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版「芳華」描畫的那些青春肉體，總教人念念不忘

你不展示出來的東西，觀眾是看不見的。

——《波麗娜》

文 筆花簪影

2017年底，最讓人關注的國產電影非《芳華》莫屬，曾一度成為老少皆討論的話題。

馮小剛自《私人訂製》之後，這幾年不再靠馮氏喜劇賀歲片「籌集資金」，便開始走心。

也許上了年紀，走心的同時也各種緬懷。《老炮兒》緬懷老一輩北京老炮兒，《芳華》緬懷部隊，緬懷青春。

在《芳華》里，馮小剛想表達的有很多，對那個時代的懷舊情緒，大時代背景下小人物無法左右自身命運的無奈感，也有即使只能隨大流，但依然可以擁有自己青春的快活和美好。

而筆者印象最為深刻的，卻是那陽光傾瀉的練功房，舉手，抬足，挺胸，旋轉，每一個動作之下，都是一具揮灑汗水的年輕肉體，散發著蓬勃的生命力。

《芳華》劇照

也許我們不用懂得舞蹈這門藝術，不用知道每個動作做到何種程度才算高明，但對於「美」的欣賞和嚮往是人之天性。何況這樣的明媚燦爛，註定成為別人眼中最鮮嫩的花蕊，最耀眼的光，迷人得令人心醉。

所以，對於跳舞，即使是看上去最「土氣」的文工團練功房，我們也會流連忘返；

即使是最不親民的芭蕾舞，觀眾在看電影《黑天鵝》時，依然會被娜塔麗·波特曼最後那一場黑白天鵝融為一體的「忘我」和「瘋魔」所震撼。

《黑天鵝》劇照

舞蹈是一種動態的藝術，用舞台和電影動態影像這種載體來呈現，自然是最合適不過。但如果，有人大膽到用靜態的漫畫呢？

比如下面這本圖像小說《波麗娜》。

《波麗娜》是法國鬼才漫畫新銳巴斯蒂安·維韋斯的作品，曾在2012年入圍安古蘭國際漫畫節評審團大獎。

它主要講述一個從小展現出過人的芭蕾天賦的俄羅斯女孩波麗娜，歷經多年追尋舞蹈路上的挫折、迷茫和數次重要的選擇，功成名就之後最想做的事情，卻是回到最初的起點，同啟蒙老師博金斯基再跳一段古典雙人舞。

這是一個關於女孩成長以及選擇的故事。

然而不管是學舞之路上的成長，還是事業分岔路上的選擇，甚至愛情，皆為表象。作者最終想要表達的，也許是「初心」二字。

而這份「初心」，很多時候，往往被珍藏在我們人生中第一個賞識並牽引自己的啟蒙者身上，而那個人，只有當被漸漸遺忘（甚至是主動逃避）之後某一天再記起來，才會驚覺他的重要。

要把自己伸展開來，波麗娜。身體要凌駕一切，眼神投向無限的遠方。而無論抬得多高，如果少了從容的凝視，仍是白費。所以在高處時，不要急。

這是博金斯基老師在指導波麗娜練舞時說的話，既是指點跳舞動作，也是指點年輕人做人。而這段話在波麗娜今後的人生中幾乎一語成讖。

和大多數年輕人一樣，年輕時候做過的決定，往往因為外界誘惑，僅憑一時衝動，難免眼界狹窄，或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比如最初為了加入某個舞蹈工作室，波麗娜拋棄了從前的一切，包括把她當作千里馬來悉心培養的博金斯基老師，而原因只是為了跟隨男友的腳步，同時逃離老師的嚴苛訓練。

