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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藏書到治學——近代藏書家的藏書之道

作者:王少帥

清姚文田曾自題書房對聯:「世間數百年舊家無非積德,天下第一件好事還是讀書。」說起讀書就不得不提到藏書,無論是讀書還是藏書,在傳統中國人心目中都是件很神聖的事。中華千年文化的傳承,百代禮樂的興盛,隨著歷代典籍的記載自古及今,綿延不絕。而中國自古以詩為盛,有以詩論文、以詩紀事的傳統,因此清葉昌熾以詩的形式綜述藏書家淵源遞嬗關係,撰成《藏書紀事詩》一書,這種特殊體例一起,風靡所致,遂為士林所重。其後,多有續編、補編之作出現,較為有名的就是清末明倫撰《辛亥以來藏書紀事詩》,記述了藏書家藏書之事。

父子相承

一冊垂為學海津,畢生事業與書親。

偉哉雕木破前例,幾許刊傳近代人。

汲古書亡目幸傳,如何斧季但論錢?

容齋末筆人爭睹,獨懍遺言不敢鐫。

繆荃孫(1844—1919),江蘇江陰人。清光緒年間進士,授翰林院編修。中國近代圖書館的鼻祖。

繆荃孫以學問、藏書而聞名。明倫評價繆氏父子:「一冊垂為學海津,畢生事業與書親。偉哉雕木破前例,幾許刊傳近代人。」作為清末大目錄學家,繆荃孫校勘勤精,藏書著述甚豐,最為有名的是署名張之洞的《書目答問》,實際操刀之人就是繆荃孫。

雖然後世有人懷疑該書並非是當時年僅24歲的繆荃孫所作,但是歷來傳世名作出自青年才俊之手者也不乏其例。贊詩中所說「一冊垂為學海津」指的就是《書目答問》這部書嘉惠士林,為入門學習之津梁。該書的另一個獨特之處就是突破常規四部分法,又創叢書一類。雖然《隋書·經籍志》定型「經、史、子、集」四部分類,後世採用此法者居多,但是藏書仍兼有各類分法,尤其是私人著述,不一而足。如清代孫星衍的《孫氏家藏書目》就是如此,孫氏發凡起例,分為十二部,以應歲周之數。所以,繆荃孫「破前例」,叢書目一類為後世廣泛運用。

繆荃孫之子繆祿保繼承其藏書之後,卻並未保存完好,明倫詩云:「汲古書亡目幸傳,如何斧季但論錢?容齋末筆人爭睹,獨懍遺言不敢鐫。」繆祿保將所存之書在上海古籍流通處出售,所剩無幾。其中,士禮居刻《汲古閣書目》也抵債散盡,僅剩繆荃孫日記因遺言不曾剞劂,為後世留下諸多遺憾與遐想。繆氏父子相承藏書,雖並未傳世相守,但在藏書史上仍值得一書。

兄弟相繼

文學彬彬大小徐,選詩當代石倉具。

別裁初刻同前轍,猶勝壬秋一字無。

徐世昌(1855—1939),天津人,因祖上在河南為官,出生在河南。

徐世昌和徐世章兄弟二人,多編書、藏書,所編之書並不甚精,多是倉促草就,但因其社會地位等原因,在近代藏書史自然有一席之地,因此贊詩云「文學彬彬大小徐,選詩當代石倉具」。

徐氏兄弟所編之書,多蹈步前人之軌,並無創見。他們效仿明代曹學佺《歷代詩選》而作《晚晴簃詩匯》,與清代沈德潛編的《國朝詩別裁集》有合轍之處。加上徐氏好名惜費,有沽名釣譽之嫌,所以所編之書如《清儒學案》等,簡陋多瑕,任其詳略,實際上不可與《明儒學案》《宋儒學案》相提並論。

