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大爺的 第三十四夜 破陣子?四十年來家國

破陣子

宋李煜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

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這首詞是李後主降宋之後對於自己一生最誠實的回顧，「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講的是李唐王朝在江南四十年的歷史，李煜是李唐王朝的第三代君主，從他的祖父到他的父親再到他，四十年來他從未想過這一方樂土會丟失在他的手裡。這近半個世紀的繁華，「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李家皇宮裡面的宮殿宏大高聳入雲，珍奇樹木如玉石一般璀璨，這所有的華麗和富貴之中，他從來沒有一天想到竟然會起戰火。

李煜

李煜是一個長於深宮婦人之後的柔弱男子，他自成人也未料想到北方的王朝會南下，會虎視眈眈。現在的國畫史上有一幅特殊的畫《韓熙載夜宴圖》，這幅《韓熙載夜宴圖》背後的故事就充分的說明了李煜心中什麼才是最重要的。韓熙載是南唐大員，他屢次建議加強國防，北伐中原，以戰為守。只可惜當時的南唐君臣之中無人想打仗，被駁回的韓熙載沒有辦法，只能夠放任自流，在家中通宵達旦舉行宴會來表示自己絕無野心再上奏北伐。可是就算如此，李煜還是不能相信韓熙載，如此就將顧閎中住到韓熙載家中，顧閎中由此創作了這幅聞名於世的《韓熙載夜宴圖》，當時的李煜在看完這幅組圖之後，十分安心，但他卻忽略了這幅畫之中韓熙載憂苦的面容，也未曾想這一副憂苦的面容不久之後就會出現到他自己的臉上。

《韓熙載夜宴圖》

韓熙載

下半闕是李煜回想他被趙匡胤俘虜那一日的情景，「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李煜說自己「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王國維說他「一派天真。」他在詞中沒有記錄自己俘虜當日被迫封為「違命候」，當著群臣的面叫李煜當眾填詞，而後為大家詠唱，還稱頌他：「好一個翰林學士。」這其中巨大的屈辱，李煜不去訴說，只是獨獨提到，「垂淚對宮娥。」

由此，歷代的詞評家對李煜這首詞都頗有微詞，不過還好他提了一句「最是倉皇辭廟日。」也算是強強挽回一點顏面。古代君王亡國之時叩拜祖先是最基本的禮儀，李煜大概是在這時聽到了教坊為送別自己彈奏別離之曲，一時感懷。過去常有詞評家說李煜貪戀女色，其實不然，李煜就如紅樓之中的賈寶玉一般，他從小就和這些宮娥一起玩鬧，待他離去最是悲傷，最是難過，最是捨不得的就是這些女子。這裡在回去說所謂的忠，所謂的孝，再去吶喊，再去謳歌便是空洞，便是無趣了。李煜這裡的真性情真不愧王國維對他的讚頌「一派天真！」他無疑是真實而不作偽的性情中人，只可惜他的身份卻只能迫使他背上「亡國之君」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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