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些數字版遊戲「死了」，它們將魂歸何處？

理論上來說，有許可協議的純數字版的遊戲註定都有一個死期。在遊戲發售後的一年半載，頂多三五年，許可協議到期了，屆時出版商將無權繼續出售遊戲。這個遊戲將從數字商店裡迅速下架，可能沒有一點點防備，而且它也不會再次上架，除非出版商再費心思重新走一遍協商流程。

去年12月，在 Steam 和 PSN 上，許多變形金剛遊戲突然消失，Xbox 市場緊隨其後，而出版商動視沒有提前給出任何警告。其中包括由白金工作室開發的、剛發布兩年的佳作《變形金剛 破壞戰士》。動視發行的忍者神龜系列和漫威系列作品也遭遇了同樣的下架命運。

之前購買過這些遊戲的玩家，仍然可以下載到這些遊戲。但即便是這個看起來理所應當的事情，也不一定永遠成立。因為在法律層面上，你購買的數字版遊戲並不歸你所有。

PSN 服務條款明確地說明了這一點：「當你購買一個產品時，你同意你購買的是使用該產品的使用許可，你並不擁有該產品的所有權。」微軟和任天堂也有類似的條款。如果你購買了一款數字遊戲，你只是購買了玩這款遊戲的許可，而平台所有者有權在任何時候撤銷該許可。

假如未來的某一天，索尼決定從 PSN 中下架所有 PS3 遊戲，那這麼做是完全合法的。

我不是說我暗示他們真的會這麼做，按理來說索尼會永遠為 PS3 提供服務，但如果索尼不想給 PS3 提供服務了，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止索尼，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這一點。

變形金剛和白金工作室的粉絲還是比較幸運的，《變形金剛 破壞戰士》發行過實體光碟版，真想玩的話還可以淘二手遊戲碟。但是有很多純數字遊戲，下架了就真的是徹底消失了。

其中比較有名的一款遊戲是 Sumo Digital 的《環遊世界大賽車 在線街機版》（OutRun Online Arcade），是世嘉著名作品《環遊世界大賽車2》的優秀復刻版。2011年，世嘉與法拉利的協議到期，導致這款遊戲才發布2年就被迫下架了。

其他引人注目的失蹤事件有《歪小子斯科特對抗全世界》、《GTI俱樂部拉力賽》（Sumo Digital 的另一款復刻作品）、《辛普森街頭快打》等，皆因協議到期而下架。還有一些熱門 IP 的免費服務型遊戲，會隨著停服而消失，例如《靈魂能力 失落之劍》和《鐵拳 革命》等等。

在數字世界裡煙消雲散的遊戲數不勝數。

WiiWare關閉後，《魂斗羅 重生》就絕版了

前面我假設說，如果索尼關閉了 PS3 數字版遊戲服務，這一整個世代的 PS3 數字遊戲會瞬間消失。而對任天堂來說，這已經成為了現實。任天堂給 Wii 主機設立的數字商店 WiiWare，即將於2019年關閉服務。充值入口在今年3月就會關閉，從下個月起，沒有 WiiWare 商店餘額的用戶就不能購買任何東西了。

WiiWare 商店的遊戲質量是出了名的參差不齊，但其中仍不乏佳作，在2019年伺服器關閉之後，這些作品就會絕版。其中就有科樂美專為 WiiWare 打造的一系列經典復刻遊戲 ——《宇宙巡航艦重生》《魂斗羅 重生》和《惡魔城重生》，還有其他優秀復刻遊戲例如《超惑星戰記：超速》和《越野機車：世界拉力》。此外還有很多獨有的原創遊戲，例如來自《小小機器人》工作室的《Art Style》系列、《黃金眼》首席設計師打造的《盆栽理髮師》和科樂美的奇葩遊戲《奇異跑酷》，這些優秀作品都會隨著 WiiWare 的關閉而消失。

《精英：危機四伏》的開發商 Frontier Developments 所製作的《迷失之風》，可以說是 WiiWare 商店的拳頭作品，還一度登上了著名電玩雜誌《Edge》的封面。這款遊戲充分利用了 Wii 獨特的控制系統，廣受好評並足以催生續作 —— 但在 WiiWare 即將關閉的形勢下，是不太可能了。

