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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默默跟我說,她經常會做同一個夢,夢見在Y城,被一伙人推下深淵。每次顫抖著醒來,都會無聲流淚。

默默曾經告訴過我,她和Y城的淵源,她說她這一輩子都痛恨這個城市。這個城市,於她而言只有夢魘,只有深淵。

默默和郝言,結婚好多年了,但他們之間從來不會輕易提起這個話題,因為每次只要提到這個話題,必然是無休止的爭吵和眼淚。

其實我特別能夠理解默默的心情,但是我發現,無論我說什麼都不能讓她遠離那個讓她一直凝望的深淵,她其實很享受,把自己沉浸在深淵裡邊的感覺,然後讓這個深淵張開無形的大口,慢慢地吞噬她。

一天晚上,默默感冒發燒,八點鐘左右吃了葯,就早早地上床睡了,睡到大概十點鐘,突然從夢中醒來,嚎啕大哭。郝言那時候還沒上床睡覺,馬上趕到床邊,問默默怎麼了?

默默歇斯底里地在那邊狂叫:「為什麼那天晚上我要妥協,你憑什麼把我趕出房間?那是我們的第一次出行啊,你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地對我?他們之間不管出什麼事情,都是他們自己咎由自取,憑什麼把我拉上,憑什麼要我為他們幼稚的行為買單?最最可惡的是,他們有什麼資格來干預你,要你跟我分手,他們管的著嗎?」

郝言無話可說,他知道這根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刺,又一次扎了上來。

郝言發現,每次默默說起這件事情,所有的細節都記得一清二楚。自己本來已經遺忘了很多細節,又被默默不斷地牽扯出來,再回放一遍。

郝言的大學時代,跟那六七個朋友玩得特別好,每次跟他們在一起,他都覺得自己特別放鬆。雖然誠如默默所說,他們的確很幼稚,但是,對於郝言而言,這樣的幼稚似乎恰到好處,讓他在平時拘謹緊張而有序的生活狀態中找到一種無序卻快樂、隨性的安放之處。

所以當郝言和默默確定戀愛關係的時候,郝言就把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知了他的那幫「狐朋狗友」們。

他們於是不斷地起鬨說,必須馬上就要見見這位嫂子,讓郝言趕緊把嫂子帶上,一起到Y城來與他們相聚。那天郝言很開心,回家與默默商量一起去Y城的事。默默那天本來有點不想去,但經不住郝言的再三相勸。郝言一遍遍地告訴她說,他們特別特別期待見到你這位「嫂子」!於是郝言和默默就買了動車票,結果沒想到去動車站的路上堵車,那晚他們錯過了最後的班車。當時已經是晚上8點了,郝言說既然已經答應他們了,就不能食言,一定要自己開車去,默默當時就反對,來日方長,不急在一時,晚上開車本來就很累,再加上去一個陌生的城市,默默不確定郝言能否順利找到他們,萬一違規扣分罰錢,那就太不值得了!

但郝言還是下定決心,那天晚上一定要去找他們,默默無奈,只好跟著。

晚上10點半左右,郝言終於和他的小夥伴們聚首了。大夥約在一個KTV包廂,見面的場景跟默默想像的有些出入,默默原以為他們會非常熱情地招呼自己,但事實上,他們只是跟默默打了一聲招呼之後,就再沒怎麼理睬過她了。也許是初次見面還不太熟,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更多的話題可聊。但在默默看來,他們說好的要見「嫂子」,其實不過是他們自己那幾個人想要聚聚的借口而已。

那晚加上郝言和默默一共七個人,四女三男。經過介紹,默默得知其中的一男一女是男女朋友關係,但據說那個男的老K,換女朋友換得很頻繁,總之大家從來不會把他的「女朋友」和「老婆」放在一起作任何聯想。郝言他們早就習慣了老K換女朋友的頻率和速度。後來事實證明的確如此,那天晚上過後,老K就和那個女的分手了。另外兩個女的是郝言的「閨蜜」,卡卡和貞貞,卡卡還帶了她的前男友Q過來。Q也是郝言他們當年經常一起玩的小夥伴。郝言跟默默說卡卡訂婚了,可能下半年就要結婚了。卡卡說,她男朋友出差了,沒時間過來跟大家見面!默默就有點想不明白,既然卡卡馬上要結婚了,為何出來玩的時候還帶著前男友。

