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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亂中的良知選擇:納粹軍官突發善念用生命挽救一座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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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小平

德國華商報專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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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資訊,請連接微信號:HSB-1997

納粹軍官以生命挽救了一座城市

他的名字永遠刻在維爾尼格羅德

北德旅遊勝地維爾尼格羅德

德國薩克森-安哈爾特州的維爾尼格羅德(Wernigerode)地處哈爾茨(Harz)山脈東端,毗鄰下薩克森州邊境,為德國經典旅遊路線木桁架房屋之路(Deutsche Fachwerkstra?e)的主要節點。二戰結束,德國分裂,維爾尼格羅德屬於東德。城市不大卻極為精緻,成片的有數百年歷史的桁架木筋屋鱗次櫛比,散落在蔥綠的山谷中,城市的制高點則是與巴伐利亞新天鵝石堡(Schlo? Neuschwanstein)齊名的,新哥特式建築代表維爾尼格羅德古堡宮殿(Schloss Wernigerode),由宮殿俯瞰山谷中的城市,美得幾乎失去了真實感。1907年,詩人倫斯(Hermann L?ns 1866 - 1914)遊歷到此,在詩中將維爾尼格羅德譽為五彩繽紛之城(Bunte Stadt),從此,五彩繽紛一詞進入了讚譽謳歌美景佳境的德語詞庫。

城市俯瞰

聞名遐邇的Wernigerode宮殿

1990年,兩德重新統一之後,儘管西德投入巨資,為東德復甦打氣輸血,但是政治經濟社會各方面的轉型過程在東德大地卻是艱巨漫長甚至痛苦的。與多數東德的城市相比,維爾尼格羅德的完成轉型之迅速,重新「五彩繽紛」卻是有目共睹不爭的事實。由於城市在戰爭中幾乎完好無損被保存下來,因而躲過了東德時期的大拆大建(東德地區被戰爭毀損的城鎮大多都沒有按照原樣重建,而是代之以醜陋廉價的蘇俄式社會主義公寓樓,即所謂「斯大林大板房」,這種市政現象已是德國的永久之痛。1989年易幟時,一些古城的民眾上街表達的並不是我們想像中的政治訴求,而是反對政府不顧城市原有傳統和風貌胡拆亂建的市政政策),兩德統一後,維爾尼格羅德挾舊城古堡之優勢,在保護歷史風貌的原則上對古屋舊房大規模翻新維修,修舊如舊,很快躍居德國旅遊勝地前列。

古色古香的市政廳

凡有遊客至此,會明顯感到維爾尼格羅德沒有東德眾多城鎮特有的那種被遺忘被廢棄的氛圍。在東德的諸多城鎮,總是能看到紋身的年輕人手持酒瓶扎堆閑坐,一邊是幾條髒兮兮懶洋洋的狗。他們打量遊人的眼光迷離冷淡,甚至帶有敵意。而在維爾尼格羅德,本地人歡歡喜喜地賺著興高采烈的遊客的錢。市政廳為來自德國各地慕名而來的新人舉行收費婚禮(德國人特別是北德人把在維爾尼格羅德結婚看作是一種高大上的事情,遊客及閑散人等在市政廳前看婚禮熱鬧也成了一種習俗,用中國人的說法是來蹭喜氣),在這裡,上廁所不論大小男女都要交錢自不待說,城中每棟有點說頭的建築都被宣布為博物館,把門賣票。在維爾尼格羅德你可以參觀大房子博物館,小房子博物館,斜房子博物館。我們去到至愛瑪利亞教堂,但是被告知教堂不能進,管門的把門鎖了,鑰匙也被帶走了,什麼時候回來沒人知道,不過鐘樓開著,可以爬上去觀景,進教堂免費,上教堂的鐘樓當然是要交錢的了。

