，10，11」葉眉盯著不斷向上變動的數字，盼望著快點到19。
「哎，你東西都帶好了沒？」中年女人用手肘碰了一下謝頂男人的胳膊。
「都在呢，都在呢。」男人從自己包里拿出來一個文件袋，裡面放著戶口簿、身份證，「我一輩子都在盼這件事，哪能關鍵時候掉鏈子？」
我的東西帶沒帶？葉眉隨手在挎包里找，結婚證在，身份證呢？她忙翻起了包，一個本子「啪」地掉出來，身份證夾在裡面也掉了出來。
王旭東順著聲音看過去，本上的名字讓他皺起了眉頭：門診診療手冊。
「叮」一聲，19層到了。電梯門打開了一半，還沒等人出去，外面的門突然又關上了，裡面的門關了四分之三，留下了一個縫隙。
電梯里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不會按開門啊？」葉眉隔著人吼王旭東。
「我能控制了關門，開門我也能管？我咋這麼能耐呢？」王旭東又摁了兩下開門鍵，電梯沒有反應。
「大牛，電梯怎麼了？」戴墨鏡紅配綠的女人嬌滴滴地問。
「沒事，沒事。」眯眯眼叫大牛的男人，抓住女人的手，「有我呢，丫頭。哎呀，這邊的廣告還挺有意思的，我們看看，這是說嬰兒奶粉的，上面畫了一個胖娃娃，寫著……」大牛把臉貼在廣告欄上，開始念電梯里的廣告。
電梯依舊一動不動，王旭東摁了緊急呼叫，也沒有反應。
葉眉有點煩躁，她看著紅紅的19層數字，覺得刺眼。電梯里逼仄的空間讓她有些喘不上氣來。
「大姐，我看看是不是門壞了，能不能弄開。」謝頂男人和他身邊的女人說了一句，就往電梯門口走，他用力掰了掰，門紋絲不動。
「這個奶粉號稱全國銷量連續五年都在增長，以後咱家有了孩子，也給他吃這個。上面說這奶粉最接近母乳，裡面含有牛磺酸……」大牛的聲音喋喋不休地在葉眉耳邊環繞，孩子、奶粉、媽媽這些詞像鞭炮一樣，輪番在耳邊轟炸。
「有完沒完，破廣告念什麼念，長著眼睛不會自己看啊！」葉眉吼那對小情侶。
「你這個人……」大牛剛要說話。
突然，沒有關嚴實的電梯內門冒出一陣白煙，大家都咳嗽起來。
電梯的燈閃了幾下，黑暗頓時籠罩下來。葉眉和中年女人尖叫，伴隨著尖叫聲，電梯急速下滑，大概下滑了五六秒，「咚」，電梯停了。
電梯里死一般沉寂，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李……李，你怎麼樣？」大姐帶著些哭腔。
「我好好的呢，你還在，我怎麼能有事？」叫「李」的謝頂男子故作鎮定地說。
一個嬌氣的聲音響起，「大牛，怎麼了？」
「電梯壞了，停電了。」大牛說，「不怕，丫頭，我在呢。」
「咯咯咯」，丫頭輕聲笑了起來，笑聲像黑暗中的一點兒光亮，讓人沒那麼害怕，「你就逞能吧，手都出汗了。你怕黑，我可不怕，我都黑了一輩子了。」
「丫頭……」大牛鬆了一口氣，「就這一會兒，我都有點吃不消，你這麼多年怎麼過來的啊？」
「反正也看不見，也就習慣了。」丫頭說。
這女人是盲人！葉眉一下想起剛才斥責男人「長眼睛看不見」的話，心裡有些愧疚。
「你總說你是我的眼，每天看到什麼都和我說，和我講。在外面講風景講人，進了電梯都給我念廣告，」丫頭柔聲說，「這次換我當你的眼了，讓你感受下我的世界。想不到我有一天也能說句話，」丫頭清清嗓子，「沒事，有我呢。」
電梯里響起幾聲笑聲，讓人恐懼感減少了不少。
