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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南京著作權的一樁公案

清末南京著作權的一樁公案

雷賀

提要

清末南京曾發生過一件關於著作權的公案。

孫文川於同治初年客寓京師賢良寺時,輯成《金陵六朝古寺考》書稿二冊。書稿輯成後,孫文川未及刊印而遽歸道山。光緒十七年秋,劉世珩收得孫文川此書手稿,後將書稿借給前輩學者陳作霖一閱。

陳作霖將此書稿重新考訂,編輯刊印,改名《南朝佛寺志》,分上下兩卷,正式問世。書名後署孫文川葺述,陳作霖撰。在凡例第一條。陳作霖先生即註明:此書稿為上元孫文川所蒐采,索之於貴池劉聚卿(即劉世珩)處。

劉世珩又將《金陵六朝古寺考》重新編輯,把孫氏原案改為原注,陳作霖之言則名為陳雲,把自己以前對《金陵六朝古寺考》所作的校錄條目一一加入書中,置為案語,不相混淆。劉世珩自己撰寫序言一篇,並請當時文壇耆宿沈曾植先生撰寫一序,定名《南朝寺考》,分為6卷,於光緒三十三~三十四年刊印問世。

兩書主要內容絕大多數為孫文川原著,劉世珩與陳作霖所為均屬拾遺補缺之作,不能算原創。所以,不論是《南朝寺考》還是《南朝佛寺志》,第一作者都應該是孫文川。

(此書影來自網路)

【編者:文中涉及三人,其中兩人與愚園園主關係密切】

清末南京曾發生過一件關於著作權的公案,此處「公案」指公眾關注的糾葛、爭議等。

據《江蘇地方志》載許廷長《三種南朝佛寺志書的編印源流及比較》:

金陵為六朝古都,文物眾多,古迹遍布。東吳大帝赤烏十年(247),康僧會初達建業,營造茅茨,設像行道。大帝詰問有靈驗否,僧會禮請三七日,果獲舍利。孫權大為嘆服,即為建塔,金陵始有佛寺,名建初寺。

佛教東來,法雨播撒有年,金陵佛寺連綿興起,寺廟眾多。晚唐詩人杜牧《江南春》絕句有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名家的名詩名句,使金陵佛寺聲名遠揚。但杜詩所言只為適應詩格的約數,並非確指。梁代郭祖深上書梁武帝稱:「都下佛寺五百餘所,窮極宏麗。僧尼十餘萬,資產豐沃。」可見金陵佛寺之盛。

梁代靈味寺僧曇宗曾著《京師寺塔記》二卷。曇宗是秣陵人,記錄必定詳實,惜其不傳。明代,南京有葛寅亮《金陵梵剎志》53卷問世。至清代,再未有專門志書記載佛寺源流。咸豐癸丑(1853),太平軍攻佔金陵,燒殺搶掠,焚毀寺廟道觀,大肆破壞除拜上帝教外的一切宗教設施與文化典籍,金陵佛寺十不存一。

孫文川有感於金陵佛寺的衰落,發心編纂金陵佛寺志書。經廣泛征錄搜求,窮經累年,於同治初年客寓京師賢良寺時,輯成《金陵六朝古寺考》書稿二冊。所徵引的文獻,主要有《高僧傳》、《建康實錄》、《景定建康志》、《六朝事迹編類》、《至正金陵新志》、《金陵梵剎志》,以及南朝諸史、名家藝文等。《洛陽伽藍記》錄北朝佛寺之盛,《金陵六朝古寺考》記南朝佛寺之昌,南北呼應,極一時之盛,成南北朝一代佛寺記載的完璧之作。

孫文川(1822~1882),字澂之,一字泊澂,上元(今南京)人,《清史稿.列傳二百八十.忠義七》有傳。孫文川列入忠義,是因為他在太平軍佔據金陵時,與張繼庚、胡恩燮一道,不畏艱險,多次出入城牆,謀劃策應清軍攻城。孫文川屢立功勞,但攻城一事終未奏效。事雖不成,功尤在焉。後助李鴻章揭露英人李泰國索賄事,「以功洊擢知府。」《清史稿》孫文川的傳記不足200字,文史方面只提到他工詩賦,著有《讀雪齋集》,其他未及。孫文川是清代著名藏書家,讀雪齋為其藏書樓名。他有一方藏書印,印文長170字,反映了達觀開放的藏書思想,中國藏書史上非常有名。

孫文川少年敏悟,為馮桂芬賞識。咸豐五年(1855),上海道趙德轍聘理榷務。同治元年(1862),李鴻章薦入部;六年,曾國藩再薦入都,以功保知縣,進同知。光緒元年(1875)入兩江總督沈葆楨幕,後以母老而不出。閑時招集賓朋,以考證金石自娛。除《讀雪齋集》9卷外,他另著有《淞南隨筆》一書,其中所錄多為未曾面世的珍貴史料,且為稿本,是清代江蘇(包括現今上海地區)的稀見文獻。孫文川的其他作品如《古錢譜》等大都散佚,目前還能見到他的一首題莫愁湖光華亭詩:

賭墅付傳聞,嘆青史成堆,千古河山棋一局;

爭墩笑多事,看畫棟依舊,半湖煙雨燕雙飛。

《金陵六朝古寺考》輯成後,孫文川未及刊印而遽歸道山。光緒十七年秋,劉世珩收得孫文川此書手稿。

劉世珩(1875~1926),安徽貴池人,字聚卿,又字蔥石,別號楚園,光緒二十年中舉人。他是著名藏書家,藏書10餘萬卷,先後刻有《聚學軒叢書》、《暖紅室匯刻傳奇》、《貴池先哲遺書》等10種叢書。

