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那一天,在美國遭遇的搶劫

那一天,在美國遭遇的搶劫

題圖:我的車,被盜竊犯砸碎的車窗。

這是蟲子易生的第75篇原創文章。

熟悉我們的讀者,知道蟲子在美國上小學。這家小學,坐落在一個山頂上。蟲子上學的日子裡,我一般從學校東邊下高速,穿過貧民區一條S形上坡街道,在街道對面放下蟲子,繼續駛往學校西邊的單位上班。

所謂貧民區,是上個世紀舊金山市政府出資建造的一片簡陋公寓房,給生活在貧困線下但又有一些收入能交得起廉價房租的居民居住。

蟲子剛去這個學校的時候,大概一年半前,有個土生土長的美國人提醒我:要避開這片區域,因為有很多你眼睛看不到的黑暗和罪惡,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意外。我也嘗試過走別的路線,最後發現穿過這片貧民區,最省時間。一年多下來,平安無事,所以,我行我素,繼續走我的路。

直到,上個星期二。

這天早晨,陽光明媚,碧藍的天空,萬里無雲,我比往常都去得早。車開到S形街道盡頭,彎道處,剛好有一個停車位。停好車,拿了車鑰匙,拎起副駕上的手提包,一想,幾分鐘就回來了,拎個包也麻煩,於是,把包放在座駕上,鎖上車門,牽著蟲子的手,穿過馬路,一起走去街對面的學校。

每周二,蟲子學校有Food Bank,是超市或者一些慈善機構,捐贈的免費食品,誰要誰去領。原則上,是給學生家庭的,但是學校附近的居民來拿,也不會被拒絕。離上班時間還早,我順便去院子里的Food Bank看了看,有很多水果,蔬菜,麵包,和肉片。領了一些新鮮水果,裝在一個紙盒子里,捧在手上往回走。

走在S形下坡路上,拐過彎,聽到汽車警報聲。尋聲望去,眼前的一幕,讓我目瞪口呆:我的車,警報正在響,駕駛室車門開著,車窗玻璃已經破碎,一對精瘦的黑人男女,緊貼著車,男的一手撐著車門,女的正彎腰,從座駕上拎出我的手提包。

瞬間,我的腦袋,「嗡」一聲響,感覺渾身起火,「Hey! Stop! That is mine!」我沖著他們用英文怒吼,加快腳步走上去。黑人男女轉頭瞥了我一眼,迅速回頭,沿著S形下坡路快步走。我放下手裡的紙盒子,一邊追,一邊哭喊著,「I am a single mother with two children, you can"t do this to me!」

女人穿著一件大紅色的夾克衫,領子立著,遮住她的半邊臉。她跑在前面,肩膀上,扛著一隻鼓鼓的橙色大購物袋,似乎剛從蟲子學校領完Food Bank 的食物。我的手提包,她用雙手捂在胸前。男的走在女人後面,他頭戴一頂黑色紳士帽,帽檐遮住他的整張臉,身上穿了一件比他體型大很多的灰色呢絨大衣。他們兩人都很瘦,個子不高,皮膚黝黑,一直背對著我向前快走。

女人身上帶了這些東西,顯然跑不快。眼看我就要追上了,她突然轉彎,拐進了路邊的草坪。我的眼光迅速掃描了一下前方,十幾米之外,就是貧民區的公寓樓。一個高大的黑人大叔,正站在一樓地面,大聲嚷嚷著,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一隻吊在門口體型碩大的狗,正在汪汪狂叫。

我穿著平底皮鞋,職業套裙,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憋著一口氣拚命追著,追到最近一幢公寓樓門口,從後面抓到了女人夾克衫的衣角。

女人背對著我,始終不回頭,在原地打圈,企圖甩開我。她的身型,沒有比我大多少,我從後面一把抱住她,伸手抓到她捂在胸前的手提包。「這是我的包,你放手!」我喘著粗氣,厲聲道。「This is no longer yours! 」女人的聲音沙啞,繼續捂著包,彎腰用屁股拱著她背後的我。每次我試圖拉回我的包,女人都捂得更緊。在原地僵持拉扯了幾秒鐘,狗在狂叫,旁邊的男人不知道在嚷嚷啥。「你可以拿走我的錢,但是不可以拿走我的包!」我的聲音是如此憤怒,以至於自己都能感覺到氣勢洪亮。

女人鬆手了,我順勢抽回我的包,才發現,自己在喘粗氣,心臟在劇烈地跳。奪回包的下一秒,女人說了一句:「我什麼都沒有做,包是男人給我的。」 然後,她開始罵跟上來的男人,男人始終沒吭聲,女人一邊罵,一邊繞著公寓樓走。

我往回走,低頭翻看一下包。東西好像都在,啊,不對,錢包不見了!抬頭看,視線里,已經不見了那對男女。剛剛在門口看戲的黑人大叔,還站在原地。從他的角度看,他應該目睹了從黑人男女打碎我車窗到我追著女人跑的整個過程。我走回去問他,認不認識剛才那對男女,大叔點點頭,告知這倆人是男女朋友,住在旁邊一幢公寓樓里。

回到自己的停車位,車門還開著,座位上全是碎玻璃。掏出包里的手機,撥打911報警,聲音顫抖著描述了一下遭遇,告知確切的地理位置,接線員讓我站在原地等,她說警察馬上過來。

