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親去賣菜，看不慣挑三揀四的人，父親的一番話讓我受益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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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剛上初中，才學會騎自行車。那時都是那種28大自行車，我座不到座子上，只能跨在樑上左右上下地蹬踏，雖然費力，卻樂此不疲。

放寒假了，一天父親對母親說：「男娃不吃十年閑飯，明天叫娃跟我到集會會上去賣白菜去？」母親心疼我隨父親說：「不敢吧，娃小，力氣還莫長全哩？」父親說：「是細狗，總有一天要攆兔的，鍛煉一下，叫少帶些，權當長一下見識。」飯後，父親對我說：「明天跟我到會上賣白菜走，賣完了吃羊肉泡饃，你敢不敢去？」「敢！」我搶著說，生怕機會叫誰搶跑了。母親說：「你是賊的膽，哪兒都敢去。」我說：「我能行，上回給你到河灘送飯，一來回都感覺到睏乏！」

第二天我隨父親去了，父親帶了兩大籠菜，有200斤重，我帶了兩個小籠。因為集會的地方離家遠，天還沒亮我們就出發了。從家裡到公路三里多土疙瘩路彈得騎不成，只能推著走。父親的車重，他壓著車頭，母親從後面幫他推，尾重頭輕，車頭一仰一仰的。我提心弔膽的，真怕父親一不小心翻車了。

真是怕啥來啥，快到公路時，父親一不小心沒壓住車頭，翻車了，白菜咕嚕嚕滾了一地。他趕緊撐住車子，一個一個拾起裝好，父親歉意的對母親說：「腳底下打滑，沒壓住住。」走到公路上我脊背都汗濕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母親說：「不行了回，看把我娃累的，明兒說媳婦都不好說？」我說：「不——我還要吃羊肉泡哩！」母親笑著說：「光知道嘴，真是為嘴傷身，為媳婦拜媒人。」扭過頭對父親說：「你騎慢些，等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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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搖搖擺擺地騎上了車，我也趕緊跟上，沒想到一上車子反而輕省了，像船下了水，漂一樣的又輕又快。騎了很長時間，天已大亮，父親在前頭下了車，我急忙捏閘，差一點追了父親的尾。撐住車子，父親說：「歇一下，緩口氣再走。」父親從車頭的饃布袋裡取出鍋盔，一塊給我，一塊自已咬了起來。鍋盔是母親昨夜在我睡著時烙的，墊的芝麻茴香，聞著醛香醛香的，一拃厚的鍋盔切得四棱見線，脆而不幹，筋而不頑，越嚼越香，非常耐飢。

吃完鍋盔，身上的衣服由濕變涼，由涼變冰，冰滲的有些難受。父親吸了一鍋旱煙，就匆匆上車，直到集會上。晌午趕集的人越來越多，我門的白菜卻無人問津，我心裡著急也沒辦法。父親卻一邊悠閑地吸著煙袋鍋，一邊看著如河的人流，悠閑的像是在看水漲河塌。一個麻袋樣的女人問了價，翻揀著白菜，嘴裡嘟囔著邊幫太多，掰了幾片，又嘟囔著蟲眼太多，又掰了幾片。我急喊：「買了買，不買了你走！」父親拉了我一把說：「嫌彈是買主。出門低三輩，對人說話要和氣。」

胖大女人盯了我一眼，不但不生氣，反而笑眯嘻地說：「小夥子嘴巴子挺厲害，和我兒子高低一樣，比我那蔫蔫茄子強多了。」父親說：「還莫開秤哩，你是頭個買主，揀好的拿，娃不懂事，叫你笑話了。」胖大女人買了兩個白菜，少給了二分錢，臨走還把掰掉的邊幫拿走了。我有些看不慣，父親對我說：「和氣生財，出門求財不求氣，對人說話要和氣，要讓買主心裡歡喜哩。」

我不服，心說我是賣白菜的，又不是賣笑的，管他誰心裡歡喜不歡喜。後來圍買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就很好說話，付了錢，拿了白菜就走，遇到難說話的人，我就用眼瞪，心裡罵著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話。有一個老師模樣的人，戴個瓶子底一樣厚的眼鏡，梳個偏分頭，中山裝的上衣口袋裡別著兩個鋼筆，我幫他裝好白菜後，還笑笑地說了一聲「謝謝！」，叫我心裡非常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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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會時，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婆婆拾地上撂的白菜邊幫，說是拿回去餵豬吃，父親把剩下的兩個有傷的白菜和半攏邊幫一下倒給了老人。感動的老人不停地說好人、好人，堅決推辭不要白菜。父親說：「下會我回呀，幾十里路哩，拿回去就是把石頭給山裡背哩。」老人笑著歡喜的收下了。

吃羊肉泡饃時，父親說：「對人說話要活氣，你立眉瞪眼的，誰接受你呀，嫌彈是買主，嫌彈是想和你搞個低價，心裡還是看上的，人家說你好，扭屁股走了，有啥意思？有好心莫好臉的人才是你的貴人，看不上你的人才懶得跟你費話哩。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我當時不以為然，在父親離開我30年後，卻時常想起他當初說的話，比如嫌彈是買主，求財不求氣，瞎事是好事，下苦不要緊，只要收成好等等，抽離了具體的環境和人事，反而有一種哲學的味道，尤其是在我工作生活不如意的時侯，父親的話就不時的在我耳邊迴響，激勵我堅定信念走出困境，還練就了對生活樂觀對人生達觀的態度……

（出自水之筆，圖片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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