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神偷，偷走了年少時光，卻留下兩鬢斑白和淚眼守望
在家的時間，悠然得沒有一點點防備，總要到夜幕降臨時，才意識到一天的光景倏然而逝，裝模作樣般感嘆虛度光陰，卻在內心驚不起半隻鷗鷺，像是早已習慣了回家過年這難得的解放天性的日子，就是要這樣的陽光燦爛。
現在的自己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穿著開襠褲滿地跑叫囂安能辨我雌雄的小屁孩兒了，如今也已熟練地穿上帥氣西裝，還要臭屁地把頭髮梳成大人模樣，心中的期盼也從兒時的紅包和軟糖，變成了家人團聚話家常時的互搓麻將，儀式感也從未變得這樣熟悉卻不再抗拒。
誰讓時間是這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呢！
在別人的文字里，看到很多長大後的百般無奈與苦辣酸甜，可真當自己一步步走到舞台中央時，一切來得卻是那樣的突然，哪有時間留給你去品味，生活就用雞湯和狗糧粗暴地堵住了你的嘴，你能做的只能是默默地喝下一碗碗的心靈砒霜。我這才想記錄下此刻心境，落在紙張上的，勢必鐫刻著光景，也是為了多年後回憶，不至於只剩下虛無的無病呻吟。
今天想寫一寫與老爸的這些年，也許並不能算的上個父子之間關係轉乘的典型樣本，不過還是想從這個視角，去梳理那些伴隨著成長而來的認知衝突與不斷調和，期間有些微妙的反轉，也是突如其來。
我與老爸的關係，一如汪曾祺的短篇小說那樣，多年父子成兄弟"但其實，父子關係是很微妙的。中國的父子一般是缺乏溝通的，大多時候是互相的心領神會。就這樣在沉默中，雙方度過一生。臨了，回頭一看，說是父子，莫若兄弟！
這二十幾年來，我深切感受到這段緣，在相互認知及相處方式上的轉變，從兒時的形影不離、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的超級英雄，到青春期時剛剛露頭的獨立觸角嘗試掙扎、擺脫、超越的遮天大手，再到成人立業反哺空巢時需要被理解、呵護、溫暖的蹣跚背影，期間父子之間的關係若即若離，但凡小子魯莽或老頭倔強，這種聯繫都會斷、會淺，這樣來看，我和老爸都算是比較幸運的。
我並不擅長編年體地回憶過去，因為我記性不太好，好多小時候的事兒都記不清了，但是有幾件事還算印象深刻，拿出來講講嘮嘮家常。
還記得那還是04年，第一次跟著老爸去上海，吵著讓老爸帶我去「上海灘」，受兒時的電視劇影響，在我的印象里，「上海灘」就是上海，人潮攢動的外灘邊，，一個年僅十歲的少年，站在父親的邊上，小手驀地指向浦東的高樓大廈說：「爸，你看，上海真特么漂亮」。引得眾人旁光掃射，忍俊不禁。
沒錯，這個童言無忌的小少年就是少不更事的我，想想那個「特么」應該是當時我的小腦袋裡僅有的幾個能無限釋放內心崇敬之情的辭彙吧，換到現在好歹也用個牛B吧。
當然，老爸的畫風並不是一直這樣美好，也有過「凶神惡煞」、「青面獠牙」的一面。
初中有段時間挺叛逆，那時候老爸忙著工作，常年在外忙碌，老媽除了照顧我還要忙著地里的莊稼，分身乏術，或因缺了關注、或是少了束縛，脫韁的野馬還怎麼關的住，那時就是玩，懷揣十塊軟妹幣就敢混跡在學校周邊網吧撞球廳一帶，接觸了一些不怎麼學習的小朋友，依仗著家庭作業手抄本的穩定高質量輸出，「道兒上」的兄弟們還是會給小爺幾分薄面，風生水起，不遑多讓。
有一天在家玩，父親剛好回家，看見一身我「非主流」的穿著。把我叫到旁邊問東問西，那時候，對於與父親單獨相處，我就有一種本能的抗拒，可是又沒得辦法，半屈半就，一動不動。當說到接連幾次的考試成績的時候，紙包不住火，東窗事發只能裝聾作啞，任憑你紅口白牙。
到最後只淡淡的說了一句話，卻深深地觸動了我，：「你天天這樣，你知道你媽看著多難受嗎？你自己看著辦！」
