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論不自由，是權力與玻璃心的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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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言論自由這個話題，我寫過很多批評公權力侵害言論自由的文章。這是不是意味著只有權力才會限制言論自由呢？並不是。很多時候，我們每個人都在對言論自由施加負面影響。

表面上看，權力侵害言論自由的方式，就是對某一種言論禁止發聲，而普通人似乎並沒有這種能力。但是普通人也可以運用很多方法對言論發表者施加影響，迫使他們刪除自己的言論，或者為之道歉。

大多數情況下，動輒要求刪帖、道歉的人，還並不是因為自己的權益受到了侵犯（如果是這樣，訴諸法律則無可厚非），純粹是因為他們的玻璃心，認為某種言論不符合個人的三觀，進而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通過輿論壓力迫使別人來維護自己心中的正義。

去年我就曾觀察到一個很小的事例：一個公眾號用文章推銷一件商品，結果因為標題起的有爭議，作者被迫出來道歉：

那麼這篇文章「罪大惡極」的標題是什麼呢？《她的這個「高潮」，我足足等了三年》。

「高潮」很羞恥嗎？標題里有性暗示就低俗嗎？這個標題有誨淫誨盜的嫌疑嗎？我不禁想起當年「一條」那個神標題：《睡了你這麼多年，今天終於為你拍了一組照片》。點進去一看，是一堆床的照片。如果按照「文革」標準，起標題的編輯打成現行反革命應該問題不大。

但是，現在已經是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了。如果有玻璃心跑來對我的文章這樣指手畫腳，我可能只想回復一句：慢走不送。

千萬不要覺得這種玻璃心只是少數人，事實上他們無處不在，只是痛點各不相同。在我的新聞生涯里，同樣見過很多類似的例子。我們曾經報道一所學校所謂的「差生」在上了一門課後呈現的改變，妥妥的正面典型，只因為開頭引用老師採訪中講述的故事，「學生曾在廁所里抽煙」，學校就跳了腳，非要刪除這篇報道。我們曾經拍攝過北京一所名校的校園情侶，照片發出後校長勃然大怒，認為損害了學校的聲譽——有這種思維的校長難道不是學校聲譽的最大隱患嗎？

除了這種明面上的玻璃心，還有一種隱藏更深的玻璃心，對言論自由同樣是巨大的戕害。

去年有一則新聞，廣葯集團董事長在某個論壇上說，喝王老吉能延壽10%，王老吉官方微博更是表示，這一研究成果當場獲得深圳華大基因股份有限公司尹燁總裁的高度認同及全場嘉賓的熱烈掌聲。台下的華大基因CEO尹燁隨後辯解說，自己只是「禮節性點頭」。而王思聰在尹燁微博下嘲諷說：「恕我直言，禮節性點頭你也是傻逼。」

表面上看，這事和玻璃心沒什麼關係，但它很好地代表了這些年來流行的一種社會風氣：禮節性點頭。

你去翻看各種職場雞湯和溝通類課程，幾乎所有人都在講，不要明確表達反對意見，即使你不認同人家的說法，也要先「禮節性點頭」，肯定一番，然後再從另一個角度表達自己的觀點。比如A說：我覺得希特勒對人類是有很大貢獻的。B無論多麼不認同，也得說：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認為呢……

有個P的道理啊！

這種風氣，極大地助長了玻璃心們的氣焰。好像誰不「禮節性點頭」，直來直去說話就是情商低的表現。發展到比較嚴重的程度，對話就像打啞謎，恨不能要綜合上下文語境、肢體語言、語氣、表情來判斷這個人到底想表達什麼，徒增很多溝通成本。

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被豎中指的事兒，朋友圈裡卻能收穫很多大拇指。很多人在這樣的環境里待慣了，養成了玻璃心。這樣的玻璃心多了，言論怎麼可能自由呢？任何表達都要瞻前顧後，最後全都成了一團和氣，卻看不到真知灼見。

新的一年了，希望身邊少一些動不動就跳腳的玻璃心，少一些只能接受禮節性點頭的玻璃心，大家有一說一，哪怕刀光劍影劍拔弩張，只要論的是理就好。

題圖攝影︱Baeja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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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補刀——

要是西方專家學者紛紛呼籲抵制中國春節，又得有一群玻璃心急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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