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只是要好好說話，還要學會好好閉嘴

春節兩周的假期，平心靜氣、聚力凝神預備做一個陪伴孩子的好媽媽，全心全意陪伴了兩天之後，換來的是五歲女兒憤怒地把我推出房間，說：媽媽你走開！

苦心經營換來的是這樣一場不歡而散，無比沮喪地對老公說：在做「好媽媽」的道路上，我又失敗了。老公笑笑說：誰不是一邊犯錯一邊成長。再把你那些育兒書拿出來翻翻，我相信你啊，你是最棒的！

夜深人靜一邊看書一邊反思，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愛孩子」與「如何向孩子表達愛」完全是兩碼事。很多時候，知易行難，明明早就知道的道理，落在實際行動上，就全然不是那麼回事，直到犯了錯、碰了壁，才會真正把道理落在心裡。

早就明白接受孩子的「真實自我」是一種愛的行為，感到自己被接受的孩子才會感到愛。然而如果沒有反思、沒有參照，身為父母的我們總被習慣性的思維模式和表達方式牽引，根本無法預料自己與孩子的對話是多麼具有破壞性。

比如，在和女兒一起搭積木的過程中，看到她搭了一個「不太像樣」的城堡，我說：「城堡應該是這個樣子嗎？」其實我試圖用這樣的提示來啟發她更多聯想，比如參考動畫片或繪本里看到的城堡特徵。殊不知孩子的內心直接反應就是：「媽媽覺得我的城堡有問題。」

我繼續說：「大積木放在下面可以更穩，這樣才不容易倒塌。」不得不承認，有時候，看著孩子犯那種顯而易見的錯誤實在不舒服，以為自己的一句話就可以使孩子繞過犯錯的弧線，直線抵達。然而孩子接收到的唯一信號可能就是：「我是錯的。」

我親自搭了一個高大漂亮的城堡，想要給她做個示範和榜樣，說：「看看媽媽搭的這個城堡，是不是更好一點？」然而女兒看起來更加沮喪，撅著小嘴說：「為什麼我就搭不好！」

我馬上說：「寶貝兒，你還可以搭一個更完美的城堡！」不是說要多鼓勵嗎？可是有沒有想過，這樣的鼓勵卻意味著否定現在她剛剛搭好的這個城堡。接受，更應該接受現在的這個她，而不是未來你期待中更好的那個她。一句話換來的結果是女兒直接把她的城堡推翻了。

我不明所以，繼續以我的方式開導：「嗨，不就是搭個積木嗎，咱們不搭了，一起去練會兒琴吧！」多可笑不是么？如果沒有書中的參考，我不會意識到這樣簡單的一句話里，隱藏了我對孩子抱有如此不為人知、甚至不為己知的雄心。女兒發脾氣了：討厭，我不要練琴！我就要搭積木！

我壓制住自己莫名的怒火，用自以為平靜溫柔的口氣說：「那好，來吧，我們繼續搭積木，這次讓媽媽來幫你吧！」女兒大聲說：「不要，不要！媽媽你走開！」我被嚷得莫名其妙，認為女兒真是一個壞脾氣的暴躁小孩。後來在書里我才找到真正的答案：「讓媽媽來幫你」——其實是你一廂情願地希望孩子需要你，殊不知，孩子卻在這句話里讀到這樣的信息：你需要我的幫助，你不可能自己完成一個完美的城堡，你還會繼續犯錯誤。

我急著把這些重大發現告訴老公，老公笑著說，為什麼在你和女兒搭積木的場景里我看到了另一個場景下的我和你？

我不明所以，老公繼續說：記不記得當初你做飯，我說「啊？西紅柿炒雞蛋是這樣的嗎？」「不是應該先炒雞蛋嗎？」「看我炒的西紅柿雞蛋怎麼樣？」「嗨，不就是個西紅柿炒雞蛋么，下次你就炒好了。」「算了算了，這次還是我來吧。」……就這樣幾回，你徹底放棄了做飯，有時候我想如果當初默默接受那盤難吃的西紅柿炒雞蛋，興緻勃勃地看你一遍又一遍嘗試，會不會到現在你也是個做飯高手了？

我哈哈大笑，豁然開朗。在各種關係里，我們總會因為不信任、不放心，通過干涉、打擾、接手、檢查和介入，向對方無意傳達了「不接受」感。從未意識到，也許當別人致力於某項活動時，「袖手旁觀」才是一種明確表達「接受」的行為。

無論別人的「城堡」或「西紅柿炒雞蛋」與你的想像差距多大，允許他人設計和創作自己心中的「城堡」和「西紅柿炒雞蛋」，每個人都有犯錯和體驗錯誤的權利，只有這樣，他才能收穫自己的成長和經歷。

無論土壤多麼肥沃，都無法替代種子的發芽和生長。有時候，適度地放手，微笑著沉默，未嘗不是我們表達愛與接納的另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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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為大哼原創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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