Werngerode宮殿里的婚禮

爬上古堡,看到一個「女巫鍾」的隆重標示,想到此地近哈爾茨山脈的布羅肯峰,是全世界女巫們每年騎掃帚來開派對的地方,遂循跡而去,找到了一家由兩位當地婦女開的以女巫為主題的禮品店。詢問之下,方知所謂「女巫鍾」乃是禮品店牆上的一個木窗,每到正點,木窗開,女巫出來,女巫進去,木窗關。看看時間離正點還差半個多小時,正打算離去,女店主一看我們這些東方面孔,立刻改變鐘點,讓來自中國的仁智之士邂逅德國女巫。在電閃雷鳴的伴奏聲中,女巫出現,念誦了那段歌德浮士德中的數字咒語:你須明白,十齣自一,二隨其去,同時做三,你便富足......。

這個城市的女巫傳說歷史悠久,女巫鍾(Hexenuhr)隨處可見

維爾尼格羅德不僅五彩繽紛,而且如女巫所說,是一座富足志滿之城。大凡幸福感強的市民均內心強大,精神平衡,其表徵是懂得念舊惜故感恩戴德。在維爾尼格羅德中心廣場,與市政廳相對,1848年市民們挖了一口感恩井,將自古以來對城市做過好事有過貢獻的人的名字峻刻在井上,用以告誡後代,永志紀念。1991年,在井沿邊新增加了一塊銘牌,上書:「古斯塔夫·皮特瑞上校(Oberst Gustav Petri 1888 - 1945)用他的生命拯救了維爾尼格羅德」。自兩德統一以來,維爾尼格羅德每有喜慶禮典,皮特瑞上校的名字便會被提及,上校與古城幾乎時時被綁定在一起,如果你在感恩井邊為此向當地人發問,任何人都會滿懷感激之情開始講述其中的原委。

市政廣場上的水井的名字可譯為「行善者之井(Wohlt?terbrunnen)」

「行善者之井」上方的紀念牌。上面寫著:「他用他的生命拯救了維爾尼格羅德市」

皮特瑞上校用生命挽救了古城

1945年4月,剛完成在魯爾工業區對數十萬德軍圍殲的美第9軍東進哈爾茨山區,逼近維爾尼格羅德。4月8日,率部跳出魯爾包圍圈(Ruhrkessel)的德國國防軍上校古斯塔夫·皮特瑞退入哈爾茨山區,並被編入重新整編的國防軍第11軍,根據元首大本營的命令準備在哈爾茨山區建立所謂哈爾茨要塞(Harzfestung),與美軍決戰。皮特瑞被指定進駐維爾尼格羅德,以保護第11軍側翼。

當皮特瑞4月8日晚率部進駐維爾尼格羅德時,憂心忡忡的市長馮·弗拉森尼烏斯(Ulrich von Fresenius)告知他城裡還有24000市民,20000餘難民,城內外28所野戰醫院中充斥著傷員,另有大量的奴工擠在城裡,如果一旦與美軍開打,古城被毀不說,肯定還會帶來平民的嚴重傷亡,後果不堪設想。市長懇求皮特瑞放棄在維爾尼格羅德抗擊美軍,以挽救城市,避免生靈塗炭。值得注意的是,根據皮特瑞的日記,4月9日晚,他曾經與當地經營酒店的金德曼(Rudolf Kindermann)共進晚餐,對此皮特瑞只有一句記述:「金德曼很是個明白人」(Er wei? sehr gut Bescheid)。金德曼的身份相當神秘,在公開場合他是個納粹分子,同時又在他的酒店藏匿猶太人。戰後金德曼的真實身份被公開:戰爭期間他為英國情報部門工作,並為德國地下抵抗運動與盟國牽線搭橋。至於在4月9日晚餐時兩人交談的內容以及皮特瑞是不是知道金德曼的真實身份,或者金德曼對皮特瑞後來的行為有無影響,後人已無從知曉。4月10日深夜,皮特瑞接到上級電話,任命他為維爾尼格羅德城防司令,命令他立即在維爾尼格羅德布防,狙擊逼近的美軍。在電話中皮特瑞當即憤怒地反問,這種抵抗現在意義何在,況且大勢已去,用什麼來抵抗,防守維爾尼格羅德至少需要一個旅的兵力。皮特瑞被警告說此乃抗命,將會有嚴重後果。皮特瑞要求給他考慮的時間隨即掛斷電話。皮特瑞拖延至天明,既不下達布防命令也沒有採取其它任何措施。4月11日清晨,皮特瑞被德軍11軍軍部來人逮捕。儘管軍部重新任命了城防司令,但為時已晚,美第9軍機械化部隊已經兵臨城下,德軍象徵性地對美軍坦克放了幾槍後即放下武器,根據美軍的戰鬥日誌,4月11日,美軍「基本無戰鬥」進駐並接管維爾尼格羅德。