徐世昌的編著在歷史中雖不甚精湛,但是其以文存史、接續前賢的功績還是應該肯定的,所以說「猶勝壬秋一字無」,相對於傳續帝王學的王闓運來說,徐氏兄弟還是有貢獻的。

師生相傳

絕代峨眉王靜安,趙商傳業鄭君門。

手中何限名山副,眼底無涯山海觀。

王國維(1877—1927),浙江省海寧人。中國近現代相交時期一位享有國際聲譽的著名學者。他把西方哲學、美學思想與中國古典哲學、美學相融合,形成了獨特的美學思想體系,又治史學、古文字學、考古學,成就斐然,多有創穫。

明倫將王國維與其弟子趙萬里列在一起,贊詩中稱「絕代峨眉王靜安」,以中國傳統意象符號「峨眉」相譬稱,表明王國維學問做得相當好。因為宋詞中有「峨眉曾有人妒」之語,何況王國維是「絕代峨眉」。所以就後世來看,稱國學者必言王國維,就好像漢學家說鄭康成、宋學家說朱熹一樣,王國維對國學自有開拓之功。

趙萬里本人受王國維親炙,王國維的許多手校之本多被趙萬里移錄副存。在繼承王國維學問的同時,趙萬里對王國維藏書以及著作保存方面也作出了很大的貢獻。

王國維的學問是走在當時學術最前沿的,就是放在今天有些也不會過時。贊詩中所言王國維學問無涯,無論是甲骨之學還是理論美學,涉及領域之廣、成果之多、啟發之大,後世如王氏兼通精善者十分罕見。

以詩存史

上述人物明倫均列為藏書家,但紀事很明顯都是在講其學問之大小、精粗等。這裡就牽涉到學問和藏書之間的關係。由此引發出自古藏書常見的兩種現象。其一,為做學問而藏書;其二,為藏書而藏書。

以上所舉的例子,在筆者看來均符合第一種情況,即在做學問的過程中積累藏書,並且在自己已有學識的基礎上對所藏古書的版本流傳、目錄編排、思想源流等都有研究,進而收集更多的史料。這是一種在學問和藏書之間的良性互動。王國維就是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在接觸到最新出土資料和已有藏書積累基礎之上,他提出「二重證據法」,以出土甲骨文獻與傳世《史記》文本相對照,來印證商代世系的遞嬗。

第二種情況是一種藏書心理的滿足。古往今來,對書文典冊的收藏都是一種財富的象徵。刻書、藏書興盛之所,也必然是經濟發達、財富集聚之地,所以明清藏書家尤以江浙人士居多。例如,黃丕烈對宋版書情有獨鍾,自號佞宋主人,名其書齋「百宋一廛」,足見其藏書心理。明代藏書家范欽建天一閣,學以世傳,書以代增。乾隆三十八年(1773)開四庫全書館,纂修《四庫全書》,向天下徵求遺書,范欽八世孫范懋柱進呈閣書638種,在當時罕有其匹。後雖因各種原因並未如數歸還,對天一閣來說可能是一種損失,但現在看來或許也是幸事。

在以學問作為自己藏書傳播的媒介發展來看,藏書不是目的,由之而起的學問才是目的。這種學問一方面是藏書這門學問本身;另一方面是因藏書而獲得的知識,這才是最終的目的。因為「家傳藏書,子孫共守」不可能永世相續。黃宗羲曾為天一閣作《藏書記》,其開篇道:「讀書難,藏書尤難,藏之久而不散,則難之難矣。」所以,這種象徵財富的一時積累,總會隨著歲月流逝而出現變化,以致最後消失。

就當前來看,在現代公共圖書館發展和電子媒介技術日益進步的情況下,閱讀範圍擴大,新的閱讀途徑產生,觸目所及即是海量信息。因此,藏書也只限於部分做學問和藏書愛好者,與古代為藏書而藏書者也有所不同。

用紀事詩記敘藏書這種形式本身就是繼承古代「以詩存史」的傳統,由紀事詩本身就可以梳理出因藏書而學問、由學問而學術的清晰脈絡。因此,我們對這些藏書紀事詩應該有一個全面的認識,它不是藏書家的簡單羅列,這種以大多數私家藏書而學問的研究,也可以成為學術史進程中的另一條線索,對其進行更深入的研究對當下學術會大有裨益。

(作者單位: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

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中國社會科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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