等候的時光里,我打電話給工作單位,上司M接的電話。M聽完我的簡要描述,說他馬上過來支援我。

我抬頭望,幾米之外的街道對面,就是蟲子的學校,這會兒他應該已經在上課了。

長舒了一口氣。

沿著S形街道上坡走到交叉路口,早晨維持交通秩序的大媽還在,上前問她有沒有看到剛才兩個男女打碎我的車窗,大媽搖搖頭。這也不怪她,我停車的位置實在太蹊蹺:在下坡彎道處,這條街上望下去,根本看不到。

圖中左:車停著的這條街往下,就是S形街。我站在學校門口的街道,看不見斜坡下停著的車。(題外話:遠處那些公寓樓,都屬於這片貧民區。)

這時,一輛警察巡邏車經過,我以為是911派遣過來的警察,連忙對著車招手。警察在路邊停下,下車,聽我講述剛剛發生的一切。他一邊聽,一邊跟著我來到我的車旁邊。

M趕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有個熟人在身邊,我的心,安定不少。

緊接著,兩個警察開車到了現場,他們是收到911指令趕過來的。

其中一個警察掏出筆和小本子,開始問詢和記錄我的個人信息,我的損失,以及對整個事件過程的描述。另一個警察對著我的車拍照。「他們多高?臉部特徵是什麼?有什麼明顯的記號?如果他們現在站在你面前,你能指認他們么?」警察問我。「說實話,我只看到他們的皮膚是黑色的……」我坦白,「但是前面那個大叔,你看公寓樓前面站著的那位,他看到了事件的整個過程,我跟他聊過,他認識這兩人,也知道他們住在哪裡,你可以去問他。」

另一個警察讓我站在原地不要動,他和巡警一起走向那位黑人大叔問話去了。

「你覺得他們是用什麼工具作案的?」 我問一旁還在記錄的警察。「應該是剪刀。」他不緊不慢地答。我聽著,鼻子一酸,兩腿發軟——他們身上有工具,我剛才冒然追上去,萬一,他們掏出傢伙捅我幾下怎麼辦?

去問話的警察走了回來,說:「他不願意透露他的姓名,而且他有很濃重的口音,他告訴我那個女人的名字,和你剛剛說的名字不一致。」說完,兩個警察又圍著我的車轉了一圈,跟我說,「我們可以嘗試從他們留下的指紋中提取DNA,但是你的車上,留著很多手印,你需要我們提取DNA么?」

我搖搖頭,比較失望,我以為,警察會直接上門去抓壞人。我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警察繼續說:「這種案子,一般都破不了,不過,這片區域,裝了很多的攝像頭,所以你的案子,很有希望。」 說完,他低頭寫了一張小紙條,遞給我,上面寫了案件號碼,說如果要跟保險公司打交道,需要這張紙條。

圖:警察開具的報警記錄條。

然後,警察勸我儘快離開這裡,「Get out of here first! 以後,碰到這種情況,不要去追,更不要追到他們的住處。這裡是他們的地盤,他們的朋友看到你一個陌生人,不問對錯,先把你干倒,你很容易被一群人圍攻。」

巡警問:「你一會是要把車停在單位停車場么?」 「是呀,為什麼?」 「車窗壞了,很容易成為偷竊犯的目標,車窗壞了,也不能上高速,警察看見了會開罰單給你,因為這樣的車被視為不安全。」

一旁的M,說附近有一個專門修車窗的汽車修理部,可以帶我去。我把厚外套折了幾層,放在滿是碎玻璃的座位上,開車跟著M去修車窗。把我的車放下後,M幫我支付了修理費,載我回工作單位。路上,M掏出他的錢包,拿出一把現金借給我,說這兩天先用著過渡一下。他也准許我,今天放假一天,處理事故後續。

回到工作單位,打電話給銀行,把丟失的錢包里的幾張信用卡,一一掛失。下午,另一個同事A,載我取回修好的車。

一天下來,精疲力盡。

蟲子放學了,我開車去接他。「蟲子,以後咱們不走那條街道了。」

「為什麼?」

「因為那裡有壞人,打碎了我的車窗,偷走了我的錢包。」

「為什麼?」

「額,因為早上我送你上學的時候,我把包留在座位上了。」

「哎呀,媽媽,也許你一開始就不應該把包留在車上。」

「是呀,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可是,你的包還在呀?」

「因為我看見壞人偷走我的包,我追上去又搶回來了,只是錢包早就被他們偷走了。」

「啊?又搶回來了啊?」

「恩。」

「媽媽,你知道,這世界上,什麼東西最珍貴么?」

「額?什麼意思?」

「It"s your body. 如果我是你,我就把東西給他們了。」 蟲子坐在汽車后座上,若有所思,很認真地說著,我正驚詫於超越他年齡的這種理智,他又說:「我們回家還是別告訴姥姥和弟弟了,他們知道了會更加擔心你,如果你想談,我們可以用英語,這樣他們也聽不懂。」

回到家,放下包,蟲子跑過來跟我說,「媽媽,你去看看你的包里,我給你一個小驚喜。」 我打開一看,忍不住笑出聲:裡邊躺著一張一美元的紙幣。

做人的無奈之處,是常常看不清當下事件的全貌。回頭看,我在目擊瞬間,身上分泌出大量的腎上腺素(adrenaline),怒氣攻心,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裡,身體在本能的驅動下,已經追出去了!

那一刻,我成了腎上腺素的奴隸。

好在,毫髮無損!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蟲子易生 的精彩文章:

TAG:蟲子易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