維爾尼格羅德投降次日,在黨衛軍的參與下,身陷囹圄的皮特瑞因抗命罪於4月12日拂曉時被槍決。風高夜黑黎明時,忠良引頸受戮,因為怕激起兵變,這次他們是偷偷摸摸地殺人,皮特瑞的部下根本不知道他們的長官已經被處死,皮特瑞夫人也是在六個月之後從返回家園的皮特瑞的戰友處得知丈夫的死訊。沒有人知道皮特瑞被處死的細節過程,遺體也去向不明。

為了與蘇軍交換在柏林的佔領區,美軍不久撤出薩克森-安爾哈特,維爾尼格羅德淪為蘇占區。兩德分裂以後,維爾尼格羅德屬東德,但是東德當局對宣傳皮特瑞拯救維爾尼格羅德的義舉並不感興趣,因為皮特瑞是一位「法西斯國防軍軍官」,而且是對當時東德國家的意識形態死敵美國軍隊放下了武器,這會對東德官方一貫的「東德是被偉大的蘇聯紅軍所解放」的宣傳口徑帶來困惑形成干擾。所以在東德時期,皮特瑞的事迹幾近湮沒遺忘。與之相對的是,東德官方對另一位國防軍上校魯道夫·彼得斯哈根(Rudolf Petershagen 1901-1969)則是褒獎有加。與皮特瑞十分相似,彼得斯哈根1945年4月底違抗命令向蘇聯紅軍放下武器,從而使古城格拉夫斯瓦爾德(Greifswald)免遭戰火焚毀。由於彼得斯哈根投降的對象是蘇軍,他在東德的命運便迥異於皮特瑞。

50年代初,因為意識形態的原因,彼得斯哈根被美國中央情報局指控為東方間諜,在西德被誘捕,被刑訊虐待判刑關押。回到東德後,彼得斯哈根著《良心的風暴》(Gewissen in Aufruhr)一書,在東德被德發公司拍成電視連續劇大肆宣傳。彼得斯哈根本人也成為格拉夫瓦爾德的榮譽市民,大學的校董,日子過得相當滋潤。由於彼得斯哈根的走紅,皮特瑞的事迹在東德也被人重新發掘,民間出現了要求維爾尼格羅德市政府認可皮特瑞的貢獻,追認他為榮譽市民、立碑、命名街道等呼聲。儘管東德官方對這些要求不予理會,- 在社會主義東德的土地上為一個向美帝國主義投降的「法西斯軍人」評功擺好畢竟還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障礙,但是在東德的公眾輿論中皮特瑞的名字多少還是和維爾尼格羅德的得救聯繫在了一起。

東德名人、前國防軍上校魯道夫·彼得斯哈根(Rudolf Petershagen 1901-1969)

皮特瑞放棄抵抗,最終用自己的生命挽救了上萬生靈,但是他本人在兩次世界大戰中的表現卻絕非懦夫,而是一個打仗不要命的主,可以說是終生都在為德意志祖國浴血奮戰。皮特瑞在意識形態方面相當愛國,具有強烈的民族主義傾向,這可能也是他在東德被認作「法西斯軍人」的一個原因。