在那一瞬間，我好像找回了父母的關注，還順帶了兩斤多的責任感！其實，現在想想，那些年的我們，有多少是腦子不開竅缺根弦兒而聽不懂學不會甘做學渣的，這種程度的放縱，更多的是對於渴望父母關懷的無聲吶喊，小子不說、老子不懂，彼此拉扯，時間久了，老子們認定你學習無望從而斷了讓你學富五車的念想，更不來過問你的學業，而小子們也破罐破摔扶不起來，索性特立獨行不走尋常路，你們學，我們玩，混就混吧。。
在這一時期，與父親的關係，表面上冰與火，從革命同志的戰鬥友誼到階級敵人的鬥爭激情，波濤洶湧，而實質上，這是對於與先前兒時相處狀態的忽然轉換後不理解和不適應，雙方並沒有做好準備和有效溝通，這一次的小衝突，陰差陽錯，打通了任督二脈。
意識到角色的反轉，往往來的突然。隨著千軍萬馬過了中考的獨木橋，雖說不甚理想，但好歹平安著陸，也樂得逃出牢籠，流連於象牙塔的五光十色，少了些對家的挂念。少有的幾通電話都是撥給了老媽，有意無意的忽略了老爸，相信做兒子的朋友們，在你我的這個的年歲，也會有這樣的感覺，對於父親，不是不想不念，而是一種模糊的距離感。
還記得是13年夏天的時候，從上海辭職回武漢，從漢口火車站到老爸工作的地方需要坐十幾站的公交。快到站時，看著公交站人頭攢動，一個熟悉的身影點著腳尖使勁的朝著公交車裡張望，一件藍色的襯衣很是出挑，但兩鬢的斑白卻格外刺眼。
這是我印象中，第一次感覺到老爸可能老了，這個年紀穿上鮮亮的衣服更多的是為了掩蓋內心對於人到中年的那種無力感，他應該還在嘗試著，欲與天公試比高不服老，
那段時間裡，我跟老爸聊了很多，我的一些看法，他也會跟我說他的觀點，更多意義上的是分享，也是讓老爺子放心，兒子一直在成長。。
這個父子雙邊會談，從畢業一直持續到現在，父親的角色也從最開始的參與者，慢慢地轉變為現在的傾聽者，因為有的事情，是他也從未想過，接觸過，或者說並不確定的東西，我還是在分享，試著幫父母這一代人提供決策上的支持，也更會去主動的顧及他們的感受，點到為止不去較真兒，孝順孝順，順著順著就是孝了。
現在感覺父親的一些舉動，就像多年前的自己，看到一些新鮮的事務，沒有防備也樂此不疲，教給他用手機的各種功能，每天在微信群里聊得不亦樂乎，我覺得挺好，父母身體硬朗，讓生活持續的擁有新鮮感，也許是這個歲數里難得的體驗了。
僅以此篇，獻給仍在父子關係之間掙扎糾結的，老子和小子們，多些溝通，多些理解，多年父子成兄弟，真的挺幸福的。
最後附上《多年父子成兄弟》中的一段話：
兒女是屬於他們自己的。他們的現在，和他們的未來，都應由他們自己來設計。一個想用自己理想的模式塑造自己的孩子的父親是愚蠢的，而且，可惡！另外作為一個父親，應該盡量保持一點童心。
這應該是中國父子關係比較好的狀態，顯然與西方不同。東方人，就像詩，貴在含蓄。
還有紀伯倫的一首詩《你的孩子其實不是你的孩子》：
你的孩子，其實不是你的孩子，
他們是生命對於自身渴望而誕生的孩子。
他們通過你來到這世界，卻非因你而來，
他們在你身邊，卻並不屬於你。
你可以給予他們的是你的愛，卻不是你的想法，
因為他們自己有自己的思想。
你可以庇護的是他們的身體，卻不是他們的靈魂，
因為他們的靈魂屬於明天，
屬於你做夢也無法達到的明天。
你可以拼盡全力，變得象他們一樣，
卻不要讓他們變得和你一樣，
因為生命不會後退，也不在過去停留。
你是弓，兒女是從你那裡射出的箭。
弓箭手望著未來之路上的箭靶，
他用儘力氣將你拉開，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遠。
懷著快樂的心情，在弓箭手的手裡彎曲吧，
因為他愛一路飛翔的箭，也愛無比穩定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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