選擇愛情沒有錯，但當時的波麗娜並沒有把自己很有天賦的跳舞，當作自己一生的事業，也並不懂得博金斯基老師是多麼的看重她。

她眼裡只有用來揮霍的青春，和她自以為可以永遠不變的愛情。

乃至不久之後對老師的避而不見，一方面是受到男友洗腦式的灌輸，對老師產生了排斥情緒。另一方面，筆者猜想，恐怕更多是不敢再見吧。

即使當時的老師像一個年邁的父親，偷偷來看望早已離家的、又長大了些的孩子，又欣慰又落寞。

所以成名後對老師的懷念，不僅是懷念在啟蒙階段，老師一步一個腳印的嚴格教學方式，恐怕更多的，是決心暫停腳步，回到起點，找回跳舞的初心。

當然，這也只是筆者一點粗淺的解讀。拋開這些，單就故事本身而言，《波麗娜》似乎只是個有些浪漫、有些小清新的勵志小故事。

那有人會質疑了，這樣一個「文藝」的故事，真的能用漫畫的形式來呈現？沒有高潮迭起的劇情和搞笑橋段，會不會很散很空讓人昏昏欲睡？

所以接下來，筆者要重點說一下本書的繪畫風格。

《波麗娜》是一本典型的「圖像小說」。

同傳統漫畫，尤其日漫不同的是，圖像小說更嚴肅、更具文學性，繪圖的藝術價值更高。

甚至是通篇幾乎沒有文字，卻能飽含哲思的試驗性作品。

比如《這裡》，它將鏡頭對準新澤西州的一幢房子，但在時間上穿越了幾百萬年。每頁紙上，都有不同的時間碎片互相應和，形成一個奇妙而迷離的宇宙。

《這裡》（原名：Here）

於畫風方面，尤其歐洲的圖像小說，風格迥異，千姿百態，並且很難看到類似日漫或美漫的痕迹，百家齊放，各有千秋。

在此基礎上，優秀的圖像小說有別於傳統漫畫，打破其規則局限，在畫面呈現上，更接近類似電影分鏡的表現形式。

作者會用最適合每個故事及主題的畫風，天馬行空地完成自己的作品，呈現出來的效果，便是畫面和故事的相輔相成，渾然一體。

回到《波麗娜》，作者巴斯蒂安·維韋斯為表現芭蕾舞獨特的美感，採用了類似速寫的風格，用極簡的線條捕捉舞蹈動態的流暢與優美——

在面部特寫以及重要情節刻畫的時候，又有生動的細節描繪。

比如，從來都只給模糊輪廓的老師，多年後與波麗娜重逢，終於摘下了眼鏡，露出的蒼老之態無不讓讀者動容。

此外，大量運用極具電影感的分鏡和留白，輕描淡寫的敘事，但在寥寥幾筆的黑白影像之下，卻蘊藏著飽滿的情感與力量。

比如，波麗娜因傷未能和男友完成象徵他們愛情的雙人舞，只能在舞台一側看他和別的女人搭檔。

這場戲，波麗娜被上下的雙人舞畫面包圍，雖然只有粗略輪廓，但肢體動作表現得非常細膩，筆者幾乎能和波麗娜共同感受到他們之間的親密氛圍。

然後看整兩頁內容，唯一有細節的，只有左下角正在誇讚的團長一格，和右邊死死盯著舞台但臉色不怎麼好看的波麗娜。

借他人之口，在被極具衝擊力的畫面包裹之下，甚至連舞台上下的背景色都故意設計成黑白巨大反差，可以想像我們的女主角此刻內心有多麼的波濤洶湧。

這種體驗，除了沒有人聲與背景樂，其實已和觀賞一部電影無異。

而這部紙上電影最大的特點，就像日本電影大師是枝裕和的那些影片，於日常瑣碎的推進中感受人物內心的起伏，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情潮暗涌，意味悠長。

是枝裕和代表作《步履不停》劇照

所以，一點也不用擔心《波麗娜》會讓你昏昏欲睡看不下去。

雖然以一個看似文藝的故事作為包裝，但故事的情節推動，人物的內心刻畫，群像描繪和細節特寫，每樣都不弱。

與其說這是一本圖像小說，但在筆者看來，更像一本電影開拍前，導演細心準備的分鏡劇本。

所以，整體的閱讀體驗，並不會像閱讀純文字小說那樣，一目十行都嫌慢。也不會像日漫那樣有大量的對話和旁白需要讀者消化。

在簡單線條以及電影分鏡的加持下，《波麗娜》會讓讀者有一種類似「沉浸式」的閱讀體驗，就像在欣賞一部電影。

厚厚一本，一口氣看完也不過1小時，且讓人意猶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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