德國的「愛國者」與納粹貌合神離關係

皮特瑞出生於黑森州吉森(Gie?en)的一個煙草商家庭,1914年他繼承家業時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皮特瑞隨即應徵入伍,走上戰場,同年8月皮特瑞的嘴部被子彈洞穿,以後終生必須戴人造牙床。次年皮特瑞傷愈後又轉戰東部戰場,2月肩膀受傷,幾近殘疾,經過5個月治療後,皮特瑞重返戰鬥部隊。後在羅馬尼亞皮特瑞頭部又兩次中彈,但他不下戰場堅持戰鬥,為此分別獲得一級和二級鐵十字勳章,霍亨佐倫皇家騎士勳章加佩劍,五次負傷勛授等殊勛嘉獎。第一次世界大戰德國戰敗,皮特瑞以少尉銜退伍,回到吉森重拾煙草生意。

與當時德國的普遍輿論一致,皮特瑞對德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被戰敗由失望而不滿。戰後他在吉森組建准軍事組織鋼盔團,並隨鋼盔團加入衝鋒隊。儘管皮特瑞的愛國意識強烈,但是他一直對納粹保持距離,當鋼盔團整體加入納粹黨時,皮特瑞退出了衝鋒隊。1936年皮特瑞賣掉了煙草祖業,加入國防軍,成為職業軍人。二戰伊始,皮特瑞駐紮法國邊境,1939年10月被提升為少校。1940年參加征戰法國之役,被加授二級鐵十字勳章別針。東線戰爭爆發後,皮特瑞又率部參加莫斯科戰役,之後被提升為中校。二戰中皮特瑞作為中級軍官又因傷殘之軀主要從事參謀工作,但是在戰事中他仍舊身先士卒,又先後兩次受傷,後一次股骨中彈,傷勢嚴重,不得不送回德國醫治。

1944年6月盟軍諾曼底登陸後,皮特瑞參與德軍撤退的組織和管理工作,卓有成效,7月1日被提升為上校。在撤退行動中皮特瑞的部隊負責收容整編散兵游勇,將之重新編入戰鬥序列。1944年底,皮特瑞率部參加阿登突出部反攻。1945年3、4月間,盟軍在魯爾區對德軍布設大面積合圍(Ruhrkessel),皮特瑞部跳出包圍圈且戰且退,進入哈爾茨山區,被編入第11軍駐防維爾尼格羅德,終致殺身成仁。

戰後,皮特瑞遺孀為尋找丈夫的遺骸,恢復丈夫的名譽四處奔走,但是,在當時的大形勢下,無論在東德還是在西德,皮特瑞夫人的努力甚少得到同情和共鳴。蘇占區以及以後的東德當局則根本不允許皮特瑞夫人入境。1947年,當地的牧師塔爾希曼(Ernst Teichmann 1906-1983)為皮特瑞的義舉所感奮,積極幫助皮特瑞夫人尋找其夫的遺骨。在通向布羅肯峰的小火車站處,塔爾希曼發現一處埋葬有六名德國軍人的墓地,聯想到皮特瑞在此附近被處決的傳聞,塔爾希曼推測皮特瑞的遺骸應在其中,便在此立了一座簡易的木質十字架,刻上了「他用他的生命拯救了維爾尼格羅德」等紀念文字,權作墓碑,本地人以後習慣將這塊墓地呼為「小墓地」,終究在上校為之獻身的土地上留下了一個微弱的念想。