一些稀有的限量版 FC 卡帶，比如《體育館賽事》和《FC原人》，如今賣個千八百美金都不是事。也許在未來，某些有遠見的人會從 WiiWare 下載那些即將絕版的數字遊戲，裝有這些遊戲的 Wii 主機，對遊戲收藏家們來說可能是一筆財富。2009年任天堂俱樂部白金會員限定的《拳無虛發教練版》，沒準兒就是下一個《體育館賽事》。而類似的事情在手游市場已經發生了。

回到2014年，《Flappy Bird》成為了世界範圍的熱門話題，在移動下載排行榜上高居榜首。但它的開發者阮哈東認為該遊戲使人成癮，突然停止了該遊戲的銷售。一夜之間，人們開始交易裝有該遊戲的手機，價格一度飆到1萬美元之多——直至今天，《Flappy Bird》狂熱早已消失，從亞馬遜上卻還能發現「裝有《Flappy Bird》的手機」，標價接近2000美元。

《Flappy Bird》的案例確實比較特殊，一般來說，在 iPhone 和 Android 商店，遊戲面臨下架或者舊遊戲無法兼容新設備時，都會有相應的警告。但如果說到為子孫後代保留遊戲的層面上，最大的問題不是能否獲得遊戲，而是遊戲本身在逐漸變化。

「就拿《憤怒的小鳥》和《我的世界》舉例，」 英國國家電子遊戲博物館（NVA）的詹姆斯紐曼說，「遊戲在發布後，還會不斷地發展和演變。頻繁的更新每次都會帶來新內容，移除 BUG 和舊的特性。長期來看，遊戲與最初版本相比，幾乎完全成了另一個遊戲。因此，數字化發行帶來的影響不僅僅是傳輸方式的變化，它還從最底層觸動了我們對『電子遊戲』這一理念的定義。過去我們可能會問 『《我的世界》啥樣？』 但是如今遊戲隨著時間的推移會產生太多的變化，已經在實質上改變了遊戲的玩法。可能正確的問法是『《我的世界》啥版本了？』」

當談到為子孫後代保管數字遊戲時，詹姆斯說：「我們才剛認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他指出，不同的團體正在嘗試一些技術解決方案，比如遊戲模擬器，甚至重建老伺服器來讓舊網遊重新跑起來，韓國 Nexon 計算機博物館已經用這種方式收藏了世界上第一款圖形 MMORPG：《風之國度》。

但考慮到數字遊戲會隨著時間推移而產生巨大變化，內容有增減和調整，很難抉擇要保存哪個版本，無法完美地收藏這些遊戲。也許我們應該用看待歷史的眼光來看待電子遊戲，把它視作一個整體，以一系列文檔、介紹、回憶錄等方式記錄這個遊戲的曾經。詹姆斯甚至認為，對於收藏遊戲來講，保持遊戲可運行並不是最重要的一點。

「我寫了一本關於收藏遊戲的書，書中提出了一個問題：收藏遊戲是否一定要保持遊戲可運行。聽起來可能完全違反直覺，畢竟電子遊戲就是一個互動的藝術，收藏遊戲的終極目標是讓未來的人仍可玩到它，這看起來是理所應當的。但換一種方式思考，未來的人很難感受到遊戲當時的社會、文化、政治背景，對遊戲的整體期望值也完全不同。僅僅能玩到這款遊戲，又有多大意義呢？如果脫離了1980年代英國礦工罷工事件的背景，其他國家其他時代的人，對馬里奧系列中黃鼴鼠這個角色的感覺就完全不同。」

「重要的是我們要去體會遊戲帶給玩家的這段漫長旅程，發現其中的變化和意義。我們想要收集足夠多的材料和文件，了解人們是如何理解並看待遊戲的。像遊戲設計師、玩家、媒體人的口述回憶，就是非常寶貴的資料，我們還收集了很多遊戲評測、攻略、秘籍和指南等。」

「像魔獸世界這樣的多人在線遊戲。已經有一些很棒的私服項目，試圖重建一個「原版」魔獸世界。但是那些原版魔獸世界的趣事、話題、熱門事件都已經發生過了，那個時代過去了，它們已經成為了回憶。重建原版遊戲並不一定能讓我們欣賞到遊戲曾經那些閃耀的時刻。而當年的那些博客、文章、網站和視頻截圖卻可以。」

詹姆斯強調，英國國家電子遊戲博物館（NVA）主要以側面記敘的方式來收藏遊戲的歷史，無意保持遊戲的可運行性。實體光碟終歸會被數字發行全面取代，一個開關就可以切斷我們與老遊戲的聯繫。

在不遠的將來，我們的下一代如果想玩玩老遊戲，恐怕只能優酷通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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