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朝鮮「流鼻血」？特朗普這招忒不靠譜

「如果（對朝）制裁不管用，我們將進入第二階段（phase 2）。第二階段會很難，也可能對全世界非常非常不幸。」平昌冬奧會落幕前兩天，在白宮和來訪的澳大利亞總理特恩布爾共同見記者時，美國總統這樣說。特朗普口中的第二階段，會是美媒近來熱議的所謂「流鼻血」戰略（bloody nose strategy）嗎？美方「流鼻血」戰略當年還曾瞄準中國？

「流鼻血」到底是什麼戰略？

bloody nose（流鼻血）——這是特朗普政府對朝戰略的頭號關鍵詞！26日出版的《華盛頓郵報》斷言，就像「從後指揮」之於對動武態度審慎的前任總統奧巴馬，「威懾與震撼」之於發起伊拉克戰爭的總統小布希，「流鼻血」這兩個英文詞已成特朗普名下軍事標籤。

我也做了番數字考證，用微軟搜索引擎，鍵入這兩個英文詞，可搜230萬選項，遠勝特朗普曾在社交媒體上咆哮的「火與怒」。熱度所及，甚至最近在法國尼斯狂歡節上，好事者也打出了預設「流鼻血」場景的朝美對峙畫面。

身兼華盛頓智庫CSIS高級顧問的喬治城大學韓裔教授車維德，在美國國安圈是數得著的大咖，過去大半年一直盛傳是美國駐韓大使熱門人選，但在最後一刻被白宮放棄提名。車維德以觀點強硬著稱，或許預知大使夢碎，他1月30日在《華盛頓郵報》發表署名評論，就是拿這一軍事方案說事，題為《讓朝鮮「流鼻血」將給美國帶來巨大風險》（Victor Cha: Giving North Korea a 『bloody nose』 carries a huge risk to Americans）。

何為「流鼻血」 戰略？按照南加州大學國際關係與貿易教授康燦雄的極簡解釋，就是直揍對手的鼻子，針對朝鮮核導設施作外科手術式有限打擊，試圖以軍事手段壓服朝方轉變現行核導政策。

華府學界考證，「流鼻血」 戰略最早見諸報端，是在大西洋對岸。去年12月20日，英國大報《每日電訊報》刊出獨家新聞，題為《美國正制定對朝「流鼻血」式軍事打擊計劃》（

Exclusive: US making plans for "bloody nose』 military attack on North Korea）。英報引述美國3位消息靈通的現職及前政府官員稱，特朗普政府擔心對朝外交施壓難奏效，最近數月正加大軍事準備力度，選項之一是在朝方最新導彈發射前，打擊並摧毀朝導彈發射場。

美媒報料，早在冷戰時期，白宮也曾制訂所謂「流鼻血」軍事戰略，當時瞄準的假想敵竟是中國。解密檔案顯示，在遇刺總統肯尼迪任內，美國政府曾在1960年代初炮製針對中國核項目的秘密計劃，五角大樓及白宮高級官員紀錄在案的說法是，要把「（中國核彈）嬰兒扼殺在搖籃內」，當然，美方最終恢復了理性，評估與中方開戰風險太大而罷手。

為何美高官學界都說「不」？

「流鼻血」這種畫面感十足的語彙，符合特朗普好強鬥狠的發言風格，他此前曾在聯合國大會演講中火爆揚言，不得已時將「徹底摧毀朝鮮」。這就難怪和特朗普勢同水火的主流媒體，要把這兩個詞說成是美國總統的新標籤。

弔詭處在於，雖然「流鼻血」驟成媒體及戰略熱詞，但《華盛頓郵報》觀察，特朗普的身邊人，尤其是一眾國安及防務高官，避之惟恐不及，甚至直接否認。一位參與亞洲政策制定的高官告訴該報，自己從沒在哪位白宮官員口中，聽到過這兩個詞。艾達荷州共和党參議員里什上周參加慕尼黑國際安全會議時，被問及此話題，也否認有所謂「流鼻血」打擊方案，辯稱」沒人知道它從哪裡來」。