那天晚上郝言和他們幾個一直都處在很high的狀態中。他們很隨意地搶麥唱歌,還故意唱跑調,他們一邊讓「嫂子」自己點歌,可是「嫂子」唱歌的時候,他們又不斷地大聲喧嘩,「嫂子」實在唱不下去了!然後他們開始玩遊戲,一排人挨個坐好,從左往右,嘴對嘴撕紙巾的遊戲。撕到最後,撕無可撕,要麼接吻,要麼自罰三杯。在默默看來,這個遊戲超級低級無趣無聊,默默主動退出,可是他們卻玩得不亦樂乎。卡卡和Q挨著坐在一起,這樣嘴對嘴親密的瞬間,不知道卡卡心裡當時在想著什麼,反正默默覺得自己無法接受這樣的曖昧。讓默默特別接受不了的,除了他們玩的曖昧遊戲外,就是老K和他的女朋友了。那天晚上兩個人幾乎就一直貼在一起,彷彿女朋友是長在老K身上的肉,怎麼都無法分開。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兩人一直在玩「種草莓」的遊戲。好像脖子上種了一圈的草莓之後,老K就再也跑不掉了,就只屬於她一個人了,可是天知道,老K從來不屬於任何一個女人。

那天晚上除了默默以外,其他幾個人幾乎全都喝醉了,卡卡更是醉得不省人事,喝醉了之後在那邊嚎啕大哭,默默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麼哭,是即將到來的婚姻,還是前男友,還是根本就無關風月?默默也不想知道,只是默默覺得自己絕對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哭泣,要哭也應該在一個人的時候,或者在自己男朋友面前好好哭一場,又何必惹得所有的人都情緒低落呢?

唱完歌的時候,夜色已經很深了,於是大家就去找賓館入住。到了賓館的時候,默默才真正知道了事態的嚴重,七個人,除了郝言和默默,居然只有一個人帶了身份證!前台的服務員說,三張身份證最多只能開三個房間。有什麼辦法呢?那就開三個房間唄!身份證沒帶也就算了,居然連錢包也不帶,最終那三間房費也是郝言付的。

老K和他的女朋友拿了房卡,頭也不回直接往裡走,默默也不想多管,她想無論如何,我總是跟郝言住一個房間的。可是走到房間里的時候,郝言卻跟默默說,要不晚上,你跟她們倆一起睡,我跟Q一間。他們仨都喝醉了,萬一發生什麼事情的話,那就麻煩了!默默知道郝言就是個好好先生,可是默默不想當這樣的爛好人,憑什麼呀?要喝醉的是他們自己,不帶身份證的也是他們自己,憑什麼這樣的事情,要讓默默來承擔?郝言跟默默的關係,跟老K和他女朋友不一樣,老K這樣的人可以隨處拈花惹草,可是默默跟郝言是認真的,他們是奔著結婚去的。老K可以不顧別人,郝言又憑什麼要這樣子,處處為別人考慮呢?默默說,你就不能像老K一樣,自私一點嗎?可是默默拗不過郝言堅定的眼神和委婉的相勸,最終妥協了。默默無奈地跟Q換了房間。

默默進去的時候,她們倆好像都沒發現換了人一般,仍舊各自躺在床上,說著她們的酒話和瘋話,時而哈哈大笑,時而吐成一團。默默在那個房間似乎成了空氣。不不,她們吐的時候,默默不能像空氣一樣,熟視無睹,還得簡單清理一下現場,不然默默自己無法在那個環境中安然睡著。

那天晚上的房間,有點悶熱,還有一隻蚊子,一直在默默的鼻尖、耳根、脖子、臉頰上嗡嗡地飛揚著,炫耀著,示威著,默默都打了自己好幾個巴掌,還是沒能將蚊子給拍死。好不容易等蚊子飛走了,隔壁床兩人的呼嚕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默默那晚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心情壞到了極致。默默於是給郝言打電話,想跟郝言說,要不我們自己再去其他的賓館開一個房間,雖然默默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開一個房間。可是郝言那天晚上,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默默憋了一肚子火,可是卻沒地方可發泄。她突然之間很恨隔壁床的兩個姑娘,覺得她們實在是太過分了。當然默默更恨的是郝言,這可是他們倆第一次出行啊!

默默心裡越是窩火,就越是睡不著。失眠這個東西真的很奇怪,你越是不斷地說服自己快快入睡,不斷地去數綿羊數星星,它越是不讓你安睡。默默那天晚上,真的是一夜都沒入眠,大半夜的時候默默甚至想要去敲郝言的房門。但是,走到郝言門口的時候,默默最終還是退了回來。默默那一晚甚至都絕望地想過要打的回家,或者只是純粹地去大街上走走,默默希望第二天郝言起來的時候,看不見自己,讓他也抓狂,也跟自己一樣,絕望一下。但默默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躺屍一樣地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默默黑著一張臉起來,敲開郝言的房門,Q倒是很自覺地出去了,默默對郝言說,自己現在就要回家。可是東道主卡卡昨天晚上就說過,今天中午要請他們所有人吃完午飯,再放他們回去。郝言說,人家既然有心,那我們就吃完中飯再走吧。默默那時候,不知道哪裡鑽出來的想法,她突然覺得郝言其實並不屬於自己,他們之間橫亘著太多太多的人與事,默默好像真的走不到他的心裏面去,郝言可以為了任何人而暫時冷落默默。可是默默的玻璃心啊,默默前天晚上的絕望啊,沒有任何人知道,郝言不懂,他的那些朋友們更是不懂。

