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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提前老了,兄弟突然富了,我也活出了我這個年紀沒有的人生

回家遇到二嬸,一驚,像變了一個人,嗓門小了,臉有些變形,走路一瘸一拐。

我的心涼了一大截,不知道該說什麼。去年回來她還風風火火得很,怎麼說病就病了呢?

三叔也老了。還記得小時候他送我去縣城上學的樣子,理著油頭,穿著皮衣,儼然一個蘇北劉德華的造型。現在,瘦得顴骨突出,像一個飽經風霜的小老頭。

還有河東的大媽。母親說,她已經一年沒怎麼來我家了,走不了幾步路關節就要痛得要死。

父母就更不不用說了。父親去年做了個關節置換手術,恢復得還算不錯,現在發現腰也不行了,走路總是微微佝僂著。

我原本以為至少十年後他們才會老去,沒想到這一天提前來到了。

過年這幾天,天天跟幾個兄弟在一起。今天在我家吃,明天在他家吃。已經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初一照例在大叔家過的。「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我是做外賣眾包的。」弟弟一邊分中華,一邊說。

「外賣不要太好,弄得好一個月掙上萬呢。」二哥接話。

「有個下雪天掙了850塊。」弟弟虛歲27,說話比37的還老成。

「哥,你要多寫點正能量,敏感的問題少碰,做人太率真了對你自己沒什麼好處。」弟弟話鋒一轉「教育」我,「我讀書少,可能理解得很淺薄,但適者生存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懂。」

前兩天,我連續有兩篇文章被封。有一天,我想寫篇趙本山,問他意見。「趙本山就這樣被埋沒了。」

「這也是做自己的結果。」弟弟說這話意有所指,「他也是沉澱了很久,感覺有底氣之後,飄了,春晚成就了他,同樣也是春晚埋沒了他,這可能就是因果吧。」

突然一夜之間,弟弟們都長大了。

記得弟弟們小辰光的時候,那時候我在縣裡讀初中,每周五騎車回來,弟弟們老早就在村口等著,像是歡迎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

尤其是二弟,從早到晚都膩著我。他十三四歲就輟學外出打工,經歷了我這一輩子都沒法體會的冷暖。

現在回家,輪到侄子侄女們等著了。一到家,二哥的兒子就拉著我,「叔叔,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想跟你探討一下創業問題。」

「哈哈哈,什麼創業問題?」

「我想搞一個火箭公司,像那個馬斯克一樣。」

晚上吃完飯,他拿出了一坨泥土一樣的東西攤在桌上,點火,唆地一聲,火光衝天。

「你那個蘇北青年返鄉指南有一個細節寫得不好。」剛到家,三哥就跟我說。

「哪個?」

「早就不是鄉鎮企業家回家開大奔了,現在都是開金融公司的。」

其實就是放高利貸的,聽說有的村子一大半的青年都在外地做這個。飯桌上,每天都會聽到誰誰誰一年掙幾個億誰誰誰虧得傾家蕩產的故事。

「我不知道你一個月掙多少錢,那誰誰誰一天的開銷就是5000塊。」三哥說,最近上頭打黑,他被抓了。

嘴上雖說有些羨慕,但三哥做的還是正經生意,在蘇南開包子店。好像我們家在外邊混的都是不圖大富大貴的本分人。

三弟跟人合夥在蘇南開了一個小的補習班,大叔在長江的船上做事,三叔也在蘇南做包子。

只有二哥一個人在老家。

那天我跟母親開玩笑,你們平常得對二哥好一點,他要是再出去,你們就完了。

老家跟所有的中國鄉村一樣,一過完年就冷冷清清,剩下的都是留守兒童和留守老人。

二哥家裡事情也比較多,但只要父母或者叔叔嬸嬸有個頭疼腦熱要去醫院,一個電話,不管多忙,立馬趕到。

在老家,二哥也算是個小土豪了,三層小樓,得有四五百平。跟他比,我在上海住的就是個鴿子窩。

二哥是個愛折騰的人。開旅店,榨菜油,賣飼料,什麼來錢做什麼。以前我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現在是二哥。

「為了你父母早點結婚生子吧!別再漂泊不定啦。」臨走前一天晚上,二哥給我發了一條很長的微信。

「樹木有年輪,人其實也有年輪。佛經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將是一場空。

正所謂時光匆匆一去不復返,人的青春年華很快就會過去,古人將四十定為不惑,等你到了四十才清醒那就太遲了

……

你這次問老家的房價,這讓我聯想到你回老家生活未見的是一件壞事,只是你這人太好面子,其實你早點丟掉面子你早就發財了。」

以前二哥說這樣的話,我總會跟他爭辯一番。不知道為什麼今年已經沒有一點點爭辯的想法。

「謝謝二哥,我一開始也是像你這麼想的。直到遇到一個朋友,他跟我說,你有的時候寫的東西好看是好看,但沒有什麼意義,你應該多關心一些根目錄的大問題。蜘蛛俠里有句台詞,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如果論掙錢,我這種在大城市搬磚的肯定比不上做生意的哥哥弟弟們,但是我至少努力活出我這個歲數的人沒有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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