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地獄裡有牛頭馬面，但你知道它們是從何而來的嗎？
牛頭馬面是中國傳說中，地獄裡最有名的鬼差之一。它們最早源於佛經的記載，牛頭又叫「阿旁」「阿傍」「阿防」「阿婆」。《五苦章句經》曰：「獄卒名阿傍，牛頭人手，兩腳牛蹄，力壯排山，持剛鐵叉。」《賢愚經》卷5對牛頭阿旁的做了更加恐怖的描繪「獄卒阿傍，取諸罪人，種種治之，或以刀斫，或以車裂，分壞其身，作數千段，或復臼搗，或復磨之，刀山劍樹，火車鑊湯，寒水沸屎，一切備受。」
唐釋道世《法苑珠林》卷83記載：宋代有一個「何澹之」的官員，平生幹了不少壞事。永初年間，他患上了疾病，在病中見到了一個鬼，其外形長著牛的腦袋，人的身體，手裡拿著鐵叉，晝夜守在他的家裡。何澹之感到非常害怕，就請來道士作符籙驅邪，然而一點效果都沒有，牛頭鬼依然每天都出現。有一個與何澹之相識的僧人慧義，知道他病了，就登門拜訪。何澹之將自己的所見說給慧義聽。慧義聽完，告訴何澹之：「你看到的鬼就是牛頭阿旁。其實福禍都是人自己招來的，只要你從今往後，改掉惡行，一心向佛，這隻鬼自然就會消失。」但是，何澹之沒有聽進去惠義的建議，結果沒過多久就死掉了。
【牛頭馬面】
《大唐傳載》亦記載了一個相似的故事：唐代官員賈至經常詆毀佛教。有一次他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突然看見有一個高不到一尺的牛頭鬼拿著一口小鍋來到他的床前。鬼將小鍋放在地上，在鍋底下放入木柴，燒起火來。賈至問鬼在幹什麼。鬼回答說：「我正準備對毀佛者施以鑊湯之刑。」賈至一聽，勃然大怒，說道：「區區一個小鬼有什麼可怕的？」同時將腳伸下床，踢翻了鍋子。豈料，鍋裡面的沸水灑了出來，燙傷了賈至的腳。才過一會兒，賈至就腳部潰爛身亡了。
東晉名僧曇無蘭譯的《佛說鐵城泥犁經》說，牛頭阿旁是閻王身邊的近侍，負責將死者押送到閻王面前，並告知閻王死者的罪狀。可見，牛頭阿旁原本是閻王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後世其地位有了明顯的下降。
【印度閻摩】
閻王的原型為印度神話當中的閻摩，他是人類的始祖，也是第一個死去的人，開闢了通往陰間的道路，所有成為陰間之王。他的坐騎就是一頭青黑色的水牛。在藏傳佛教藝術中，閻摩的腳底下往往就踩著一頭牛，閻摩的法相之一也是牛頭人身的形象。牛頭阿旁當是從閻摩的坐騎演變而來的。
閻摩與牛的關聯源於游牧文化。《梨俱吠陀》中有一首讚美閻摩的詩寫道：「閻摩最先為我們開拓了游牧之途，該牧場永遠不能從我們手中奪走。凡人生於世間，無不歸於我們古代祖先所行經的道路，而這道路是他所指引的。」這段詩表明了印度雅利安人將閻摩視為他們的祖先神，並且也是游牧業的開創者。所以牛理所當然的和閻摩綁定在了一起。
【牛頭的閻摩，底下還踩著一頭牛】
此外，古印度人在舉行葬禮時要殺死一頭乳牛，這樣做一方面是向閻摩獻祭，另一方面是因為古印度人相信，人間和陰間兩個世界被一條稱為「毗陀羅尼」的冥河所隔開，死者只有讓乳牛馱著，才能渡過河流到達陰間。由此可知，牛在印度文化中還扮演著溝通陰陽兩界的使者的角色。那麼之後演化為鬼差也就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了。
順便一提，南朝陶弘景在《真誥》中談到：神農氏為牛首，而佛家的阿旁也是牛首，他對二者之間是否有聯繫抱有疑惑。其實，牛不僅對於游牧民族有著重要的意義，在農業民族中它同樣是不可或缺的。神農牛首反映出來的正是農業和牛之間的聯繫。事實上，不僅中國、印度人崇拜牛，西方還有許多民族也崇拜牛，其中不乏牛首人身之神。神農氏和阿旁的形象重疊在一起，既是一種巧合，其中也包含了必然的因素。
【牛頭的神農氏】
說完了牛頭，再來說馬面。馬面原叫「馬頭羅剎」，唐般剌蜜帝譯的《楞嚴經》卷8記載：「亡者神識，見大鐵城，火蛇火狗，虎狼獅子，牛頭獄卒，馬頭羅剎，手執槍矛，驅人城門。」大概是後人嫌「牛頭馬頭」叫著怪彆扭的，於是將「馬頭」改為「馬面」。
雖然，牛頭、馬面雖然經常並稱，但它們倆不是親兄弟，證據有二：第一，牛頭有名字，叫做「阿旁」，而馬面沒有名字，「羅剎」不是它的名字，而是指印度神話中的一種妖魔；第二，牛頭阿旁見於記載比較早，而且獨立出現的次數很多。相反，馬面出現的時間較晚，而且總是和牛頭一同出現，罕見獨立記載。故而，可以推定馬面是後來為了和牛頭湊對，才附會出來的。
【牛頭馬面】
一般認為牛頭馬面各只有一個，然而有些文獻卻有不同的觀點，如：敦煌變文《大目乾連冥間救母》記載：「目連行前至一地獄……獄中數萬餘人總是牛頭馬面。」明代趙弼《續東窗事犯傳》記載：「階下侍立五十餘眾，有牛首馬面、長喙朱發者，猙獰可畏。」此系傳說分化所致。
另外，袁枚《子不語·洗紫河車》中還講道：牛頭鬼非真正的牛頭，而是戴了一個假面具，摘下面具後，其實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