劉世珩收得《金陵六朝古寺考》後,曾將書稿借給前輩學者陳作霖一閱。

陳作霖(1837~1920),字雨生,號伯雨,晚號可園老人。陳作霖於光緒元年中舉,歷任上、江兩縣誌分纂,江寧府志分纂,江蘇省通志總校兼編纂、江寧縣誌總纂、崇文經塾教習、江南圖書館司書官等職。陳氏畢生從事地方史志研究,著作等身,成就卓著,是江蘇近代文化名人,地方文獻學者。從劉世珩處借得《金陵六朝古寺考》,陳作霖歷時5月,將此書稿重新考訂,然後將原書歸還劉世珩。陳作霖將書稿編輯刊印,改名《南朝佛寺志》,分上下兩卷,正式問世。上卷記東吳、東晉、劉宋三代,下卷錄蕭齊、梁、陳三代,共收南朝六代100多年間金陵佛寺226所。書名後署孫文川葺述,陳作霖撰。在凡例第一條。陳作霖先生即註明:此書稿為上元孫文川所蒐采,索之於貴池劉聚卿處。

(張智峰提供)

《南朝佛寺志》印行不久,劉世珩聞聽此事,即索之一閱,發現此書「一仍孫氏之舊,重悂貤繆(即謬誤重複),誠所不免。復以案語闌入孫氏解題之下,頗有未去葛龔之病。余欲有資於伯雨者,不覺索然意盡。」

劉世珩祖籍安徽,生於上海。清末主持江楚編譯官書局、江寧商會、湖北造幣廠、直隸財政等實務,奔波於大江南北,遊宦四方,居無定所。辛亥革命後遷居上海,築楚園,以收藏編刻等消磨餘生。陳作霖為當時金陵地方聞人,在金陵,陳作霖的名氣遠比劉世珩大,且為長輩。劉世珩雖為官多年,但還得尊陳作霖為前輩。按劉世珩原先的意思,他似乎希冀協助陳作霖考訂刊印此書,但陳作霖卻先行獨自刊印。劉世珩對此不無抱憾,遂將《金陵六朝古寺考》重新編輯,把孫氏原案改為原注,陳作霖之言則名為陳雲,把自己以前對《金陵六朝古寺考》所作的校錄條目一一加入書中,置為案語,不相混淆。劉世珩自己撰寫序言一篇,並請當時文壇耆宿沈曾植先生撰寫一序,定名《南朝寺考》,分為6卷,於光緒三十三~三十四年刊印問世。他自稱,急於刊印此書的目的是:「紀六朝之舊剎,著高僧之軼事。」劉世珩認為,自己的《南朝寺考》雖比《南朝佛寺志》晚出,但要略勝一籌。

兩書相較,發現確有一些區別:

《金陵六朝古寺考》記六朝佛寺224座。陳作霖《南朝佛寺志》增加了2座,即陳朝的義和寺與四無畏寺,共226座。《南朝寺考》也如此,但又多一所齊代的齊福寺,此為劉世珩所增補,所記達到227座。

《南朝寺考》直接列為劉世珩著,未著錄孫文川之名。書名頁有瞿鴻禨題署。每卷下有「貴池劉世珩蔥石」署名。《南朝佛寺志》書名後署孫文川葺述,陳作霖撰。書名頁有劉文熾題署。可以看出,陳作霖的署名方法更符合實際編撰情況。但不知何故,陳作霖卻有意或無意略去了《南朝佛寺志》的刊印時間。

經統計,劉世珩為《南朝寺考》加案語的佛寺有48座,佔全部佛寺近四分之一。此外,還有一寺加多條案語的。案語多為劉世珩發掘史料,加以考證所得。如瓦官寺條下,據《京師寺記》等補入10多個缺字;安樂寺條下,孫文川原有16字不妥,刪去;長干寺條下,指出陳作霖將「霖少時猶及見之」的按語誤入正文;高座寺條下也有如此問題,等等。其他糾正補遺之屬,不可一一羅列。

《南朝寺考》每板右上方有字數統計,《南朝佛寺志》無。

《南朝寺考》無寺名目錄,查找某寺要一頁頁翻找,很不方便。《南朝佛寺志》有詳細的寺名目錄,但無頁碼,查檢也不方便。但這是線裝書的普遍作法,無法苛求。

《南朝佛寺志》「凡例四」中註明:「寺名有改易者,在六朝時期則用大字標於下,在六朝後則用小字注於旁。」《南朝寺考》寺名雖有大小字區別,但無說明。

《南明佛寺志》書口有書名,《南朝寺考》無。

至於刊刻所用字體,《南朝寺考》用楷體,《南朝佛寺志》用宋體,但這並無優劣之分。

歸而言之,兩書主要內容絕大多數為孫文川原著,劉世珩與陳作霖所為均屬拾遺補缺之作,不能算原創。所以,不論是《南朝寺考》還是《南朝佛寺志》,第一作者都應該是孫文川。

鄙人以為,比之一般之抄襲剽竊,或巧取,或豪奪,把他人勞動成果攫為己有出書,更不光彩。此事發生在清末,現今這種或類似情況是否存在呢?善良的人們,你們要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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