默默最終還是留下來吃中飯了,只是吃飯的時候,默默幾乎一句話都沒說,雖然強忍著怒火,裝作吃得很滿足,但事實上,默默的心早已經離開了那裡。

那天下午回來的路上,郝言陰著一張臉,沒有跟默默說一句話。郝言覺得默默一點都不合群,表現得太高冷了,讓他在朋友面前很沒面子。而面子,是郝言特別在乎的東西。默默心裡的無名火,不知道應該怎麼發出來。回家之後的一星期,兩人各自上班,彼此都沒有找對方說過一句話,默默當時在心裡說,也許是時候該分手了。只是默默沒想到,「分手」這個詞卻是由郝言最先提出來的。那一次忘記了最初是為什麼而爭吵,反正後來兩個人在電話里吵得不可開交,吵到彼此都快要聽不見對方的聲音了,然後郝言在那邊很冷靜地說了一句話:「果然卡卡她們說的沒錯,我們倆在一起根本就不合適!既然如此,還不如就此分手吧!」

默默在那一刻才真正明白,什麼才是無底深淵!老實說,郝言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男朋友,他細心體貼,對默默,對所有人都非常好。可是默默從來都不相信郝言這個爛好人,居然會聽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們的話,要跟默默分手。默默覺得自己當初看上郝言真的是瞎了眼了。

就在默默大哭了一場,並且決定放下所有的過往,重新收拾舊山河,再次過上單身王老五的生活的時候,郝言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跟她認錯,向她懺悔,並且告知她,自己這半個多月來,沒有跟默默在一起的日子有多麼難過,有多麼可憐,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心裡都是放不下默默的,他可以不要任何人,只要默默在他身邊!默默發現郝言這半個月真的黑瘦了,憔悴了,默默有些心疼和心軟!

郝言和默默,最終走進了婚姻的殿堂。可是郝言卻發現,那天晚上的事件,默默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但凡涉及到他們幾個人,默默就要重新發作一次,像祥林嫂一樣,訴說自己那天晚上的委屈和絕望。

郝言和默默結婚那天晚上,鬧完洞房之後,老K他們幾個出去K歌了,凌晨兩點半,郝言和默默被婚禮累得半死,好不容易進入香甜的夢鄉,老K打電話給郝言,問他給他們訂的賓館,到底叫什麼名字,在哪裡?結婚第二天晚上,郝言背著默默,陪著他們繼續去K歌。結婚第三天,他們還在幫著郝言處理他們家的剩菜,甚至連郝言都要去公司處理些事務,新郎新娘差不多都要回去上班了,他們才表現出要走的意思。

默默每次跟我說起這些事情,可以滔滔不絕地說上幾天幾夜。反正默默心中,那幾個人完全就是只長年齡不長腦子的「熊孩子」。只要郝言每次跟「熊孩子」有任何來往,默默都會不高興好幾天。

聽完默默的歇斯底里後,郝言問默默,那你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怎麼辦?你到底要怎樣才能放過自己,也放過我呢?你明明知道,我們不可能回到那天晚上,如果真的有時光機,我一定不會再做那樣的選擇!可是我們都沒有辦法回到那一晚啊!

事後,默默冷靜了很多,默默承認郝言說得對。自己一遍遍地回放,就是一遍遍地傷害自己,也傷害郝言。默默跟郝言道歉,發誓這輩子最後一次提起這件事,絕不再胡鬧。

郝言說,我不是不讓你提起,我是想讓你真正放下,不管是在表面上還是在心裡。默默答應郝言自己一定做到。

默默說,這是她最後一次找我傾訴這件事,以後都不會再來煩我了。

她臨走之前,我給她講了個小故事:

有一隻小猴子受傷了,每遇見一個人都會把自己的傷口扒開給別人看,換來別人的些許同情和幾句安慰,可他自己的傷口卻越扒越大,最後無法癒合,瀕臨死亡。

另一隻猴子也受傷了,但他吸取了前面那隻猴子的經驗教訓,所以把傷口緊緊捂住,不讓任何人知道,後來,這隻猴子因為傷口感染,也差點死了。

默默有點迷茫,盯著我的眼睛尋求答案。我笑著說,不要把自己放在非黑即白的世界裡,見人就扒開傷口和從來不吭聲之間,還有很大一片可操作空間,讓自己有彈性一點吧,別走向另外一個極端就好!

請記住,當你長久地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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