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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談論賽博朋克時,我們在談論什麼?

賽博朋克(CyberPunk)顧名思義,是Cyber和Punk的結合。前綴 「Cyber」 源於單詞 「Cybernetics」,中文直譯為控制論,這個單詞最初用來形容一種交叉學科方法,意思是「關於動物和機械的控制與交流的科學研究」(the scientific study of control and communication in the animalandthe machine)。在進入21世紀後,其意思逐漸寬泛,一切有關於科學技術、社會制度與人之間的互相影響、交流和控制的研究都能歸為控制論的討論範疇。隨著信息技術和社會發展的聯繫越來越緊密,前綴「Cyber」也逐漸成了「網路」的代名詞,比如網路暴力(Cyber bullying),網路犯罪(Cyber crime),網路法律(Cyber Law)等等。而朋克(Punk)一詞,相信大家就應該都很熟悉了,每個人身邊大約都有一些自以為非常朋克的人,個人認為(一個猜想,不一定對)朋克的內核大概就是一種「我很不爽,所以我也要做一些事情讓整個世界都不爽」的精神,實踐起來極度容易被打,所以感覺朋克青年活得都不是太長。那麼Cyber 和Punk結合在一起呢,大概就是一種「科學技術騰飛了,社會制度完善了,兩份喜悅相互重疊,這雙重的喜悅又帶來了更多更多的喜悅,本應該已經得到了夢幻一般的幸福時光,然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的情緒。因此與那些描述星辰大海的科幻作品不同,在賽博朋克作品裡,我們看到的更多是作者對於科技發展的恐懼和反思。

(著名的朋克青年,性手槍樂隊成員Sid Vicious,享年22歲)

賽博朋克本來只是一個科幻小說分支,但是近年來越來越多帶有賽博朋克元素的電影,遊戲,動畫的出現讓大眾對於這個類型不再陌生。縱使很難成為主流類型中的一員,但自上世紀八十年代被創立以來,賽博朋克為觀眾們帶來了以《銀翼殺手》、《黑客帝國》和《攻殼機動隊》(arise和電影版除外)等為代表的諸多情節新穎,內涵豐富的作品。我個人是非常喜歡這個風格類型的,因為以賽博朋克作為故事背景不僅可以營造出詭譎的藝術氛圍還能探討許多富有哲學色彩的主題。這篇文章我並不想安利特定的作品,而是想以作品為引子談談以賽博朋克里常見的元素,拋磚引玉,希望沒有怎麼接觸過這個類型的朋友看了後能也萌發一絲興趣。

忒修斯之船

在進入主題之前,還是要大致講一下賽博朋克的背景。賽博朋克通常都會把故事放在近未來,在我看來,賽博朋克所描述的世界很像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幻想中30或者40年後的世界:當下尚未成熟的人工智慧,虛擬現實,基因工程在那時已經有了比較成熟的發展;如今社會中的諸如恐怖主義,企業壟斷,貧富差距等問題在那時並沒有得到解決。技術的發展並沒有像廣告slogan里說的那樣「make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反而還衍生出了更多犯罪渠道和倫理問題。在這樣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裡,我們能藉助科技設定所帶來的集體與個體,現實與虛擬,肉身與靈魂的激烈二元碰撞來探討一些人類社會亘古不變的話題。

賽博朋克設定里談論的比較多的一個話題就是人類究竟是什麼?在《神經漫遊者》(在這裡講點題外話,雖然威廉吉布森在寫《神經漫遊者》的時深受《銀翼殺手》的影響,《銀翼殺手》也被譽為賽博朋克電影的先河,但是《銀翼殺手》的原作《仿生人會夢見電子羊嗎》並不是第一本賽博朋克小說,賽博朋克這個概念是在《神經漫遊者》問世後才逐漸興起的,所以一般都把《神經漫遊者》視為第一部賽博朋克類型科小說。)中,威廉吉布森創造了賽博空間(Cyberspace)這一設定——人類系統全部抽象數據集合之後的圖形表現形式,簡單來說就是圖像化的虛擬世界。人類需要通過一個介面進入這個空間,這也就是我們在《攻殼機動隊》和《黑客帝國》等等眾多賽博朋克設定作品裡喜聞樂見的「脖子後面插根管子」的設定的原型。

(《黑客帝國》電影劇照)

(《攻殼機動隊》電影海報,在《攻殼機動隊》里,人類將自己連在龐大的神經網路之中,人們可以不用語言進行交流(literally的神交),也可隨意的讀取和進入任意的數據和記憶之中)