一些白宮助手私下更警告，對所謂打擊方案的討論應立即中止，白宮不能給外界留下對朝軍事衝突無從避免的印象，因為戰略風險不言而喻：相關人士的態勢判斷將受嚴重影響，甚至不排除引發戰略誤判。

所以，曾在柯林頓政府擔綱副防長的CSIS總裁哈姆雷，最近就發出一份兩頁紙的內部備忘錄，告誡智庫研究員即時停止討論所謂「流鼻血」戰略，「華盛頓的每個人都該平靜下來」。

在康燦雄教授看來，「流鼻血」打擊方案的兩大命門在於：其一，美方無法評估朝方後續反應。朝鮮慣於以強應強，過往幾十年，這個國家還從沒有在外來重壓下讓步妥協的先例，美方預判朝鮮遭受有限軍事打擊後放棄還手，根本就是一廂情願。其二，美方無法控制衝突規模。如果朝鮮報復性反擊美軍駐日韓基地，甚至令美方出現重大人員傷亡，比如多達500名平民或軍事人員喪生，美將如何回應? 康教授推演，全面戰事將搭上30萬美國人的身家性命，這可是相當於中等城市匹茲堡的人口。

康教授的論據是，目前不管在哪一天，都有25萬至30萬美國公民生活、工作在韓國，其中包括2.3萬名軍人及其家屬。此前，美國史上最大規模的撤僑行動是在越戰前夕，共撤回6萬人。而在一兩周內撤僑25萬人，在美國完全是不可能的任務。

冬奧和平風能否促成美朝對話？

文在寅（左）金英哲（右）

但特朗普即將到來的對朝決擇，是否就只有軍事打擊或接納擁核國地位這兩項，還存不存在其他選項？康燦雄的建議是，追隨韓國政府，窮盡一切外交手段，實際上，這也是國際社會的共同期待。

這就難怪參加平昌冬奧會閉幕式的朝鮮高官的最新表態，何以會被外界廣泛關注。韓國總統府發言人稱，文在寅總統周日在會見朝鮮勞動黨中央委員會委副委員長、統一戰線部部長金英哲時，金在轉達金正恩改善朝韓關係的意願後，也強調朝方有足夠意願與美對話，朝韓關係與朝美關係應共同發展。

對朝官方最新喊話，特朗普第二天的回應是，願在適當條件下與朝方對話，至於何為適當條件，他並未明言。韓國總統據此提出了反建議——美國應降低與朝鮮對話的門檻，作為回應，平壤方面應表達無核化意願。從中國外交部發言人陸慷今天下午的表態看，文在寅的最新建議吸取了中方思路。陸慷說，中方為務實推進半島對話進程，此前提出「低門檻，同步走，小步走」的對話建議，只有先談起來，一切才有可能。

令人關注的是，美朝對話未啟，過去幾年一直主持美朝間秘密對話的美方最高階外交官已經走人。上周五，就在特朗普就所謂「對朝第二階段說」表態的同一天，美國國務院朝鮮政策特別代表、助理國務卿幫辦尹汝尚正式離職。

尹汝尚

這位曾在國務院服務逾30年的老外交，一直是對朝接觸的支持者，曾在去年6月飛抵平壤，接回已成植物人的弗吉尼亞大學生瓦姆比爾，也是在平壤期間，他還見到了另位三位在朝服刑受押的美國公民。去年5月，他曾代表美方，和朝方代表——外務省美大司司長崔善熙接觸。

資深外交官尹汝尚的離去，意味著國務院的官員出走潮仍在延續，也意味著美國政府內最了解朝方也最有接觸經驗的高官轉身，接下來美朝會否接觸如何對話，仍將是全世界的最大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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