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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書房第七講——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歡迎大家繼續看南書房君講一講書法的故事,上一講我們是從五本楷體字帖認識了一遍顏真卿,今天,南書房君用自己的親身體驗,也就是兩個十年,來和大家分享一下。

我選作標題的詩句是北宋黃庭堅的《寄黃幾復》,古人沒有微信,想念朋友了,怎麼辦呢,寫首詩吧,聽上去很浪漫,現實很殘酷,等到朋友看到這首詩的時候,很可能已經陰陽兩隔,我記得有段時間在山中居住,讀到「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這樣的句子,想到閨房裡的婦人,等待自己從軍的丈夫,信到了,人可能已是白骨一堆,再聽到半夜雨點打在屋檐上,心境是不可言說的。

今天我用這句話,是想用十年,這個時間刻度來說說我和顏真卿的緣分。在我五歲開始學書法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臨摹顏真卿的,一方面我太小了,並沒有主觀審美意識,就算老師把歐顏柳趙放到我的面前,我的選擇也不代表我的審美;另一方面,傳統的教學中,還是非常講究正統楷書的教育,等到我20多歲,看到今人可以從隸書開始學習,訝異了一陣子,後來想想,秦漢人士,不也得從隸書學,也就釋然了。所以顏真卿差不多陪了我七八年,後來米芾、王寵又陪了我小十年。

所以第一個十年,是我和顏真卿結識的日子,朝夕相對,大致如斯,我的功課家裡是不管的,放任自流,一向不是傳統意義的好學生,好寫作,愛搗蛋,叛逆期的心思遠甚常人,結果沒好到哪裡去,居然也沒有差到哪裡去,恐怕是寫字救了我。

這一個十年里,我們是怎麼相處的呢,每天早上起來,眯著稀鬆的雙眼,書桌上永遠不會收起的毛氈,已經被墨漬得有些斑點,硯台是爺爺以前使用的,談不上什麼珍貴,但是親密,硯蓋的裡面,被我用小刀刻下了自己寫的一段小文,現在回看酸倒牙齒,兩支羊毫筆一大一小放在邊上,昨晚剛剛洗乾淨,墨和水溶在一起,翻開一頁多寶塔,把前一夜沒寫懂的字拿出來繼續寫,寫的不像的部分摹得再像一些,一個小時後,出門騎上單車去學校上課。每天晚上做完功課,無論多晚,都會被要求再寫至少四十分鐘的字。

顏真卿每天陪我不下一個半小時,遇到寒暑假,我曾經跪在地上,拿一米見方的紙,覆蓋在字帖上做雙鉤描紅,務必將每個字的形態掌握的清清楚楚,看字的形態,所以看到馮承素的蘭亭序臨摹方式,我非常熟悉,而且有一絲懷念,這樣的臨摹,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半工半藝的再創作,對於熟悉間架結構還是有一定的幫助。

顏真卿的字是比較大氣的那種,我當年寫的時候,並不覺得有所謂的反感,所以後來看書法評論裡面,米芾對顏體的抨擊,還是很驚訝,他說在顏的手上,古法蕩然無存,粗鄙不堪,行草還可以看看,楷書是很俗的,他還說過顏氏書法就像田間叉手的大漢那樣粗鄙,我喜歡米芾的字,但是對他的許多評價,我給一個字「妄」。到了清代著名的書法理論家包世臣寫《藝舟雙楫》的時候,說顏真卿的字「穩實而利民用」,像耕牛一樣,其實就是說他太拙了,還不是藝術家老說的拙,而是真正民間的拙,這已經是一種變相的貶低了。

這個俗字,可能是我後來反而有點喜歡顏氏書風的原因,我心裡最好的藝術品是完成了出世,又回到人間,走到人心裡的東西,放在哪裡都不會突兀的,就像你今天走到佛羅倫薩的傭兵廣場,那些造型優美的青銅像五百多年,都在那裡,不在廟堂之高,而在江湖之野,這種感覺有點草根,但是不影響他們的偉大,用今天的話說,特別有市民精神,也像米勒畫《拾麥穗的人》給人的感受,顏真卿就給了我這樣一個感受。

