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三十年時間做舞台實驗，卻不考慮觀眾的感受

創想家

胡恩威 Mathias Woo

胡恩威，是來自中國香港的跨媒體文化人。曾於香港大學建築系及英國倫敦建築聯盟學院（Architectural Association）修讀建築的他，在1988年加入了香港的實驗藝術團體——進念·二十面體（Zuni Icosahedron），開始了他近30年的舞台藝術生涯。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維根斯坦】聲音及機動裝置╳電子音樂（圖片素材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劇場和舞台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曾經，那些露天的演出、樸素的現場，雖然簡單，沒有先進的設備，也沒有精彩的視覺效果，卻依舊讓人們激動萬分。

Bob Serating, Members of the New York City Ballet testing the stage of the New York State Theater, 1963-05-14 （Google Arts & Culture）

Mary Cassatt, In the Loge, 1878 （Google Arts & Culture）

而當下，隨著科技的發展，各種空間的變幻、絢麗的光效、栩栩如生的投影，早已讓人見怪不怪。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維根斯坦】聲音及機動裝置╳電子音樂（圖片素材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形體實驗】即興演出 //【鏡幕技術】、【投映與燈光】專題講座，梅卓燕編舞 ╳ 麥國輝燈光影像（圖片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如今，「技術才是主角」。技術發展的腳步如此之快，大部分的劇場卻還是原來的劇場，這不禁讓人產生疑問：劇場跟得上舞台技術的發展嗎？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維根斯坦】聲音及機動裝置╳電子音樂（圖片素材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多年以來，進念?二十面體作為香港地區專業的實驗藝術團體，不斷在嘗試新的技術，並通過對其的運用探索建築及劇場的各種新的藝術可能。2017年11月12日至26日，進念?二十面體在中國香港西九文化區帶來了「Freespace Tech Lab 舞台與技術實驗室」，探索和引領舞台科技的應用技術。觀眾走進劇場，在同一個空間，同一段時間，欣賞舞台上的表演者，跟舞檯燈光、音響、多媒體效果互動，體驗一場現場演出。

Freespace Tech Lab 舞台與技術實驗室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形體實驗】即興演出 //【鏡幕技術】、【投映與燈光】專題講座，梅卓燕編舞 ╳ 麥國輝燈光影像（圖片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Freespace Tech Lab 舞台與技術實驗室」是一項融合創新舞台科技及表演藝術的三年計劃，首年主題聚焦「聲音、光影和空間」。在這裡，人們可以在多元的聲音中「追憶似水年華」，在多重的鏡像里尋找舞動的形體，在聲、光、間里體驗新的舞台技術帶來的新感覺。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維根斯坦】聲音及機動裝置╳電子音樂（圖片素材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觀看視頻

科技與人的形體結合，能做出怎樣的實驗？

進念·二十面體 - 【形體實驗】黃靜婷即興演出 //【投映與燈光】專題講座

本次，YT專訪進念·二十面體及「Freespace Tech Lab 舞台與技術實驗室」藝術總監胡恩威，請他為我們解析這場新奇的「實驗」，揭秘他如何從建築走到舞台，講述在這次實驗過後對於未來劇場以及舞台的展望。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維根斯坦】聲音及機動裝置╳電子音樂（圖片素材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YT：1988年，你就加入了進念·二十面體，從事舞台工作已經有三十年了。這些年的經歷與你啟動「Freespace Tech Lab 舞台與技術實驗室」有何關聯？

胡恩威：過去十年間，我發現舞台技術有了一些根本的變化，比如投影、電腦以及很多互動設備的出現。傳統的劇場設計其實已經不能配合新的科技了。所以我常常思考，未來的劇場設計和技術怎麼重新建立一個不同的關係。以及我們在使用新器材的時候，怎麼可以把表演提升到一個新層次。新的科技能否改變我們對於戲劇的定義，能否讓我們發展一種新的表演形式——它不是傳統的舞蹈、話劇，它是很多不同類型的結合，有傳統的部分，有科技的部分，也有新的想法。我覺得科技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可以把很多不同的元素結合在一起，而劇場就是一個很好的實驗。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形體實驗】即興演出 //【鏡幕技術】、【投映與燈光】專題講座，梅卓燕編舞 ╳ 麥國輝燈光影像（圖片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YT：舞台技術是這次實驗的主角，你認為在當下國內的劇場中，這部分有哪些需要改進的地方？

胡恩威：國內在舞台技術方面可以說器材都是最新的，但是培訓、教育與運作的部分還是比較傳統。做舞台技術的是一個團隊，需要很多很好的技術人員，需要很嚴格的培訓。日本、歐洲等地在這方面，因為其歷史較長，這種團隊的做法會比較成熟，尤其是怎樣從最基層的技工到最上面的設計師，讓他們產生合作的關聯。但是國內在這方面就比較弱了。而把音響、燈光等技術綜合起來時，導演就是一個很重要的角色。那麼導演對技術的了解夠不夠呢？對於導演的培訓是不是只局限於表演之上呢？我覺得國內在這方面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我覺得我們需要一個實驗的平台，在學術、專業研究的層面，可以多讓國內的舞台研究者了解舞台技術與他們的關係。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形體實驗】即興演出 //【鏡幕技術】、【投映與燈光】專題講座，梅卓燕編舞 ╳ 麥國輝燈光影像（圖片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維根斯坦】聲音及機動裝置╳電子音樂（圖片素材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YT：在項目實踐過程中，你認為最困難的部分是什麼？