這樣的技術使得人類可以在大部分的時間裡忽略物質生活,因為你想得到的一切在這個龐大資料庫里都能獲取(其實這樣的設定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已經初現端倪了,當代青年在手機里養兒子,談戀愛就非常賽博朋克)。豐富的「精神生活」不代表在賽博朋克的世界中人們已經完全無視了肉體的存在和需求,人的物理存在形態也在不斷升級。《神經漫遊者》里,器官移植,基因改造已經是家常便飯,在《攻殼機動隊》里人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能被義體(shell)取代,人和複製人之間唯一的區別似乎就是是否擁有大腦(ghost)。《神經漫遊者》里的主角凱斯是一個完全沒有經受過基因改造的時代「異類」,而在《攻殼機動隊》的主角草薙素子卻完全義體化,只有一個大腦屬於自己。

(《攻殼機動隊》女主角草薙素子的背影)

在這樣大背景下,身份認同成了賽博朋克作品中最重要的一個主題,義體化的設定折射的是對古希臘悖論忒修斯之船的反思: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頭被逐一替換,直到所有的木頭都不是原來的木頭,那這艘船還是原來的船么?這個問題是許多賽博朋克作品裡主角窮極一生思考的問題。身體逐漸異化,大腦也時刻面對著記憶篡改和網路駭客的威脅,「我和機器的邊界在哪裡?」,「我究竟還是不是我?」每天都被這種問題困擾,也難怪他們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臉了。這種靈肉分離的探討非常符合西方二元論那一套,靈魂與肉體的關係既唇亡齒寒,又針鋒相對,精神層面的自我追求與肉身層面的本能慾望是不可調和的,肉體需求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被視為原罪。《攻殼機動隊·無罪》里引用了能劇《花鏡》里的一段話:

生死去來

棚頭傀儡

一線斷時

落落磊磊

給這個本來非常西方的話題加上了一些東方哲學的視角:

人就好比提線木偶,由一個線而操縱,這根線就是我們的靈魂,一旦靈魂這根線斷了,那麼軀殼也就散落一地再無意義。押井守用一種非常超脫的東方視角回答了這個問題,肉體不過是靈魂的載體,所謂靈與肉的爭執在他看來根本不存在,既然爭執不存在,那麼罪本身也不存在了。這可能就是為什麼他會用無罪來作為2004版攻殼標題的原因吧(以上全部都是我猜的)。

除了人本身的異化,仿生人,人工智慧,複製人也是賽博朋克中的一個重要元素。只是在賽博朋克的設定里,人工智慧很少以單純「正義」或者「邪惡」的形象出現來推動劇情發展。人工智慧在賽博朋克里是人類的一面鏡子,因此比起探討人工智慧如何如何接近人,怎麼怎麼有了自我意識,賽博朋克更加關注既然如此那麼人和人工智慧的區別究竟在哪裡?假如將我的記憶完全移植在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工智慧身上,那麼從今往後他會不會和我做出一樣的選擇?而他的這些選擇是基於對我記憶的數據分析還是他也擁有了和我一樣靈魂?假如他也擁有了靈魂,那麼我與他究竟還有沒有區別?就像《無罪》(為什麼cue了攻殼這麼多次?因為我是腦殘粉呀)最開始的那句引用一樣「如果我們信奉的神,還有我們追逐的希望只不過是科學化的量化,那麼我們的愛是否也將科學化呢?」

在《創世紀》里耶和華按照自己的樣子創造了人類,人類作為地球上最有智慧的生靈也不安分得開始倒騰各種人工智慧希望體驗一把上帝的感覺。但是在創造的過程中,人們卻會感到恐懼。所以森政弘提出了「恐怖谷」理論,指出由於機器人與人類在外表、動作上相似,所以人類亦會對機器人產生正面的情感;直到一個特定程度,他們的反應便會突然變得極為負面。哪怕機器人與人類只有一點點的差別,都會顯得非常顯眼刺眼,整個機器人顯得非常僵硬恐怖。可是,當機器人和人類的相似度繼續上升,相當於普通人之間的相似度的時候,人類對他們的情感反應會再度回到正面,產生人類與人類之間的移情作用。(這段複製的維基百科)

(恐怖谷理論)

由此可見人類在扮演造物主時其實是非常脆弱的,任何一點與預期相背離的現象都可能造成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慌。這種「背離預期」基本會出現在每一個複製人的身上,往壞了寫是大衛伴隨著《眾神走進英靈殿》把異形胚胎混入人類胚胎里,往美了寫是「我見過你們人類難以置信的事,我見過太空飛船在獵戶星座的邊緣被擊中,燃起熊熊火光。我見過C射線,划過『唐懷瑟之門』那幽暗的宇宙空間。然而所有的這些時刻都將消失在時間裡,就像淚水消失在雨中一樣。」