對整個顏真卿的書法,今天我個人的感受是「真不如草,草不如稿」,很可惜在第一個十年里,我沒有時間了,也沒有相應的理解力,去理解他草書乃至草稿的精妙之處。

第二個十年,是我離開顏魯公之後,又過了十年,我寫了好多行書,小楷,包括隸書,也想過寫章草,都轉了一圈,有點惦記楷書了,爸爸也和我念叨,你可不能忘了楷書的底子,有一天和著了魔道一樣,我就翻了一本勤禮碑,又寫了起來。這一次再寫這時候我深刻的體會到了古人為什麼在四十歲基本才會形成自我的風格,因為人生的很多東西你已經正在經歷了,或者經歷過了。

大家回過頭來想想,二十齣頭的時光,雖然清貧,但是像金子一樣閃光啊,無限的可能性,無限的未來感,在我小時候看阿西莫夫的時候,真的以為2020年我們是要星際旅行,機器人幫我們幹活的呀!但是到你三十多歲的時候,發現世界和理想是會有些不一樣的,你要堅守自己也並不容易,開始要經歷生離死別,開始面對人生里的選擇、危機、困惑、迷茫,然後你再從那些黑洞裡面鑽出來,你變得沒什麼畏懼了,你也找到你自己了,這時候回過頭看看十幾年前你寫的字帖,你會有點感動,世事多變,能陪你的東西其實不多,我們看起來很堅固的以為叫「不壞」的東西,其實都是很易朽的,而這薄薄的一本字帖,居然一點不變,就像一個特別靠譜的老朋友,歷盡劫波兄弟在的意味在裡面。

我再寫顏真卿的時候,喜歡寫《麻姑仙壇》,喜歡寫《顏家廟碑》,不捨得寫《祭侄文稿》,我總覺得好字帖寫一本少一本,我現在還沒到那個功夫,我想等一等,等到我配得上他了,再去動筆,這樣第一筆,就不遺憾。寫《麻姑仙壇》是需要有腕力的,而且這個腕力要把握控制的好,很深的一個力氣,落到筆尖,就是很有味道的,筆鋒不要用盡,我喜歡用筆尖那一撮最頂端的毫,用毛邊紙這樣略微粗糙的紙張,去感受紙和筆鋒摩擦的一個感受,摩挲摩挲,看墨從筆尖滲到紙上,再變成自己腦海中的線條,是一個非常美妙的過程。如果手上功夫到位的話,真會體會到那種百鍊鋼如繞指柔的快感。我希望這種快感能夠一直陪伴我,一直成為我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通過這兩個十年,一些特別私人情感性的東西,我把最後對顏真卿的感受講了出來,這個情感裡面有我少年時光的每日相對,同時也是對顏真卿這位書法巨擘人品的敬重,他完全當得起忠烈兩個字。你要是問我,他的字有沒有缺憾,一定有,不過這個缺憾很小,書法是遺憾的藝術,飽滿與秀美,本身就不是共融的。歷史上很少有一個書法家,我們今天能夠完整看到他的成長軌跡,看到他是怎麼一次次變法,一次次蛻變,也可以看出來,顏真卿在結體過程中做過思考,也做過掙扎,最後還是選擇終於自我,形成自己獨特的風貌。

感謝顏真卿,貢獻給了我們一份清晰完整的書寫體系成長路徑,大家可以想像一下,沒有顏體的書法天空,我們將缺少一顆璀璨的星辰,謝謝各位對南書房的支持,明天我們一起開始聊一聊蘇東坡這位不世出的天才人物。

歡迎您的轉發,讓更多人一起在南書房,讀懂書法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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