王旭東打開手機，亮光有了，可信號沒有。葉眉在角落裡看著被手機照亮的王旭東，臉發著綠光，皺著眉頭。這一個月，他老了好多，鬢角都有些白了。
「快關了手機吧，像鬼一樣。」葉眉想了半天，惡毒的詞脫口而出。她調整了調整情緒，「大家都靠著電梯邊站吧，有把手，也安全一點。」
窸窸窣窣的聲音，雖然看不見，卻感覺中間的地方空開了。
「李，咱是不是不該來結婚啊？大喜的時候遇上這倒霉事情，是不是老天爺在告訴咱倆不合適呢？」大姐的聲音從左邊傳來。
「別瞎說，知道唐僧取經九九八十一難不？本來是八十難，為了功德圓滿，硬最後經書掉到水裡的。咱這也是，八十難都扛過去了，最後這一難也是為了咱圓滿。」李回答。
「要不……」
「沒有要不，我已經等了二十年了，我不要再等了。」李斬釘截鐵地說。
葉眉一直握著扶手，手心只冒汗，她鬆開右手，往挎包上擦了擦，一隻手忽然握住自己，熟悉、冰涼。
葉眉心中觸動，想起了自己論文答辯時，有人質疑自己學術造假，當時自己氣得手腳冰涼，站在一旁的王旭東用冰涼的手握住她的手，給了她莫大的勇氣和安慰。
她看了一眼手的方向，用力甩開，「跟你辦個離婚都這麼晦氣，我自從嫁給你，一件好事沒遇上！」
「咱倆就別吵了，人家兩個辦結婚的和咱困到一起，都沒說晦氣。」王旭東軟軟地回答。
葉眉想起之前出言不遜的事，那個盲人女孩似乎在自己左手邊，她朝著那個方向說忙對丫頭說，「剛才對不起啊，我沒想到您眼睛不方便。」
「沒事的，不知者無罪嘛。」丫頭在黑暗中有著特有的鎮定。她不慌不忙地說，「我想維修的人肯定一會兒就來了，大家都別著急。這個美女，聽你說話感覺你應該很知書達理的呢。」
應該？葉眉苦笑，我本來就是個知書達理的人，只是現在一定要無理取鬧。
有人掏出了什麼東西，接著傳來倒水的聲音，「哎呀」，「咣當」，東西掉了。
「你把手燙了吧？」大姐說，「疼不疼？」
「沒事，就是杯子找不到，這怎麼辦？到吃藥的點了，你不吃會犯病的。」李說。
丫頭走過去，撿起來，遞到兩個人那裡，「我撿起來了，我是個瞎子，耳朵就比別人好使。我來幫你們倒水吧，燙不到我的。」
「謝謝你啦，姑娘。」大姐說，「我這降血壓的葯，一頓不吃就不行。自己還老忘，得虧他還記得。」
大姐說那個「他」的時候，夾雜著幾分嬌羞，到了這個歲數了，還有這樣的狀態，到讓人覺得奇怪。
「大姐，我可是要照顧你一輩子的，這都記不住，怎麼辦？」
王旭東拽了一下葉眉的袖子，輕聲在她耳邊說：「你得吃什麼葯？」
葉眉愣了下，「我好端端的吃什麼葯？」
「我看到你的病曆本了，沒病去什麼醫院？」
「要你管！」
「美女姐姐，」丫頭突然喊葉眉，「我聽這個大哥對你好關心的，聽上去就是感情很好的兩口子，你們這是為什麼要離婚啊？」
葉眉淡淡一句，「我外面有人了。」
「有人在么？」電梯外面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大家一下沸騰了，「你們別急，我們正在搶修，別怕哈，大家盡量保持體力。」維修人員安撫著困在電梯里的人的情緒。
有人坐了下來，大姐突然重重地喘了一口氣，「李，我覺得頭暈，胸口憋得慌。」
「我陪著你坐會兒。」李說，「還記得你第一次去找我嗎？你就陪我在橋洞下坐了一晚上，和這兒一樣黑。」
大姐靠在了李的肩膀上，「早知道你會賴上我，我當初無論如何也不去找你的。」
「你是班主任，學生翹課了，你能不找么？」