(《異形·契約》仿生人大衛將一個異形胚胎混入了人類胚胎中)

(《銀翼殺手》里的複製人Batty臨死前的獨白)

可是無論怎樣,在移情之餘我們還是會感到一絲恐懼,恐懼我們創造的生物比我們更像人。

未來世界裡的九龍城寨

未來已經到來,只是分布不平均而已——威廉·吉布森

The future is already here — it"s justnot very evenly distributed

整體悲觀的基調使得賽博朋克設定下的大都市並不會給人光鮮亮麗的感覺。賽博朋克放大了科技和文明外表之下掩蓋的罪惡和慾望,大都市也不再是人人嚮往的地方。陰暗潮濕的街道,永遠不會停的雨,被高樓分割成狹小正方形的天空,冰冷的建築和斑斕卻虛幻的全息廣告,賽博朋克的城市裡沒有白天。

(典型的賽博朋克風格都市,圖片來源於網路)

《神經漫遊者》一開始將故事背景放在了日本的千葉:

如今他住在最廉價的棺材旅館中。旅店就在港口附近,頭頂有徹夜不滅的石英鹵素燈,強光下的碼頭雪亮如同舞台,電視屏幕般的天空也亮的讓人看不見東京的燈光,甚至看不見富士電子公司那高聳的全息標誌。黑色的東京灣向遠處伸展開去,海鷗從白色泡沫塑料組成的浮島上飛過。港口後面是千葉城,生態建築群落像一堆巨大的立方體,鋪滿了工廠的圓頂。港口與城市之間的一些古老街道組成了一片狹窄的無名地帶,這就是「夜之城」,而仁清街正在夜之城的中心。白日里,仁清街上的酒吧門窗緊閉,無姿無色,霓虹語全息招牌也偃旗息鼓,在鉛灰色的天空下等待夜色來臨。

賽博朋克的作品非常鍾情於亞洲元素,比如《雪崩》里的主人公也有一個日本名字Hiro的混血兒。《銀翼殺手》雖然把故事背景放在了洛杉磯,可是隨處可見的漢字廣告牌和建築風格都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亞洲城市。《攻殼機動隊》則是完完全全以九龍城寨作為城市原型,將這個不復存在的「三不管」地區影像化。

(《銀翼殺手2049》中的城市街景)

為什麼賽博朋克如此鍾情於亞洲元素?我想一方面是因為文化融合是賽博朋克所描述的高度信息化世界的必然產物。另一方面在西方話語體系中,東方元素亞文化的印記還是比較重的。賽博朋克設定中,政府機構的職能經常被大型私企所取代。這種無政府主義加上企業壟斷的大背景往往會造成極大的貧富差距,導致從上空俯瞰城市時,看到的全是未來感十足的酷炫大樓,但是站在地上環顧四周時,看到卻是雜亂無章的廣告牌,隨意搭建的違章建築和三教九流的人。代表資本、權力和科技的西方文明高處不勝寒,而代表邊緣、亞群體的東方元素在地上卑微而又頑強的生長。

(同樣出自《銀翼殺手》,當鏡頭轉向象徵資本和權利的大型財團時,呈現的是一種完全不一樣的風格)

在賽博朋克中以九龍城寨為代表的東方元素可謂是那個世界完美縮影,他是底層邊緣人在戰爭和災難中的劫後餘生,是無政府主義灰色地帶里混沌卻又堅韌的個性。這是一個政治家,科學和毒販,黑社會,妓女共存的都市,這種共存乍看突兀、畸形,但是賽博朋克卻挖掘了這種衝突背後的浪漫和人情,賦予其異樣的美感。

(《攻殼機動隊》中的架空城市「新城」,很大程度參考了九龍城寨的風格)

說一句題外話,之前有德國電影人在九龍城寨被拆除之前深入其中拍攝了一個43分鐘的記錄片,非常珍貴也特別有意思,在這裡放一個油管上的英文字幕視頻鏈接,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acVa0Ge1sM。

結語

其實賽博朋克中還有很多可以挖掘的元素,比如政治,環境,宗教等等等等等,只不過我寫了兩個元素就lay了,不想寫了。賽博朋克中很多設定看上去非常極端,但是這些極端的設定也給了創作者自我表達的空間。雖然很難成為一個主流的影視文學genre,但是因為其獨特的美學和深刻的主題,賽博朋克在許多科幻創作者和愛好者心中有著特殊地位。去年的《銀翼殺手2049》獲得超高的口碑和5項奧斯卡提名可以說給賽博朋克強力續命了一波,相信在今後我們還會看到更多優秀的賽博朋克作品,也會有更多人體會到賽博朋克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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