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首次發表的戴厚英生前專訪:我們怎麼安頓自己的靈魂

首次發表的戴厚英生前專訪:我們怎麼安頓自己的靈魂

張英

在整理我的書稿的時候,從資料庫里找出了這篇沒發過的訪談。

戴厚英是一個我尊敬的女作家。戴厚英,當代著名女作家,1978年開始文學創作,長篇小說《詩人之死》是她的處女作。其代表作《人啊,人!》曾在文壇引起強烈反響。該書再版多次,並被譯成英、法、德、俄、意、日、韓等多種文字在國外出版。

戴厚英,生前繫上海大學文學院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上海作家協會理事。1996年8月25日在上海家中遇害,享年58歲。她在短短18年創作生涯中,一共出版了七部長篇小說、兩部中短篇小說集、兩部散文集、一部尚未完成的自傳。

這篇專訪是1995年我在復旦大學讀書時完成的,現在首次發表,這裡是第一部分。

記者:自從78年您的《詩人之死》、《人啊,人》兩部震動文壇的長篇小說之後,就很少看到您的作品,請問您這些年還在寫作嗎?出版了哪些作品?

戴厚英:我一直在堅持寫作,只是很少有機會在公眾場合露面。這十幾年來我先後出版了一些作品,如長篇小說《腦裂》、《空中的足印》、《懸空的十字路口》,中短篇小說集《鐵鏈是柔軟的》、《落》,散文集《結廬在人境》、《性格與命運——我的故事》、《戴厚英隨筆》。

最近,我的系列長篇《流淚的淮河》三部曲第一、第二部《往事難忘》和《風水輪流》已經出版,第三部將在明年問世。《人啊,人》和《詩人之死》也由太白出版社再版了。

記者:這麼說,您還是一位相當高產的作家。能不能請您把你的作品大致歸納一下,結合談談您的創作走向?

戴厚英:我覺得我的創作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自我表現色彩較濃,如當時所寫的《詩人之死》、《人啊,人》、《空中的足印》等作品。這一階段我主要描寫我身邊的人和事,藉以表達幾十年的人生思考,體味到的不平以及從中感悟到的哲理。這個階段大約持續了五年。

第二階段從對自己、對知識分子的思考轉向對整個民族一般民眾的思考。《流淚的淮河》三部曲等幾部作品就是這樣。《流淚的淮河》三部曲是安徽淮北平原的土地和人的生活記錄,作為安徽人,我為故鄉的歷史性變革感到驕傲。

我矢志堅持真理,說真話寫真情實感是我的特點。我最初因寫作而招致的批判並沒有動搖我的信念,更沒有因之失去我的獨立人格。我不會在壓制下低頭,只有在感覺到自己的錯誤時我才會退卻。回到故鄉後我就在思考,我是不是太著重自己的災難了?我是不是應該看寬闊一點,寫寫老百姓和幾十年的歷史、文化?我的家鄉在阜陽,那塊土地上出了很多名人,老子、莊子、管仲、三曹都是那兒的人。

《流淚的淮河》也是我獻給故鄉的禮物,一、二部已經出版了。在創作上我力求進行心靈的超越,沿著人道主義、人文主義的路在走。而現在,觀念、思潮乃至人文環境都變了。道德淪喪、腐敗現象比比皆是;我覺得現代人的精神徹底失落,被慾望所操縱,變得沒有節制。

我不知道住包房住總統套房整天花天酒地的人們每天活著是不是很充實,是不是感到心安理得,但我知道在離都市不遠的山區,那兒的人們還在為生存而苦苦掙扎呀!還有那麼多的失學兒童。可以說理想與現實離得太遠,衝突相當激烈。人現在失去了安全感,忘卻了尊嚴,開始變得膚淺、厚顏。到處都在講「活得蕭灑」、要「瀟洒走一回」,可是什麼是瀟洒?目的是什麼?我們的青少年們講拿青春去賭明天,怎麼個賭法?目的又是什麼?

記者:您是不是非常失落?現在有關人文精神失落、重建人文精神的討論非常多,您對這個問題怎樣看?

戴厚英:人文精神、倫理道德徹底失落,我感到苦惱,我甚至因此變得孤獨,痛感失去了生活的目標。在這種情況下我總感到需要找一個歸宿,安撫自己的靈魂。

從1990年開始,我著手有目的地大量讀書。我們的社會好象是出岔了,對精神文明相當冷漠,只顧安排自己的軀體,沒有靈魂地活著。我認為人在現代社會裡需要一種精神源泉,需要一種精神的超越。生活中痛苦太多,死亡就在我們面前,同時一個未開拓的世界也在我們面前。因此靈魂需要凈化,人應該有更高的關懷,應該著眼於社會、人生和民族的命運,在更大的背景、更高的層次上去思考: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回到文學,我甚至覺得文學即是一種宗教。用整個心靈去寫,真誠地寫,這便是目前我所皈依的。至於讀書,我現在是廣泛涉獵。儒家,撣學、佛經、古蘭經、《易》,我全讀。

經過兩年的沉澱之後,我對中國文化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受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相當大。我感到一段時期來中國傳統文化與時代、與社會出現了斷層,現在又重新聯結起來了。傳統文化正是城市人當下所缺乏的。在讀書的過程中我常常悲喜交織,深受感動。我感到我們的傳統文化並不比西方文化遜色。五千年的民族文化綿綿不絕,對西方文化構成一種校正。展望未來,中國文化一定會對世界作出更大的貢獻。

記者:我注意到一個現象,就是現在一些有生命力的嚴肅作家,多是「文革」中被打倒、下放過或是住過牛棚的,是否可以這樣理解,痛苦是作家必須經歷的呢?

戴厚英:我珍惜過去的那些經歷,但真正有才華的作家,並不需要痛苦的經歷,他應當把別人的、人民的痛苦當成自己的痛苦,如托爾斯泰,他把整個俄羅斯的災難,人類的災難,當成他自己的災難。如《復活》里富家少爺調戲了一個丫頭,這在有些人看來,沒什麼了不起的,但是他很難受,寫成了一個中篇,又寫了一個長篇《復恬》,他自己有那種心靈。但從另一方面看,痛苦、磨難也是了筆財富,它讓一個人清醒思考。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探照燈 的精彩文章:

反對「無趣」和「沒智慧」的 寫作

TAG:探照燈 |