不同於皮特瑞在東德幾近被遺忘的命運,塔爾希曼牧師在東德卻具有相當的知名度。在為皮特瑞豎立墓碑不久,塔爾希曼奉調前往勃蘭登堡哈爾伯任牧師。二戰後期,蘇軍發動哈爾伯戰役,大規模圍殲德軍。戰後,40000餘具德軍屍體或簡單堆入倉促挖掘的洞坑或經年無人收殮,不少屍體由於被重炮轟擊坦克碾軋,已經無法辨識,其慘狀可想而知。塔爾希曼到任後,即在森林中開始為死者建立公墓,給死者一個有尊嚴的歸宿。除了在哈爾伯戰役中陣亡的德國軍人,塔爾希曼在墓地中還收葬了哈爾伯附近蘇聯內務人民委員部NKWD1945-1947年設置的集中營中被虐而死的德國人,蘇聯集中營中20000名囚犯中僅兩年死亡高達6000餘人。由於塔爾希曼牧師的努力,哈爾伯(Halbe)森林墓地成為德國規模最大的戰爭公墓。因為在公墓的管理問題和對戰爭特別是對蘇聯在戰爭中角色的評價方面由於塔爾希曼與當局常常發生分歧,使得塔爾希曼在東德時期成為問題人物,至少在當局的眼中。

Ernst Teichmann牧師

1958年,戰爭結束13年之後,經過長期曲折的訴訟,事情終於有了轉機。西德聯邦內政部裁定皮特瑞夫人有權因皮特瑞被處決而獲得賠償,這一裁決實質上推翻了1945年軍事法庭對皮特瑞違抗軍令的有罪判決,因為有罪軍人的家屬是沒有權利得到賠償的。然而,當人們認為皮特瑞案件的重審指日可待,事件的原委經過也可望水落石出時,3年之後,1961年12月,弗里茨·鮑爾任總檢察長的美因河畔法蘭克福檢察院駁回了要求重審皮特瑞案件並將處死皮特瑞作為納粹罪行調查的訴求,在駁回決定書中認定處決皮特瑞是有效的法律行為。因此,皮特瑞被殺害始終未能立案,也沒有任何當事人,無論兇手還是證人,接受過審訊或提問,真正的主謀乃至兇手一直逍遙法外,全部事件的因果真相至今仍舊撲朔迷離(如果當時能夠及時立案,是很有可能還原真相的,有兩位第11軍軍官在世時曾經承認他們或是參與逮捕或是參與了槍決皮特瑞,其中承認參與逮捕皮特瑞的前納粹軍官直到1996年才在哈爾茨山區去世,承認參與槍決皮特瑞的前軍官後移居美國,在美國自殺)。

1976年,東德當局決定將布羅肯小火車站「小墓地」的六名德國軍人骸骨遷葬,在打開墓穴時,意外地又發現了另外六名軍人屍體和一個人造牙床。人們起初想當然認為牙床的主人應該就是皮特瑞,認為皮特瑞的遺體肯定就在這12人中。可是,比對的結果令人失望,所發現的牙床與12人都無法對號,因此,上校的遺骨終不可尋,連同他被害的過程細節,如水月夢花,隨風而逝,蹤跡全無。兩德統一後,維爾尼格羅德市民在「小墓地」舊址重新為皮特瑞立了一座石質紀念碑,碑書「追念皮特瑞上校」,代替因為遷葬而失落的塔爾希曼牧師1947年豎立的木質十字架。

位於Drei Annen Hohne的皮特瑞紀念碑

英雄與善人同樣永垂青史

行筆至此,想到同樣一位被納粹殺害而屍骨無存的德軍上校,1944年7月20日刺殺希特勒的主謀施道芬貝格伯爵(Claus Schenk Graf von Stauffenberg)。二戰之後,有關施道芬貝格的資料汗牛充棟,而關於皮特瑞的信息卻零落寂寥,幾近空白。皮特瑞育有三子,二戰中兩個兒子戰死,唯一倖存的兒子君特(Günther Petri)在戰後與母親相依為命。君特於2004年去世。幸運的是,君特死後遺留了一些與皮特瑞有關的家庭資料,如家書、日記等,使得後人對皮特瑞不再霧裡看花,掌握了更多更細緻的信息。與施道芬貝格的顯赫家世高貴血統相比,皮特瑞的煙草商出身無疑顯得卑微(可是卻也更接地氣,根據資料以及同時代人的回憶,皮特瑞生性幽默樂觀,愛開玩笑,也不避諱拿自己當作玩笑對象,這在德國更多的是發生在平民身上,類似施道芬貝格這樣的貴族軍官恐怕不太會如此行事)。兩位上校之間無疑有眾多相似之處,在民族情懷方面,兩人與納粹的國家理念多少聲息相通(根據一戰之後皮特瑞的行動和二戰初期施道芬貝格的戰地家書),但是在意識形態方面兩人都對納粹自始至終保持著距離(施道芬貝格對納粹那種紅衛兵式的粗鄙低俗的狂熱多的是一種出於貴族立場的本能的鄙視和厭惡,而皮特瑞疏遠納粹更多的是出於一種人性情懷);在戰場上兩人都奮不顧身勇氣過人,以致都重度傷殘。但是,兩人在世界觀特別是在行事的風格方面卻存在有很大的差異,作為傷殘軍人,他們在後期都轉入參謀部門,因此他們對德國挑起的這場戰爭的不義和戰局的不利相比其他軍人都要有更深的體會。