胡恩威：如何把各方面的需求進行整理並實際地做出來，這個過程是比較困難的。而且我們要做的不是一個產品，不是一個成功的演出，而是一個實驗室。儘管最終效果不是最理想的，但是我們開拓了這樣一個形式，並且可以繼續發展下去。所以2018年我們再做的時候，可以根據去年的做法來調整、改進。我覺得做實驗就是不斷在做，不斷在改，不斷在完善，沒有盡頭的，永遠都會有新的科技、新的社會狀況以及新的藝術概念讓我們拿來做實驗。我覺得藝術一定要與科技相輔相成不斷發展。很多人都以為實驗只是一次性的活動，但它其實是持續性的行動；社會與藝術要進步，就離不開實驗。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維根斯坦】聲音及機動裝置╳電子音樂（圖片素材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YT：你曾經策劃導演了許多崑劇的舞台，這次的「Freespace Tech Lab 舞台與技術實驗室」也請到了崑曲藝術家。你對中國傳統戲劇舞台表現的未來有何期待？

胡恩威：我覺得崑曲本身就是在呈現身體的技術，本身就是非常注重技巧的。它的創作方法也很有趣，它不像西方的重新創作，而是根據曲牌、音韻的配合等很多基本元素進行結合，就如編程一般。

傳統戲曲的培訓是綜合的、整體性的，演員是自己的導演，他會知道空間、觀眾與自己的關係，知道如何用自己的眼睛、肢體去表達一些很抽象的概念。戲曲本身就是很好、很全面的培訓，我覺得這才是我們這一代中國人要研究的，怎麼把傳統戲曲的表演移植到現代的學習當中。

但是崑曲本就不是在千百人前演出的，而是在很小的環境中，所以我們既要學習它的發聲技巧，又要利用現代科技去把它的聲音還原並放大出來，如何利用舞檯燈光、投影體現崑曲中的抽象概念。中國傳統戲曲的舞台布景比較簡單，但是如果我們利用多媒體技術，就可以呈現出如詩如畫的效果。如何用高科技呈現新的感覺，同時保留傳統人文的味道，並有著自己的特色，這是未來我們在中國戲曲方面要努力去做的。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維根斯坦】聲音及機動裝置╳電子音樂（圖片素材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YT：在《追憶似水年華》這一部分中，你選擇了法國文學作為藍本，結合了京劇、崑劇、當代以及鋼琴等多種風格進行聲音呈現。這其中反映了你對舞台聲音表現怎樣的思考？

胡恩威：《追憶似水年華》講述的是一種「感覺」，而不是人物之間的故事。所以我在做這項實驗的時候，感覺就是它並不是一場戲，而是一場經驗：人們走進這個空間里，聽到不同的聲音，感覺到不同的燈光以及影像變化。我們不是在改編，而是讓觀眾體會到其中某個片段帶來的「感覺」。有點像裝置藝術，但觀眾卻是在裝置內部，而不是在一旁觀察，同時置身其中的觀眾也成為了作品的一部分。空間中發出的不同聲音也給人們帶來不同的體會，這樣非傳統的改編才能表現中原著中那種無法用文字形容的概念。

觀看視頻

通過聲音體驗劇場里的《追憶似水年華》

進念·二十面體 - 【追憶似水年華】技術展示//【聲音景觀】【舞台音響設計】專題講座

YT：「Freespace Tech Lab 舞台與技術實驗室」飽含了你對未來舞台表現技術的展望，那麼你希望觀眾們能夠通過該項目獲得怎樣的感受呢？

胡恩威：其實我很少會思考觀眾的想法，因為我不能代表每一位觀眾，而且不同人的教育背景、個人喜好會影響到他看藝術作品的反應。所以我在做這個舞台實驗的時候，主要是針對專家和對藝術有興趣的朋友。因為我們不是在做一個完整的產品，觀眾在這裡需要主動，需要思考，需要決定自己吸收所見所聞的方式。「導演要表達什麼」是一個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我們做這種抽象的藝術實驗時，永遠是需要觀眾自己尋找自己的答案。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維根斯坦】聲音及機動裝置╳電子音樂（圖片素材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YT：你曾在英國修讀建築，前些年又在香港舉辦了建築藝術節。你的留學經歷給了你怎樣的影響？在你看來，建築與舞台實踐有何關聯？

胡恩威：在歐洲，我可以實實在在地看到那些本來只能在書本上看到的西方古代或現代建築。舞台導演其實和建築師有著很多相似之處，我們都要和多方面的人員進行協調，一起來進行創作。當然，不管是建築師還是導演也分很多種，蓋小房子與做大項目、做一個小劇場的戲與做一台大戲，需要的技術和團隊也是不一樣的。建築的訓練對我的舞台工作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基礎，所以我做導演的方式和傳統方式培訓出來的導演也有一些不同，我希望可以讓每個元素互相配合，營造出一個空間交給演員去表演，去和空間互動。

舞台空間本身也是建築空間，所以從學習建築到做舞台的導演，對我來說是很自然的事。其實在香港，如大家所知，用來做建築設計的空間已經很少了；反而我在舞台上面，我可以更多地進行實驗，包括如何將建築的、空間的概念在舞台上呈現。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形體實驗】即興演出 //【鏡幕技術】、【投映與燈光】專題講座，梅卓燕編舞 ╳ 麥國輝燈光影像（圖片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YT：未來還有什麼相關的新企劃嗎？

胡恩威：未來會繼續做這個舞台的實驗室，希望將聲音、燈光等舞台的元素進一步發展。而另一方面，傳統表演藝術的形式已經很久沒有改變了，我希望在未來可以在新的劇場設計以及舞台形式上做一些突破，多一些實驗。

進念╳西九Freespace Tech Lab舞台與技術實驗室，【形體實驗】即興演出 //【鏡幕技術】、【投映與燈光】專題講座，梅卓燕編舞 ╳ 麥國輝燈光影像（圖片來自進念·二十面體）

本文圖片、視頻素材來源於進念·二十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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