「那時候剛帶上初中，年輕負責，就害怕你們這些壞小子出去惹事。」大姐說，「現在呢，再有七八年就該退休了，學生們都管不過來了。」
葉眉豎著耳朵聽，這兩個人竟然是師生戀，那年紀相差至少十五六歲啊。
「別管他們了，管管我吧。」男人帶著幾分撒嬌。
葉眉感覺王旭東在看自己，她低下頭。自己也曾是那個學生，王旭東則是老師。她大四做畢業設計的時候，導師安排了研究院的助理來輔導她，那個人就是王旭東。王旭東是學院里的青年教授，儀錶堂堂，兩人很快陷入愛河。
畢業論文答辯的時候，有人舉報葉眉的論文是王旭東所寫，被延遲畢業了一年。可葉眉並不記恨。等她拿到畢業證之後，兩人立馬結婚了。
一個是大學教授，一個是私企精英，日子本來越過越滋潤的，可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
「大姐，你和大哥是很早就認識了么？」丫頭甜甜地問著。
「你瞧瞧，跟著我在一起，你輩分都變了。」大姐笑著打趣李。
李看了一眼旁邊的大姐，對丫頭說：「她是我班主任，比我大14歲。你別看我長得老，我今年才32。她年輕的時候，那個漂亮啊，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想，我怎麼沒有早點認識她。那時候她都結婚生子了。我一天天就惹事，希望她能管我。為的就是希望我這隻癩蛤蟆，能吃到天鵝肉。」
兩對情侶都笑了起來。
大姐說：「小夥子，你有福氣呀，找了個性格這樣的好的姑娘。」
大牛笑著說：「那可不是，丫頭是我們福利廠里的廠花，誰都喜歡。只要丫頭在，我的眼睛透過這兩千多度的眼鏡片都是冒光的。」
「你的度數這麼高？」李問。
「嗯，先天的，矯正過，能大概看清楚點東西。」大牛說。
「哼，就靠這點視力還每天說要給我當眼睛，只要出去，眼睛閑不住，嘴也閑不住，嘚啵嘚啵地說。他呀，就是欺負我是瞎子，啥也看不見，我都不知道他說的對不對呢。」丫頭打趣。
「哎呀呀，我要是有一句騙你，今天這電梯就修不好……」大牛的嘴被丫頭捂上了。
「瞎說什麼？」丫頭說。
葉眉靠著電梯，聽著他們聊天，她忽然笑了。愛情就這樣一個奇妙的東西，能讓你想起曾經的美好。
剛結婚的時候，王旭東也愛起誓。那時候的誓言甜膩膩的，「老婆，我要是今天不能按時下班，我就準時出現在床上」、「老婆，我要是多看別的女人一眼，我立馬變成小狗」、「老婆，我要是不把這碗飯吃掉，我以後一輩子也吃不上你做的飯」、「老婆……」
電梯里忽地亮起一道光，大家都閉上了眼睛，「喂，裡面的燈亮了沒？」維修的工人喊。
「亮了亮了！」眾人回答。
大家漸漸適應了光線，紛紛睜開眼睛。大姐和謝頂男人並肩坐在地下，兩人互相依偎著。大牛緊緊摟著丫頭，丫頭輕輕撫摸著他的臉。葉眉發現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拉住了王旭東的手，她剛想甩開，卻發現王旭東自己鬆手了。
有了光亮，大家不至於那麼害怕，黑暗中的閑聊也輕鬆了不少。「美女妹妹，你的包開了。」大姐示意葉眉。
葉眉低頭，果然開了。（原題：《你是我的眼》，作者：張眼韓眉。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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