刺殺希特勒的主謀施道芬貝格伯爵(Claus Schenk Graf von Stauffenberg)

最晚在1944年諾曼底登陸之後,皮特瑞已經非常清楚,德國戰敗的命運將不可避免。施道芬貝格對此當然認識得更早,因而投身於密謀,以用決絕方式除去希特勒,推翻納粹政權挽救國家與民族為己任,終以一位羅蘭史詩式的英雄而名垂青史。皮特瑞與之相比則差異很大,儘管皮特瑞對納粹並不認同,但是用政變方式推翻政權,用暗殺手段對付希特勒對皮特瑞來講是不可想像的。因為出身的差異,皮特瑞的視野不可能如同施道芬貝格那樣寬廣深邃。同時,皮特瑞對家庭的眷戀非常強烈,納粹的連坐法使他不可能去做任何可能對家庭造成危險或傷害的事情。可以假設,如果皮特瑞沒有面臨維爾尼格羅德的處境和抉擇,沒有被命令以數萬平民百姓的生命作為代價對美軍進行無謂的抗擊,沒有因此觸及到他的良心底線,皮特瑞仍然會繼續為納粹政權戰鬥,直至戰爭結束。

Wernigerode有一條街道被命名為Gustav-Petri-Stra?e。這是街道上的紀念牌。上面的德文為:「古斯塔夫·皮特瑞上校拒絕執行防衛維爾尼格羅德的命令,因而讓這座城市免遭摧毀。1945年4月12日他被軍事法庭緊急處決」。

施道芬貝格是一位英雄,一位無可爭議的勇士,但是對於皮特瑞歷史能如何評說?一位傳記記者在書中寫道,活著的皮特瑞既非納粹分子亦非反納粹勇士,死了的皮特瑞既不是英雄也不是義無反顧的烈士,因此他對皮特瑞的歷史定位常常感到困惑。

1947年,幫助皮特瑞夫人尋找亡夫遺骸的塔爾希曼牧師有感於皮特瑞的義舉和他的身後寂寞,寫下了下列詩句:

他們,有老有少,束手而立,

士兵們如今手中已經沒有武器。

他們的任務是要堅守小城,

即使反坦克炮在手也無法完成。

上校清楚,戰爭已經結束,

他沒有繼續下達任務。

敵方重兵壓境,

上校如何行事,關係到他的生命。

他們,有老有少,束手而立,

士兵們如今已經噤聲無語。

他們的上校為了保全這座哈爾茨小城

必須賠上自己的性命。

上校已死,祖國永生,

開槍的竟是自己人。

上校為了城市而死,

為什麼鐘樓不響起鐘聲?

他們,有老有少,束手而立,

你的所為無人能夠相比。

儘管沒有歌曲為你頌吟,

但是他們活著,就意味著你的永生。

維爾尼格羅德中心廣場上的那口感恩井確切的名字應譯為「行善者之井(Wohlt?terbrunnen)」。也許,對皮特瑞用「行善者」定位更為貼切,因為,在更多的情況下,做英雄容易,做好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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